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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和月亮

    四月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沂林站在走廊的窗边,指尖轻轻点着玻璃,水珠顺着她的触碰滑落,像一条透明的鱼游向窗框。远处操场上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偶尔被飞过的麻雀啄破,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沂林,你的伞。”叶涵从身后递来一把淡蓝色的折叠伞,伞柄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银鱼挂坠——那是去年冬天柏纪榆送的。

    “谢谢。”沂林接过伞,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一班的教室。透过半开的窗户,她看见柏纪榆正低头写着什么,黑发微微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桌上摆着一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片折好的纸鱼,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叶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翘了翘:“他最近折了好多鱼,听说他们班下周要办纸鱼展览。”

    沂林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伞柄。

    她其实早就知道。

    柏纪榆的每一片纸鱼,她都知道。

    因为从分班那天开始,她就偷偷地、一片一片地,把它们全部记在了日记本里。

    ——“4月3日,小雨。柏纪榆的纸鱼今天放在窗台上,鱼鳍上写了一行小字:‘雨停的时候,想去看海。’”

    ——“4月10日,阴。他的纸鱼换成了深蓝色,鱼肚子里藏了一张小纸条,我偷偷看了,上面画了一颗星星。”

    ——“4月17日,暴雨。他的纸鱼被风吹走了,我捡回来的时候,发现鱼背上写了‘沂林’两个字,很小很小,像是怕被人看见。”

    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像她也不敢确定,自己每次路过一班教室时,心跳加速到底是因为怕被他发现,还是因为……期待他发现。

    雨还在下。

    沂林撑开伞,走进雨幕里。

    伞面上的水珠一颗颗滚落,像无数条小鱼,游向不知名的远方。

    ---

    五月的夜晚开始变得温暖。

    沂林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染在摊开的作业本上,但她一个字也没写进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盒的边缘——那里藏着半片蓝鱼,和一片完整的、写着“2012.12.31”的纸鱼。

    窗外,月亮悬在树梢,像一枚银色的鱼钩,钓起无数闪烁的星光。

    她忽然想起柏纪榆上周在科学课上说的话。

    “月亮的光走到地球需要1.3秒。” 他站在讲台上,手指轻轻点着投影仪上的星图,“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月光,其实是1.3秒前的月亮。”

    那……如果她现在抬头看月亮,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柏纪榆看到的,其实是同一秒钟的月光?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发烫。

    她翻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道:

    “5月20日,晴。今晚的月亮很亮,像一条银色的鱼,游在深蓝色的夜空里。柏纪榆,你现在看到的月亮,和我看到的是同一个吗?”

    写完后,她又觉得太明显,赶紧用修正带涂掉,结果涂得乱七八糟,最后只好撕掉这一页,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她发现自己的铅笔盒里多了一片纸鱼。

    鱼背上用极细的笔迹写了一行字:

    “昨晚的月亮,我也看见了。”

    沂林猛地合上铅笔盒,心脏跳得像是要撞出胸口。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放进去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她的日记。

    但当她抬头看向窗外时,阳光正好落在一班的窗台上,柏纪榆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片未折完的纸鱼,朝她轻轻晃了晃。

    像在说:

    “我看见了。”

    ---

    六月的风带着暑气,吹过校园的香樟树,沙沙作响。

    午休时,沂林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翻着一本关于海洋生物的书。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像一片碎银般的海浪。

    “你也喜欢鱼?”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沂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柏纪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本《星座与航海》。

    “嗯……随便看看。”沂林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书页,却发现自己正对着一条月亮鱼的插图——银白的鱼身,修长的尾鳍,像一抹游动的月光。

    柏纪榆在她对面坐下,手指轻轻点在那条月亮鱼上:“这种鱼会跟着月光游,所以叫月亮鱼。”

    沂林没敢抬头,只是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夏夜的风,“我查过。”

    沂林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偷偷抬眼,发现柏纪榆正看着她,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阳光,亮得像是盛满了碎星。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

    也许,她的每一片纸鱼,他都看见了。

    也许,他的每一片纸鱼,也都是折给她的。

    也许……

    “沂林。”柏纪榆忽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暑假……你有什么打算?”

    沂林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图书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叶涵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沂林!班主任找你!”

    柏纪榆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研究书上的星座图。沂林慌乱地合上书,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铅笔盒——

    半片蓝鱼和一片完整的纸鱼滑了出来,落在柏纪榆的脚边。

    他弯腰捡起,指尖轻轻抚过鱼背上那行“2012.12.31”,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了。

    “给你。”他把纸鱼递还给她,指尖短暂地碰触到她的掌心,像一片羽毛掠过。

    沂林攥紧纸鱼,逃也似地跑出图书馆。

    走廊上,夏风温热,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像无数游动的鱼。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纸鱼,忽然发现——

    鱼肚子里多了一行新的小字:

    “暑假,一起去看海吧。”

    教室后墙的黑板上,粉笔写的“毕业倒计时15天”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沂林用湿抹布轻轻擦掉“15”,改成“14”,粉笔灰扑簌簌落进装彩色粉笔的月饼铁盒里——那是叶涵去年中秋带来的,现在装着全班同学的签名纸鱼。

