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酒会前一周,赵语反复调试两批“青溪红”,传统版和改良版各有千秋。
她要做的不是甄选,是确保每一瓶的最佳状态。
至于温缕舟,则往返于青溪镇和市区,处理参展事宜。
“尝尝这个,”赵语叫住刚回来的温缕舟,递过一杯酒,“新试验的梅子酒。”
温缕舟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赵语快速收回手,假装整理头发,呼吸有点快。
“这比你峰会上展示的版本好太多了。”
酒液入口,温缕舟眼睛微微睁大。
“改用了青溪山泉和野生梅子,效果自然不一样,”赵语嘴角上扬,“如果你也觉得好,我想把这些惊喜带去品酒会。”
“同时推三款产品?”温缕舟问,“市场定位上会不会有交叉?”
“别跟我说市场,”赵语根本听不懂,“都是新品,为什么不能同时?”
温缕舟举手投降,“遵命,酿酒大师。”
他嘴角噙着笑,眼睛在夕阳下像一块温暖的琥珀,“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品酒会前,我们需要去市区准备一下,你……”他上下打量她沾满酒渍的工作服,“需要一套像样的礼服。”
赵语低头看看自己,“哦,我有礼服。”
“上次行业峰会穿的?那一件太保守了,这次我们要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我们?”赵语挑眉。
“作为合伙人,我有责任确保我们的品牌形象,”温缕舟一脸正经,但眼底藏着狡黠,“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酒厂等你。”
当晚,赵语试了所有稍微正式的衣服,没一件满意。
镜中的自己头发微乱,眼里闪烁隐约的期待。
次日,见到温缕舟,他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疏远的商务感。
他们开车到市区,店主是位优雅的中年女士,微笑迎上来。
“温先生,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赵语狐疑,“温缕舟,你安排了什么?”
“一点专业建议而已,”他示意店员带赵语进去。
试衣间里挂着三套礼服,每一套都美得无可挑剔。
赵语提过一件酒红色丝绒长裙,胸口的设计优雅,又带一丝小性感。
“您眼光真好,”店员说,“这是当季新款,颜色正好配您家的红酒。”
换上礼服,赵语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
裙子剪裁完美勾勒,酒红色又衬得肌肤如雪,她看着店员拉开帘子,期待又害怕见到温缕舟。
帘子拉开。
温缕舟从沙发上站起来,就站在那儿,目光热得如有实质,嘴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声音。
“不好看?”赵语问。
温缕舟笑着摇头,“你很美。”
他夸的……是她?
赵语觉得自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配这双鞋,”温缕舟恢复表情,递过透粉的鞋盒,“跟不高,考虑到你当天要久站。”
连这个都安排到了。
赵语坐下试鞋,自从认识以来,好像他总能注意到最细微的需求,又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回程路上,两人都异常安静。
车窗外掠过成片的葡萄园,紫红,灿烂。
“谢谢你,温缕舟。”
赵语打破沉默,“谢谢你的礼服,也谢谢……所有的事。”
温缕舟侧头看她,“不客气,合伙人。”
简单的称呼,却让赵语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转头望向窗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品酒会前夜,他们入住市区的酒店。
赵语在房间里反复练习产品介绍,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喂?”
“语语,是我,”黎藏的声音像冷水浇下,“听说你也参加明天的品酒会?”
赵语并不意外,“齐妍告诉你的。”
黎藏轻笑,“我想我们该谈谈,怎样?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没空,不谈,”赵语咬牙。
“如果是有关你爸酒厂的地契,你也没兴趣?”
电话挂断了。
赵语盯着手机,胸口气闷,酒厂地契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她决定下楼问清楚。
黎藏坐在大堂酒吧最显眼的位置,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派头。
看到赵语,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上下打量她,“你瘦了,乡下生活很辛苦吧?”
“地契怎么回事?”赵语不想废话。
黎藏做了个请,坐下来,慢条斯理啜饮威士忌,“我最近买了青溪镇周边的几块地,哦,你猜怎么着?恰好有一块就在你家酒厂水源的上游。”
赵语血液凝固,“你是故意的。”
“一点商业手段嘛!”黎藏耸肩,“看在你我的旧情上,我愿意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回到我身边,否则,我随时切断水源,”黎藏的双手撑在桌上,笑声压低,“你知道的,酿酒厂没了水,算个屁啊。”
赵语的指甲掐进掌心,“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嗯?选择权在你,”黎藏伸手,冲着她的脸来。
赵语猛地躲开,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后倒。
倒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不明显吗?她不愿意。”
温缕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语回头,看到他站在那里,面冰如霜。
不知他来了多久,又听到多少。
但温缕舟的出现,仿佛一种安慰剂,让她的心安稳了。
“温总又来做护花使者?”
黎藏起身,挑衅地靠近,“你知道吗,语语跟我在一起时,可是——”
“够了。”
温缕舟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论以前如何,赵语现在是我的合伙人,也是我的人。如果你再骚扰她,我是有办法,让你在业内无法立足的。”
“你……她是你的人?”
黎藏讥讽地笑,“别自欺欺人了,她找你,不过是利用你报复我!对吧,语语宝贝?”
赵语张嘴想反驳,却突然语塞。
最初在酒吧,她确实是为了气黎藏才吻了温缕舟。
那现在呢?
