宿清过于震惊力度不小，筷子是凡间买的，彻底震碎在桌上。
她的手后知后觉发疼。
脑中模糊纠缠不清的线，有一根顺其自然地冒头了。
玉逢谣早就能监视她和茴琉筝，并且不被发现。
他甚至能出妖族。
所以他的修为早早就在筑基中期之上！
宿清先前就有过这个猜想，但这个答案太令人咋舌，她不敢相信。
“清清，你在想什么？”
宿清微微后撤，避过玉逢谣伸过来的筷子。
“你的筷子断了，我来喂你吧。”
“不必。”宿清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五年，整整五年。
从她第一次见玉逢谣，他的原形是条可爱的小水青蛇。
每次妖族考核，他都排在中下，和她坐在一起。
再到后来她不跟着那些小妖上课，与茴琉筝的关系也逐渐变好。
她提起玉逢谣时，茴琉筝的表情有些怪异，她还颇为可笑地认为茴琉筝孩子心性，在与玉逢谣争宠。
所以茴琉筝早就知晓玉逢谣有能带她走的能力，为何不给她说，偏偏要让她等到现在。
若是早些时候走，茴莲应当会放走她的。
这半年发生太多事，她和茴莲的关系变得复杂不清。
“我吃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吃吧。”
玉逢谣换了个菜，举筷的动作仍旧未变，宿清一把推开。
她径直往床上走，用乾坤袋里的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乱了，她需要静一静。
玉逢谣眸光落在床榻上，眼神晦涩，他微微低头抿唇。
清清还没消气，但至少，她没有嫌弃他睡过的床。
她会原谅他的，想到这他的唇角随即上扬。
*
“爷爷你放我出去，我保证不出妖族，我就在族里逛一逛，我保证！”
茴琉筝醒后闹着要出门，那些留下的妖将和大妖不敢伤他，竟差点让他闯出去。
这个时候大长老回来，直接一掌将他轰进洞府。
茴琉筝被茴莲打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爷爷，你打我！”茴琉筝委屈大喊。
众妖将也是一惊，谁不知小少主是混世魔王，偏偏那些被欺负的妖还敢怒不敢言，就连四大主脉都有不少被茴琉筝欺负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大长老的包庇，他这小嫡孙的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大长老这回是真的怒了。
“我就是要打你，我恨不得把你脑子里的水全给打出来！”
茴琉筝委屈地喊痛，还是不放弃地闹着要出去。
大长老眉头直跳：“茴莲现在如此重视宿清，你横插一脚带她出妖族也就罢了，现在被茴莲发现，你还要不知死活地嚷着去找她，带她走，你是要害死我们这一脉吗？”
茴琉筝呛声冷笑：“爷爷以前还没把茴莲那厮放在眼里，现在就因为他当上了妖盟的妖将，你就畏惧他了吗？”
“宿清是人族，不是妖族，更不是我们雷纹赤蟒一族的！她如今长大，自然想去哪去哪，茴莲有什么资格限制她的自由？我就要带她出去！”
大长老气得打了茴琉筝一巴掌：“年轻气盛不知所谓，你当妖盟的妖将是族里的妖将吗？他茴莲离结丹只差一步，结丹后他在妖盟的地位，可以比肩我们族的族长，决定我们这一脉的资源。你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族，要害掉我们一脉的妖吗？”
洞府中的妖大多都是与茴琉筝同脉的，听完大长老的话，不由得后怕，若是方才没拦住少主，那他们可就完了。
他们看茴琉筝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满。
“把他给我关进祖地七日，这七日你就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做我们地炆脉的少主！”
大长老说完，手下的人便马不停蹄将茴琉筝押去祖地。
茴琉筝肩膀的伤在发疼，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心头在发慌。
他尝试从那些妖手下溜走，但修为有限，又被抓回来，关进祖地。
“少主大长老希望你在此，好好思过。”
“都给我滚！”少年声音含怒如剑啸鸣耳。
脚步声远去，茴琉筝坐在昏暗的洞穴中，瞳孔在金色与红色之间转变。
良久，嗓子发出一声低泣：“宿清你现在怎么样了啊，我太没用了……”
妖将们前脚一回来，茴莲便找上门。
原来大长老是为了保护少主，才将他关进祖地的。
“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呢？”
大长老：“我将这小子关起来了，这一次他实在是过火了些。”
茴莲幽幽一笑：“关进祖地了？大长老，本尊何时说过要找他的麻烦了？”
大长老心头气愤于茴莲的姿态，面上道：“他该罚。”
茴莲嗤笑转身就走，被大长老喊住：“茴莲别忘记了，三百多年前，是我将你从那场大战带回来的，若不是我，你——”
“知道了，大、伯。”茴莲头也不回地打断他，声音寒冷。