    “二班必胜!”体委突然在走廊吼了一嗓子,吓得沂林手一抖,抹布掉进脚边的水桶。水花溅在白色帆布鞋上,洇开几朵浅灰色的云。

    叶涵蹲下来帮她拧抹布,腕间的手链叮当作响——那是用二十一颗星星糖纸串成的,每颗糖纸上都写着一个小愿望。上周五柏纪榆路过小卖部时,曾指着玻璃罐里的星星糖说:“这种糖的包装纸在阳光下会变颜色。”

    沂林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

    毕业班的晨读比往常安静许多。

    沂林翻开语文书,一片浅蓝色的纸鱼从扉页滑出来——是今早她刚进教室时发现的,夹在她的《小升初模拟卷》里。鱼背上用银色荧光笔写着:“今天放学后,器材室见。”没有署名,但她认得那笔迹最后一勾会上扬,像小鱼跃出水面的尾巴。

    她偷偷转头看向窗外。一班的队伍刚好经过,柏纪榆走在最后,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根深蓝色编织绳——那是她三月美术课编失败的“幸运手链”,后来被叶涵转交给了“某个需要运气的人”。

    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短暂相撞,又迅速错开。

    毕业前一定要做的十件事!”叶涵用红笔在笔记本上用力写下标题,笔尖戳破了两张纸,“第一,和全班拍立得合影;第二,在操场香樟树下埋时间胶囊;第三……”她突然压低声音,“让柏纪榆在你的同学录上留言。”

    沂林正往矿泉水瓶里插一支野雏菊——那是早上在校门口花坛摘的,闻言手一抖,花瓣飘落在摊开的数学作业本上。

    “他……不会写的。”沂林用橡皮轻轻擦着花瓣压出的淡黄色印迹,“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录是分开的。”

    这是六年级心照不宣的规矩。自从上学期末两个班为篮球赛闹过矛盾后,连走廊上的“纸鱼航线”都被班主任勒令撤下了。

    叶涵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航线图:“可是昨天值日时,我在一班讲台下面捡到了这个。”

    泛黄的作业纸上,银点线连起的纸鱼变成了星座图案,最亮的星星旁标注着小小的“LY”——沂林名字的缩写。

    晚自习前的黄昏,沂林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最后一次模拟考,语文98,数学100。”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夕阳的光,“柏纪榆也是双百。”

    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去年秋游的照片,沂林看见照片角落里的自己正弯腰捡银杏叶,而柏纪榆的镜头刚好转向她的方向。

    “你们俩……”王老师突然抽出一张空白同学录,“要不要互相写个祝福?”

    沂林盯着那张印着卡通鱼的粉色卡片,喉咙发紧。窗外传来拍篮球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她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板上——像一条搁浅的鱼,等待潮汐。

    器材室的老风扇吱呀呀转着,沂林蹲在纸箱堆旁,指尖拂过一片未完成的纸鱼——鱼尾只折了一半,鱼肚子里露出纸条的一角:“其实我……”后面的字被汗水晕开了。

    门突然被推开,月光和蝉声一起涌进来。

    柏纪榆站在逆光里,怀里抱着装满纸鱼的玻璃罐。罐口系着褪色的蓝丝带,在夏夜的风里轻轻飘动,像去年冬天那条“暗恋航线”上最后的银点。

    “还差两片。”他说。

    两百片纸鱼,是他们跨年夜约定好的数字。

    沂林低头看自己掌心里那片刚折好的鱼——鱼鳍上用铅笔写了极小的“毕业快乐”,背面藏着她不敢说出口的那句:“就算去了不同的初中……”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纸鱼在风里游动。

    晨雾像浸湿的纱巾蒙在宿舍楼顶。沂林踮脚摘下晾在铁丝上的校服时,发现口袋里有片被晨露洇软的纸鱼——鱼尾沾着蓝墨水,像去年分班日那半片的孪生兄弟。

    “今天还去晨读吗?”下铺的叶涵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问。她们宿舍六人昨晚哭到两点,此刻眼睛还肿得像桃子。沂林没回答,只是把纸鱼夹进《毕业纪念册》第14页,那里有张全班合照,柏纪榆站在最后一排,指尖捏着一片银光闪闪的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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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升初最后一道冲刺题!”数学老师用粉笔重重敲黑板。阳光透过槐树缝隙,在沂林的演算纸上投下游动的光斑。她突然走神——柏纪榆此刻应该也在一班教室,对着同样的题型,用那支总爱漏墨的钢笔写步骤。

    “选C。”后窗传来很轻的叩击声。沂林转头时只看见一片蓝色校服衣角闪过,窗台上多了个纸折的火箭,箭身上写着:“发射倒计时: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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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阿姨多给了一勺糖醋排骨。“毕业班特权哦!”她笑着眨眨眼。沂林低头扒饭时,叶涵突然捅她手肘——三张桌子外,柏纪榆正把餐盘里的芒果布丁推给戴眼镜的男生,自己手里攥着根褪色的蓝丝带。

