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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微光

    麟德殿的惊心动魄被厚重的府门隔绝在外。宇文府内,温暖的灯火气息混合着熟悉的檀香与暖炉炭火的味道,无声地熨帖着两颗惊魂甫定的心。

    宇文绰牵着夏侯嫣的手,一路穿过静谧的回廊。廊下值守的仆役无声躬身,目光关切地掠过少夫人苍白的脸色。掌心相贴处,他沉稳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是这寒夜里最踏实的支撑。

    一直走到西苑暖阁门外,他才停下脚步。紫烟早已迎出,见到两人,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欣喜:“小姐,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老夫人那边问过几次了。”她敏锐地察觉夏侯嫣脸色不佳,裹着将军的大氅,连忙上前搀扶。

    “无妨,只是乏了。”夏侯嫣轻声对紫烟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依旧牵着自己手的宇文绰。那一路行来的依赖已成习惯,此刻停下,才觉几分微妙的局促。

    宇文绰似也察觉,缓缓松开了手。指尖那细腻微凉的触感消失,掌心竟有一瞬的空落。他看向她,声音低沉:“进去歇着吧。”语气是惯常的冷硬,却又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嗯。”夏侯嫣应了一声,由紫烟扶着转身。

    “嫣儿。”宇文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迟疑。

    她脚步一顿,回眸望去。暖阁门口灯笼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玄色蟒袍泛着冷硬的光泽。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沉落在她身上,里面翻涌着关切、未散的警惕,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凝重。

    “今夜……”他低声道,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让你受惊了。”不是道歉,更像是一种沉重的陈述,为那无法避免的风波。

    夏侯嫣的心轻轻一颤。她看着他那双承载了太多情绪的眼睛,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方才在马车中翻涌的思绪更加清晰。

    她对紫烟道:“紫烟,先备些安神茶来。”

    紫烟会意,应声退下,将这片小小的天地留给了两人。

    暖阁透出的暖黄光线与廊下灯笼交融,投下朦胧光影。寒风被阻隔,只余深冬夜晚特有的、带着冰雪气息的寂静。

    夏侯嫣转过身,正对着宇文绰。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抬手,隔着厚厚的狐裘披风,轻轻按住了心口。那枚温热的凤吞龙血玉,正熨帖着她的肌肤。

    “侯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也带着前所未有的探寻,“这玉……能救我的命,却也牵动了这般多的风波。德安长公主府,星陨砂,祖母……还有今夜宫中的刁难。”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当初……你究竟是如何拿到它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不再是抗拒,而是带着想要理解真相、理解他处境的尝试。

    宇文绰的目光落在她按住心口的手上。他沉默片刻,眼中掠过回忆的暗影,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揭开尘封的印记:“那夜,雨很大。我闯入德安府,只为求玉。她……”他顿了顿,那个名字带着刻骨的寒意,“以玉为饵,要我成为她手中之刃,忠心不二。”

    他简略叙述了德安的威逼利诱,以及自己被迫的低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屈辱和冰冷的怒意。“我别无选择,嫣儿。”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干涩,“你的命,悬于一线。莫说是低头……”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决绝与痛楚,已说明一切。

    夏侯嫣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知道他是去求玉,却不知竟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将自己置于德安股掌!那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为了她,向权势低下了头颅!这份代价,沉重得让她窒息。

    “那……星陨砂呢?”她声音微颤,“真的是祖母……?”

    宇文绰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复杂,带着沉重的了然。“是。”他肯定道,声音压得更低,“祖母她……算准了德安必以玉为饵,也算准了我必接。她将此物藏于玉璧内壁,便是要将这潭死水彻底搅浑,借皇帝之手,重击德安,甚至……搅动整个朝局。”他顿了顿,看着夏侯嫣眼中升起的震惊,“祖母她,看得比我们都远,也……更狠。”

    真相如同冰冷的雪水,兜头浇下。夏侯嫣踉跄一步,后背抵住冰凉的门框。这救命的玉,竟是祖母精心布置的棋子,一枚足以引发朝堂地震的棋子!而宇文绰,在明知这是烫手山芋、是祖母设下的局的情况下,为了救她,依旧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甚至不惜背负可能与南靖余孽勾结的嫌疑!