她自己也说不清,温缕舟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角色。
而赵语这一瞬的犹豫被黎藏捕捉到了。
他得意地看向温缕舟,“温总,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温缕舟的表情几乎没变,但赵语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
“我们回房间还有事情商量。”
温缕舟揽住她的肩膀,甩下愣神的黎藏,离开。
电梯里,沉默压在两人的头顶。
赵语偷瞄温缕舟紧绷的侧脸,想说说话也不知怎么起头。
“对不起。”
想来想去,这一句最合适,赵语认错,“我不该去见黎藏。”
“你不用道歉,”电梯到达,温缕舟迈步而出,“黎藏提的水源问题,确实要谨慎些。”
“你知道情况?”赵语跟上他的脚步。
温缕舟停在房间门前,“我一直在关注青溪镇的土地交易,但没想到背后买家是他。这件事不能着急,明天品酒会结束我们再想办法,现在,你该休息了。”
赵语看着他转身开门,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温缕舟,刚才你说我是你的人。”
“我,我只是为了让黎藏知难而退,”温缕舟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别多想,晚安。”
门关上了。
赵语站在走廊上,心里空落落的。
她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黎藏威胁的水源问题、温缕舟若即若离的态度,所有事情搅成了一团,让她太阳穴突突作痛。
翻来覆去,最让她难解的,还是温缕舟。
她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黎藏吗?
没有答案。
赵语把脸埋进枕头,明天的品酒会非常重要,必须集中精力应对。
其他的,再说吧。
品酒会现场,各大酒商、媒体和品鉴师济济一堂。
赵语笑容甜美,穿精心挑选的酒红礼服,在展台前,紧张得手心冒汗。
“放松些,”温缕舟与她耳语,热流拂过耳廓,“咱们的酒好,识货人会被自然吸引。”
他今天戴着酒红色领带,与她的礼服是同系列。
这种似是而非的“不经意”搭配,让赵语心热,也引来不少暧昧的注视。
“故意的吗?”她指了指他的领带。
温缕舟递给她一杯带吸管的水,“润润喉,马上开始了。”
不负有心,品鉴会进行得顺利。
赵家的“青溪红”传统版获得不少传统派评委的青睐,改良版吸引了许多年轻品鉴师。
而赵语的专业解说和温缕舟的市场分析相得益彰,展台前很快排起咨询者的长队。
“赵语?还真是你。”
这个声音让赵语脊背一僵。
齐妍穿低胸礼服,完全展示丰腴身形,手挽着黎藏,来到展台前。
她夸张地扫视台上展示的酒,“哇,小作坊产品也能参加这种级别的展会了?阿藏啊,他们标准降这么多吗?”
一番话说完,周围的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赵语强迫自己保持微笑,递上纸杯,“欢迎品尝我们的‘青溪红’。”
“不必了吧,”齐妍嗤笑,“我对乡下土酒没兴趣。”
又转向黎藏,“亲爱的,我们去看看真正的红酒。”
黎藏没动,目光在赵语和温缕舟之间游移,咬了咬牙关,眼中闪过阴郁,“语语,我昨天的提议现在仍然有效。”
温缕舟上前一步,挡在赵语前面,看着赵语,“什么提议?”
黎藏立刻冷笑,“是我和她的私人谈话,与你无关。”
气氛骤然紧张。
客人们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拍摄。
赵语感到眩晕,赵家酒厂重启后的品牌首秀,眼看就要变成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僵局。
“在哪儿呢?快让我尝尝赵家的酒!”
人群分开,白发老者走上前。
赵语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来人是业内泰斗陈老先生。
在行业里,陈老的评价能决定一个品牌的生死。
“您请,”温缕舟双手奉上三杯酒。
全场屏息,鸦雀无声。
只见陈老先生先尝了传统版,眉头微皱,又尝了改良版,眼睛一亮,最后尝了赵语带来的梅子酒。
“有意思,传统与创新并存,既有根基又有突破。”
陈老先生放下杯子,看向赵语,“姑娘叫什么名字?”
“老先生,我叫赵语,是赵家酒厂的——”
“你是赵师父的女儿!”
陈老似乎恍然大悟,“难怪你这梅子酒里有他的味道。姑娘啊,你父亲是个天才!”
赵语眼眶发热,“谢谢您的夸奖。”
“嗯,这两款红酒,我要各订一百箱。”
陈老大手一挥,引起一阵惊呼,“那个梅子酒……等你量产了通知我。”
满场哗然。
人群中,黎藏和齐妍的脸色难看至极。
温缕舟已经聪明地递上名片,拉着陈老相谈起来。
须臾,他回头对赵语招手,“过来啊,合伙人!”
赵语哦了声,快步过去,喜悦与兴奋冲走了所有阴霾。
品酒会为他们收获了数十张订单和无数名片。
回酒店的车上,赵语靠在车窗,像个孩子似的,嘴里不停重复陈老的评价。
“小语,你成功了,”温缕舟拍拍她的手背,微笑看她。
“是我们成功了!”
赵语转过身抱住了温缕舟。
她枕在他肩上,心跳剧烈,可能声音也在发抖,“说真的,我没有你,不可能走到今天。”
话没说完,她慌忙后退。
温缕舟反而收紧手臂,将她拉近。
隔着薄薄的衣料,赵语好像听见了他有力的心跳。
“小语,我们需要谈谈。”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一直在想着的那一刻,要来了吗?
突然一阵震动,温缕舟的手机响了。
他皱眉看了一眼,松开赵语,“抱歉,是重要的电话。”
下车的通话很短,温缕舟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他回到车里,坦白道,“酒厂出事了。”
“什么?”
“失火了,”温缕舟快速启动了车,“我们立刻回去。”
赵语脑中一片空白。
失火?谁会做这种事?
她看向温缕舟,又想起黎藏阴险的笑,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车驶向青溪镇,窗外景色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