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祝无虞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怎会如此啊?

    司宸怎会还在京都——又怎会在此啊?

    难不成……是那位太子殿下终于露出马脚,向司宸告密?

    后背猛地撞上一堵肉墙。

    司统领不知何时已然绕到她身后。

    祝无虞顿住,轻笑一声。

    片刻后垂下头又自嘲一笑。

    马车中那道声音再次传出,辨不出喜怒。

    “过来,孤有礼物送与你。”

    祝无虞闭了闭眼。

    礼物?生辰时没有礼物将她塞在下人房,如今她要远走高飞了被司宸堵在这——送她礼物又是什么意思?

    她呼出一口浊气。

    再抬头时,凌厉的眼神被她收回,杏眼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无辜之感。

    能如何?

    上次的情况历历在目,前有司宸后有司统领,奋起反抗便是送死,更何况她体内那狗皮膏药似的迷药还未解开——根本不知是何物,她这半年尝试过各种清心解药也无济于事。

    祝无虞将手中单刀扔给司统领,拎着宫女的裙子快步跑到马车近前。

    眉尾低垂,语气怯懦:“王爷。”

    一只手拨开车帘,苍白修长。

    邀请——或者说威胁祝无虞上去。

    祝无虞挑了挑眉,并未犹豫,抬腿刚迈上马车。

    撩着裙摆的手腕便被一只寒凉的手扣住。

    那只手比往日温热些许。

    祝无虞定在原地,抬眼看向司宸。

    摄政王怀中抱着暖炉,一只手伸出拽着祝无虞。

    整个人与前些时日无甚区别,依旧是神色淡淡,纵使未着那身紫袍玉带,车厢内的气氛依旧被这人压得毫无暖意。

    马车徐徐起步。

    祝无虞眨着眼,也没抽出手腕,也没被拽到那人近前。

    只疑惑开口:“王爷怎地在此?”

    司宸摩挲着她手腕内侧,并未抬眼,只勾起唇角冷笑。

    “孤该在何处?”

    没等祝无虞回答,他该是也不准备听祝无虞回答,下一句命令便接上:“坐过来。”

    祝无虞顿了顿,瞥了一眼摄政王身边花纹精致的木盒,慢慢走过去,坐在司宸三尺多远处的角落中。

    随后,便听到司宸轻笑一声,松开禁锢她的那只手,转而摸上木盒,打开。

    祝无虞蓦地瞪大双眼,飞速起身,直奔车帘。

    阳光骤然涌进来,刺得祝无虞被迫闭眼。

    司统领坐在外面,掀起一角车帘,皱着一张娃娃脸,对祝无虞怒目而视。

    祝无虞只顿了一瞬,旋即便抬脚不管不顾往外冲去。

    外面那人也立刻站起,如临大敌。

    两人还没贴近。

    她便听见身后司宸慢悠悠撴了撴手边香炉。

    哈。

    是啊,那迷香与她体内不知什么东西相生相克,怎么跑得掉。

    祝无虞闭上眼,终于笑出声。

    “你凭什么啊司宸。”

    片刻后,车帘放下。

    祝无虞手腕被司宸托起,扣上一副雕着龙纹弦月的玄铁护腕。

    她低头看着那副护腕,胃里忽然翻涌起来,呕吐感席卷全身。

    重吗?也不重,司宸完全将重量控制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但又好像太重了。

    窒息。

    祝无虞只想拔剑杀了所有人。

    她用力抬了抬手腕,又卸力般放下。

    没有剑,她也无力杀人。

    甚至身体的不适令她抬不起眼皮。

    她苦笑一声,垂着沉重的双手,最后一眼只看见摄政王“情深似水”地抚摸那“礼物”。

    数十日奔波。

    祝无虞几乎是每日只能卧在马车软垫上,和司宸相对闭目养神——这人在王府总捧着本书,如今奏折也不看书也不带。

    “哦,”祝无虞这些时日清醒许多,此时只在心中冷笑,“还真是瞎的。”