    震惊、后怕,还有一股混杂着深切愧疚与莫名心疼的复杂情绪,汹涌冲击着她的心防。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眉宇间深藏的疲惫和那份为了她而甘愿背负一切的沉重,那层厚厚的、名为抗拒和疏离的冰壳,终于在这一刻,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不是为自己,是为他!为他的屈辱,他的隐忍,他的不顾一切!

    “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破碎,“都是因为我……让你陷入如此险境……”

    看着她眼中滚落的泪珠,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宇文绰的心如同被重锤撞击。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地落泪,这泪水是为他而流!一股强烈的怜惜与冲动涌上,他猛地向前一步,伸出手,却并非拥抱,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拭去她颊边滚烫的泪珠。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肌肤,如同触电般,两人都微微一颤。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为你,值得。纵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宇文绰,也为你踏得,闯得!”这掷地有声的话语,穿透了她的哭泣,直抵心底。

    夏侯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他。灯火映照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深沉的情意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守护。心口那枚玉璧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两颗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可是……萧家……还有我父亲……”那份沉重的愧疚和对萧家冤屈的执念,是她心底无法逾越的沟壑。

    宇文绰的手并未收回,只是虚虚地停留在她颊边,目光深深望进她带着水汽的眼眸:“嫣儿,我知你心中所念。萧家之事,我会查。你父亲……他亦是身不由己。”他没有承诺立刻能洗刷冤屈,却给了她郑重的承诺——他会去查!他没有回避夏侯博的身份,却点出了“身不由己”的无奈,这给了她一丝放下部分愧疚的可能。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过去的,我们无法改变。但未来,有我在。无论是朝堂的风波,还是德安的报复,抑或是你体内的蛊毒……我们一起面对。你只需安心养好身子。”

    “一起面对”——这不再是冰冷的责任,而是带着温度的共同承担。

    夏侯嫣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深沉。心底那道被泪水冲刷开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温暖而真实,一点点驱散着经年的寒冰。那份对萧世子的执念,那份沉重的愧疚,似乎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更值得信赖的守护所撼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却不再是委屈和恐惧,而是混杂着释然、感动和一种终于找到依靠的酸楚。她没有再扑进他怀里,但那层无形的隔阂,已然在泪光与坦诚中消融了大半。

    宇文绰看着她点头,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再全然封闭的信任,心头那处空落被巨大的暖意填满。他克制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只是将停留在她颊边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落在她裹着大氅的肩头,停留了一瞬。

    “夜深了,你身子弱,快进去歇着。”他的声音低沉温和。

    夏侯嫣感受到肩头那沉稳的力量和传递过来的暖意,心中的惊悸与混乱渐渐平息。她再次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嗯。你也……早些歇息。”她转身,由听到动静复又出来的紫烟扶着,走进了暖意融融的暖阁内。

    厚重的门帘在她身后落下。

    宇文绰独自站在廊下,看着那隔绝了视线的门帘,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泪水的微凉和肩头的单薄触感。方才她点头时眼中的微光,如同暗夜中的星火,点燃了他心底沉寂的期待。他并未离开,只是对着门内,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清晰地穿透了门帘:

    “嫣儿……夜里若觉不适,或……或需要什么,我在书房。”他顿了顿,补充道,“书房离此不远。”

    门内静默了片刻。暖阁里,夏侯嫣背靠着门板,听着门外他低沉的声音,心绪依旧纷乱复杂。他话中的含义,她听得明白。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玉璧,指尖微微蜷缩。感动犹在,信任初生,但那份全然的亲密与接纳……似乎还差着一步。

    “……不必了。”她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尚未完全准备好的疏离,“有紫烟在,侯爷……也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门外的宇文绰,眼中那簇刚刚燃起的星火,几不可查地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沉静。他没有强求,也没有失落,只是对着门帘,低沉而清晰地应了一声:“好。”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透出暖黄光线的门帘,仿佛要将那点微光刻入心底。然后,他转身,高大的身影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却步履沉稳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风雪被阻隔在高墙之外,阴谋算计被挡在府门之外。暖阁内,夏侯嫣听着那渐渐远去的沉稳脚步声,靠在门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温热的玉璧,心绪如同窗外被寒风搅动的夜色,久久未能平息。

    冰封的心湖,裂痕已生,暖流暗涌。只是那通向彼此的路,还需在试探与理解中,一步步慢慢去走。长夜未尽,但破冰的微光,已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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