    那是去年冬令营绑在“暗恋航线”终点的丝带。沂林觉得喉咙发堵,起身时碰翻了番茄汤。红色汤汁在桌面蔓延成奇怪的形状,像张被泪水泡皱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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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班女生!还书!”图书管理员在走廊尽头喊。沂林抱着《星座与航海》跑过器材室,突然刹住脚步——虚掩的门缝里漏出细碎的银光。

    推开门时,她看见满室星光。

    柏纪榆站在梯子上,正往天花板挂最后一条银线,线上串着199片纸鱼。听见响动他回过头,脸颊沾着荧光星星贴纸:“第200片…”他指向沂林怀里的书,“夹在第128页。”

    阳光突然斜照进来,所有纸鱼开始旋转,在墙上投下流动的银河。沂林看见自己折的每条鱼都在其中,包括那片写着“游进了我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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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播送毕业点歌。”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阳光总在风雨后》的前奏——这是叶涵中午偷偷递的纸条。

    宿舍六人挤在两张下铺,传阅着同学录上那些没写完的留言。沂林翻开柏纪榆那页,发现他写在角落的极小字迹:“初中部天台见,如果望远镜能看到仙女座。”

    窗外飘来香樟树的气息,混着远处工地施工的轰鸣。上铺的小琪突然抽泣:“我们以后…还会一起看月亮吗?”没有人回答,月光像海水般漫进来,淹没六双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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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林在行李箱底层发现个扁铁盒。掀开盖子,199片纸鱼静静躺着,最上面是第200片——崭新的,鱼鳍上用金粉写着:“今天要飞了”。

    她望向窗外,晨光中的香樟树下,柏纪榆正仰头看天。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突然转身,举起手臂做了个发射的动作。

    书包侧袋里的纸火箭突然开始发烫。

    宿舍楼下的槐树在风里簌簌落花,沂林弯腰系鞋带时,一片花瓣粘在她后颈——像去年柏纪榆递来的便签纸,带着阳光晒过的褶皱。

    "我们终究没勇气在走廊尽头喊住对方,就像教学楼那株蓝花楹,永远差一朵花的高度够到窗户。"

    叶涵突然从背后抱住她,往她手心塞了团温热的东西:用早餐店塑料袋包着的红糖馒头,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602宿舍的晾衣绳突然断了,六件湿校服坠地时,她们才听懂《北京东路的日子》第二段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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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上的塑料凳被晒出刺鼻的气味。校长讲话时,沂林盯着主席台旁那棵歪脖子松树——三年级时她和柏纪榆曾在那里躲过午休检查,树皮上还留着用铅笔画的飞船。

    "他校服签名处最工整的那个'沂'字,被我的泪渍晕开成小小的海。"

    教导主任举起相机的瞬间,一只蝉"知了——"地掠过镜头。闪光灯把这一刻定格成永恒:柏纪榆白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反射着刺眼的光,沂林口袋里装着鱼鳃处拼成猎户座的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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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餐的炸鸡腿堆成小山。食堂大叔多给了沂林一勺她最爱的番茄炒蛋,油渍在餐票上洇出淡红色的圆,像枚小小的落日。

    "纸鱼游向不同海域,但每片鳞都记得2014年夏天教室风扇转出的彩虹。"

    透过取餐窗口,沂林看见柏纪榆被男生们架起来往校服上签名。她低头扒饭,尝到泪水的咸涩,餐盘边缘粘着片蔫蔫的生菜,像艘搁浅的绿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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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交回学生证。"班主任的声音有些哑。沂林摩挲着证件上自己五年级时的照片,突然发现塑封夹层里有片极小的银箔。

    后门传来骚动。柏纪榆经过窗口时假装系鞋带,往门缝里塞了个用作业纸折的火箭,展开是张星图:"今晚19:00,操场东侧双杠。仙女座会经过。"背面用铅笔涂了片模糊的鱼群,最亮的那条尾巴上标着"LY"。

    宿舍楼回荡着拉链开合的声音。沂林在行李箱暗袋里摸到装纸鱼的铁盒,掀开盒盖的瞬间她屏住呼吸——199片纸鱼上静静躺着本《航海天文历》,书页里夹着已签好名的天文社报名表。

    窗外突然传来口琴声,吹的是《送别》。叶涵红着眼睛冲进来:"快看照片!"照片里,昨天黄昏的器材室满室银光,地上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差一点点就要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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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舍楼回荡着拉链开合的声音。沂林在行李箱暗袋里摸到装纸鱼的铁盒,掀开盒盖的瞬间她屏住呼吸——199片纸鱼上静静躺着本《航海天文历》,书页里夹着已签好名的天文社报名表。

    窗外突然传来口琴声,吹的是《送别》。叶涵红着眼睛冲进来:"快看班级群!"照片里,昨天黄昏的器材室满室银光,地上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差一点点就要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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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小琪突然指向窗外。月光把香樟树影投在墙上,枝叶间闪烁的光斑像游动的鱼群。六个人挤在窗前,校服袖口都沾着泪水混合的蓝墨水。

    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毋忘化雨功。 -- 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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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 张爱玲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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