    既然瞎不是骗她——她是不是也可以指望姚州那对老夫妻并非死士,帮她一把。

    毕竟陈伯母那时眼中的确是真情。祝无虞重伤期间,洗衣换药,煲汤治伤,小心翼翼无微不至,绝非死士完成任务所能为。

    下车时,祝无虞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刚想呼吸一口山间清新空气。

    睁眼,一块金匾映入眼帘。

    下车前求陈伯母的心思再次被打碎。

    姚州行宫。

    太熟悉了。

    她抹了“摄政王”脖子的前尘犹在眼前。

    走在前面的真摄政王此时似有所感地回头,一路上都未有落点的视线此刻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祝无虞毫不怀疑这人“滚过来”三个字已经爬上嘴边。

    她闷闷地笑两声,迈着小碎步跟上司宸。

    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嘲讽司宸。

    夜色渐浓。

    交错的黑暗中,死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黑影晃动,落在祝无虞眼中。

    比之前次来此,布防严密数倍。

    祝无虞绝望地看了一路地形。

    上次进行宫杀人,逃跑时尚且重伤,如今此处全力防范,还有司宸坐镇,更是插翅难飞——“翅”也没了——祝无虞现下平地也难跑,别说轻功“起飞”。

    她跟着司宸走进正殿。

    没见到任何丫鬟小厮。

    正殿内除司宸和司统领外,余下俱是形如雕塑的死士站岗。

    ……偌大正殿,仿佛只有他们三个活人。

    前面的司宸步履不停。

    祝无虞看一眼身后尾巴似的司统领,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跟在摄政王身后。

    三人停在屏风外。

    司统领威胁似的看了祝无虞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退出。

    司宸没理会他们俩的明争暗斗,只是绷着嘴角转过屏风。

    祝无虞顿了顿,还是决定垂手站在屏风外。

    毕竟——屏风内侧是一片汤池。

    她转过身,背对着屏风。

    片刻后,又探头探脑地转回来。

    行宫汤殿大得很。

    却依旧被雾气笼罩。

    祝无虞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玄铁护腕,慢慢脱下鞋——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

    汤池中,男子背对着她,披散着长发,发尾延伸到水中。

    单论相貌体态,司宸的确是难得。

    若他只是陈予怀,祝无虞怕真会思量几分与他成亲,毕竟养父与她绝无可能。

    锦袜踩在汤殿地上,发不出任何声响。

    只是脚下触感稍显滑腻。

    祝无虞皱了皱眉,抬头看一眼毫无防范的摄政王,终于还是小心贴近。

    没被发现。

    祝无虞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依旧吊着心跳。

    司宸眼瞎,没有余光能看见她。

    她进来时也观察过,殿内烛火并不会将她的影子拉到前方。

    她盯着司宸的后脑。

    慢慢抬起一只手。

    这副护腕的重量,只需借她的一丝力量便能叫司宸脑袋开花。

    手臂落下。

    脚下滑腻比之方才更甚。

    祝无虞心道不好,腰眼用力。

    向前扑倒的姿势堪堪定住。

    下一刹,本该砸到东西的手臂被一只湿热的手抓住。

    将她用力向前带去。

    脚下没有着力点,祝无虞无法借力和那只手较劲。

    “噗通”一声。

    祝无虞大头朝下栽进水中。

    手被护腕带着“咣当”砸在地上。

    所幸祝无虞反应迅速,才免得再次“伤筋动骨”。

    那只手适时扣住祝无虞后背,将人从水中捞出。

    祝无虞猛地张开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身前传来司宸调笑的声音。

    “怎地一来行宫便投怀送抱?”

    祝无虞闭着眼,咬牙用力,再次举起手冲着司宸脑壳甩去。

    被摄政王后仰躲过。

    由于惯性飞出的手臂再次砸到汤池底部。

    被司宸抬手按住,加之护腕的力量,祝无虞一瞬间动弹不得。

    祝无虞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憋闷,咬着牙开口:“卑鄙小人,竟在地上涂东西。待我养父来寻,我必亲手杀你。”

    司宸挑眉,冷笑一声。偏过头看向她,眼睛找不到落点似的转了两圈,最终停在祝无虞脸上。

    “你当真满心是那人,我本还以为那俞潜才是你心上人。看来孤杀错了人。”

    他勾着唇,面上并无半分悔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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