“你应该庆幸，你那小孙子本事没那么大，宿清不在这，不然你说这话也不管用了。”
茴莲衣袍烈烈，彻底消失在大长老与众妖的视线。
“玉逢谣。”茴莲将手中的妖甲折断，发出一声低笑，“怎么把这个小毒物忘了。”
*
宿清思绪陷入忘我状态，终于把这些年来的事理顺了。
玉逢谣是善良是装的，茴琉筝太自我幼稚，茴莲专横阴晴不定。
这三人，唯有茴琉筝是真正愿意带她走的。
忽地身子一震，接着连带着整个洞府都在震动。
宿清一把将被子掀开，就见玉逢谣站在床边，朝她温柔一笑：“清清，没事的，我去看看。”
宿清蹙眉，从床上起身，接着她听到了茴莲的声音。
“宿清在你这里。”语气很是笃定。
玉逢谣声音虚弱，咳嗽后道：“茴莲尊者何出此言？”
茴莲眼中闪过冷芒，眼睑一沉：“我没工夫和你装，其他妖不知道你们婆多罗一脉，但我知道。”
“玉逢谣，你有的是本事。”他一把钳住玉逢谣的手，抬眸：“你才去了祖地，去干什么？”
“把压制的血脉之力释放出来。”茴莲一字一句道。
玉逢谣神情未变，以圈抵唇咳嗽，唇瓣苍白：“茴莲尊者不愧是如今雷纹赤蟒一族的翘楚。”
茴莲蹙眉，往洞口再踏一步，被玉逢谣挡住。
“这是我的洞府，尊者硬闯可不好。”
茴莲不语，红袖翻飞，妖力祭出，他像是笃定要下死手，洞府上方的妖晶被他用妖力拔出，以极快的速度切割成尖锐的锋刃，朝玉逢谣而去。
玉逢谣不退，白衣被强大的气浪吹得飘飞，整个让在一团白纱中。
他抬手，纤瘦的身子，竟能抵挡茴莲全力一击。
茴莲心头一跳，这是，他居然在燃烧自己的寿命来抵挡他的妖力！
但今日说什么，他都要带回宿清。
两人在洞外全力相搏，引得族内的妖皆好奇是谁在斗法，准备前去围观，但后来被近乎灭顶的妖力压制，纷纷缩回脚，藏匿在家中。
宿清站在洞口处看完了全程，她眼中亦是震惊。
玉逢谣的实力，居然隐藏到了这种程度！
但，他还是输给了茴莲。
“你确实强了很多，但还差得远，玉逢谣你太心急了。”
茴莲一掌轰出，玉逢谣被击退数十米，困住宿清的禁制碎了。
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宿清抬眸对上一双鎏金色瞳孔。
“宿清该回家了。”
茴莲眼眸深深，艳丽的面容上带着诡异的笑，眼尾的雷纹印记紫红绚丽。
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茴莲眼尾的雷纹，前两次全是他情绪波动过大时出现的。
宿清一步步走出来，走到与茴莲会面的几步距离时，她侧眸看了眼玉逢谣。
少年捂着伤口，单手撑在地上，身躯像条蛇般，口中发出细微喘息：“你要走了吗？”
宿清没有说话，收回视线径直朝茴莲而去：“回去吧。”
*
“他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宿清摇头，茴莲颔首：“用饭吧，孟倾专门给你买的。”
想起离开前，孟倾说的话，宿清兀自一笑：“还真吃上了这顿。”
她最不想吃的一顿美食。
“不过我无福消受了，在玉逢谣那吃了。”
茴莲点头：“放在我的介子空间，你想吃了再说。”
宿清摇头，反叛道：“我现在不爱吃人族的饭菜。”
茴莲镇定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修士的饭菜你最爱了，尤其是合欢宗宗门内的，我说的可对？”
宿清做出恍然一喜的表情：“是啊，这可太对了。”
她像是为这些年讨巧忍耐的自己出气般：“你们妖族做的饭菜难吃，气味又大，就算我不跟你一同吃，但我闻到味道就够够的了。”
“还有，你本体其实挺难看的，味道也大，鳞片也不舒服，我每次睡在上面，都要忍耐好一会儿，才能睡下。”
“宿清。”茴莲咬牙切齿。
宿清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妖族的一切，最后全变成对茴莲的数落：“我其实忍你很久了，脾气差仗着自己有点身份妖力强，就颐指气使，装横独断，你是收养了我不假，但我宿清也不是你的宠物！”
“我没有把你当宠物。”茴莲被宿清冷冰冰的话，说得眼尾发红，纤细的颈脖经络都在发热。
他开始将宿清当个新鲜小玩意儿捡回来，后来学习着那些年龄稍长的妖，向他们学习如何抚养幼崽。
他频繁地去凡间买她喜欢的东西，后来宿清长大了，半年前宿清传给他妖丹之力，妖丹爆发了极强的妖力，反噬在宿清身上。
宿清的神识缠上了他，他看戏的心态慢慢转变，他们的神识交融了，尽管宿清醒来后忘记了。
但他还记得，这也是她体内一成妖丹之力还不回的原因。
所以宿清不能走。
望进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神，茴莲有些发慌，他面无表情强壮镇定：“你想要什么身份？天乾一脉宗主夫人的位置够不够？”
“如果够，我们择日成亲，到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合欢宗。”
宿清无言。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