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祝无虞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双唇发麻。
所幸身上其他各处都并无不适。
见她醒了，侍女进来传膳。
祝无虞梳洗罢看了一眼早已坐在桌边品茶的司宸，低头看向桌子。
……
十几种不一样的腊八粥挨个摆在桌子上，倒显得这张桌子“五彩缤纷”。
祝无虞如果没猜错，行宫各地的厨师傅应当被司宸挨个为难一遍。
她适才坐下，还以为司宸是补上昨日的“仪式”，便听见门外叮叮咣咣地又搬进一张桌子。
四菜一汤陈列其上，司统领扶着司宸坐到了那张桌旁。
祝无虞转头看向二人，毫不掩饰眼中的疑惑。
没人理她。
祝无虞完全有理由认为司宸知道她在看他。
真记仇啊。
她端着一碗最常见的腊八粥，还没将椅子挪到司宸旁边，司统领的胳膊便横在祝无虞面前。
侍卫统领对着祝无虞朝着那张“腊八桌”扬了扬下巴。
意图再明显不过：
“王爷授意：爱吃多吃。”
祝无虞眼前一黑。
行。
她这次可谓是从早喝到晚。
饶是腊八粥再有养父的影子，祝无虞也觉着看见腊八粥便头晕恶心。
两眼一翻捂着肚子仰躺在椅子上装死。
司宸听见祝无虞跌坐在椅子上的声音，轻轻抬了抬唇角。
他慢悠悠起身，给祝无虞留出自由空间，自己则转身带着侍卫统领走进书房。
“殿下，那茶馆的确开了许多年，近些年能查到的东西都相安无事，看不出什么异常——说不定真是个普通茶馆。
司宸歪歪斜斜地靠着，手指敲打着书案。
“是姜泠的便好。”
他偏头看向寝居方向，只能靠想象“看”祝无虞从寝居中摸出来。
祝无虞现下懒得再去司宸书房探听什么。
她每次去，除了那些大臣毫无意义的奏折，便是说养父和太子通敌叛国。
司宸连点新意也没有。
她摸到后院梅林，寻了个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
脚尖点地，舌尖顶着上牙膛，奋力跃上一颗粗树顶端。
粗壮的树枝晃三晃摇三摇才看看稳住没有折断。
祝无虞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段时日的适应，她现在可以带着这护腕稍微用些轻功，与不负重时比当然是远不及其十万八千里，但好歹也算能飞身上房。
倒是要感谢司宸，若不然她这轻功也不会有如此进步。
倘若日后拆下这护腕，她的轻功不说举世无双，至少司统领不可能再追得上她。
几日相安无事，只是每日清晨饭桌上总有一道腊八粥。
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司宸也没再发疯。
只是早上听着祝无虞放下碗筷的司宸突然开口：“这几日倒是比鸟儿都听话。”
祝无虞心道：“能说吗。其实腊八粥都被她威胁丫鬟偷偷倒掉了。”
她歪着头凑到司宸近前：“属下乖顺些不好吗。”
司宸轻笑一声，扬了扬脸。
“我看你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没等祝无虞装模作样震惊，司宸下一句紧随而至。
“说罢。”
祝无虞瞬间回头看向摄政王。
倒看不出这人心情如何。
但估计司宸也知道她究竟藏着什么心思，索性直说：“想进城。”
只见摄政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开口的速度落在祝无虞眼中仿佛被拉长了数十倍。
“不许。”
祝无虞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人没给她机会讨价还价，抬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书房。
“替孤读公文。”
祝无虞半被迫站在司宸身边，看着桌上的奏折信函，怒从心起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她反手捏住司宸的手腕拉开。
摄政王正伸直着腿靠在软榻上。
祝无虞便提膝上床，面对面坐在司宸腿上，将浑身连着护腕的重量整个压在司宸身上。
于是如愿听到这人一声闷哼。
她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转头扫了一眼直勾勾防备她的侍卫统领，手心一转在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
转回头另一只手勾住司宸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读。
大致意思便是外敌兵临城下朝野动乱，太子殿下励精图治整顿朝纲，朝中有人想要皇帝禅位太子，被丞相和大将军制止，内忧外患一触即发，等摄政王殿下明示下一步行动。
祝无虞偷眼看了一下司宸。没想到今日公务竟然不是养父相关。
还未拿起下一本奏折，她听见司宸语调平淡，慢慢说：“你觉得太子如何？”
祝无虞转过头看了一眼司宸的表情。
没什么发疯的迹象，只是好像在忍些什么。
看来真的只是询问。
她更加用力地向下压了压重量，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太子殿下……属下看不透。”
司宸没动，片刻后又问：“那你认为当今陛下该禅位太子吗？”
祝无虞垂眸，不知道司宸问这话有何用意，看起来倒真像想听她的想法。可这朝中大事，与她一个杀手讨论未免有些……不合适？
还是说，司宸想要试探她究竟站在哪个立场上？
她转了转眼睛。
“当今陛下，虽说无甚建树，却也并无残害百姓之大过错。东夷可兵临京都，朝中必有内应，太子殿下此时出头，禅位实在是大势所趋。但属下认为，若是不能排除内应是太子殿下的嫌疑，此时临阵换君，是为大忌。”
她也不知司宸与皇帝有何过节夺了人家的权，但总归是不和，不能说皇帝的好话，但也不能骂人家父亲。太子勾结东夷这事她也在司宸公文中看过，至少说明司宸想让她这么觉得。若非要在这二人中间选一个，祝无虞当然选一个庸君，而非多智近妖但不顾百姓生死挑起战端的昏君太子。
司宸阖着眼依旧没什么动作，只是嘴唇越抿越直。
祝无虞愉悦地笑起来，更加用力。
谁当皇帝现下与她无关，她逃出去之后才可能与她有关。
司宸终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向前方，冰凉的手捏住祝无虞的侧腰。
“行了。起来，我带你出宫。”
祝无虞差点被冰得一蹦三尺高，火速从司宸手下逃出远离那冰窖。
方才在他身上隔着厚厚一层衣服倒没什么感觉，这下贴上怎么发现这人手心比之以前更凉。
但那又如何，带她出门便好。
她立刻乖顺地站到地上整理衣裳，自觉掏出面纱罩在脸上。
司宸长长呼出那口气，披上大氅踩在地上。
还没等站起身。
司统领推门而入。
“殿下，太子逼宫，东夷进兵。”
祝无虞猛地抬头看向司统领，又转头看向顿住的司宸。
不知是不是错觉，祝无虞看见司宸在那一瞬间面色发白，没有丝毫血色。
毫无血色的摄政王转头看向祝无虞的方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