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司宸慢慢睁开双眼,目之所及依旧是一片漆黑。

    他并不意外,抬手掀起身上的被。关节发出一串酸涩的咯吱声,被姜泠刺伤的小腹也撕裂似的疼。

    昨日摄政王殿下方才回到书房门口,姜泠便带着一众掩月楼杀手直奔他而来——摄政王府防备周密,十数年来姜泠也只敢在府外与他对垒,如今姜泠埋伏进王府中,甚至连前院豢养的狗也未曾惊动,更别说值守夜班的侍卫。这人好似突然间对王府的防备了如指掌。两拨人缠斗多时才双双负伤而去。只是司宸直接昏迷不醒。

    “殿下您可算醒了!”

    声音沙哑的侍卫统领站在司宸窗边,在司宸动作的前一刻大喊。

    摄政王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向他涌来。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姜泠看破的王府守备,在祝无虞回了掩月楼一趟后便暴露无遗。

    司宸不动声色咬了咬后槽牙,被人扶着靠坐在软垫上,面无表情接过司康递过来的水。

    “朝中如何了?”

    “回殿下,一切如昨。”

    司宸顿了顿。还以为姜泠来这一趟是为太子铺路,但如今他醒来还没有风声,太子便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姜泠不是为了太子来的。

    那……

    他状似不经意偏头:“祝无虞呢?”

    司康肉眼可见地僵住。

    或许落在他人眼中,只是眨眼的动作慢了一瞬,可司宸与他近乎是朝夕相处。

    摄政王殿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侧软垫。

    司康闭眼:“走了。”

    摄政王抬眼。

    司康:“死了。”

    司宸猛地坐起,偏头转向“扑通”跪在地上的侍卫统领。

    司康几乎将脸贴在地面上。

    “府医正在外面请罪,他说祝无虞害了疫症,药石无医,若不想坑害您和王府众人,只能迅速带出去煅烧尸体。”

    司宸猛地笑出声来,点点头,旋即又骤然收起笑容。

    “杀了吧。至于祝无虞,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跪趴在地的侍卫统领连忙抬起头,看向自家主子淡漠的面庞,咬了咬下唇,先示意后面的侍卫出去找祝无虞的尸体——暂且称之为尸体,随后硬着头皮开口:“殿下,这位先生可是唯一能解您体内毒素之人,不能杀啊。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侍卫统领看着那双无光的眼睛,这府医先斩后奏处理了殿下身边的人,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摄政王府大忌。摄政王府规矩森严,按殿下的性子,这种无命行事的人,他必然有所怀疑。可那祝无虞……死便死了,情理上,他还是想为府医讲话。更何况,正如方才所说,殿下的眼疾离不开这府医。

    “殿下,这位府医也是您当年亲自请出山的人,断不能轻易杀了啊,为了您自己的身体……大不了我日后多加防范他一些。”

    司宸望向侍卫统领的方向,可惜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小侍卫的确了解他。可小侍卫是建立在祝无虞已死的基础上揣测的。司宸可不认为祝无虞会真的死去。

    假死逃离他的手段罢了。那府医竟然敢违背他的意思帮祝无虞逃跑,实在是其罪当诛。府医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除非他本就是太子或皇帝的人。

    太子……

    他顿了顿,祝无虞前次被太子下毒的情景不受控制地萦绕在心头。

    屋内落针可闻。

    半晌,司康才听见上面飘下来一句:“叫他进来。”

    侍卫统领长出一口气,撑着身体跑出去,将府医拽进来。

    司宸已经完全坐起来,低头把玩佩剑。

    “什么病症如此厉害,连先生都束手无策?”

    府医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属下也不知,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疫症。”

    司宸点了点头,没什么多余表情。

    “那为何王府这么多人,只有常年卧在偏殿的人染了病?”

    府医额角渗出汗来,他哪里敢按祝无虞所言对司宸说,帮人逃跑看这架势还不如把人治死。

    “这也不知?”

    明明上扬的音调,落在众人耳中,几乎能将这正殿化作冰窖。

    侍卫统领不动声色踢了府医一脚,示意他再不说这条好不容易劝回来的命便要丢了。

    于是,府医的表情变得视死如归:“殿下……其实王府早有这种疫症,属下已经将艾草分发下去,平常人不会感染,属下也没当回事,是属下失职。”

    司宸抬头,未出口的意思很明显:“那为何只有她?”

    府医:“王妃早便忧思成疾,又成日见不到天光,所以……”

    所以身子弱些,难以抵抗住病魔。

    司宸原本抚摸佩剑的手停住:“什么……”

    门外通报声响起,两个侍卫端着一个宽大的木盒走了进来,递在司宸手中。

    是之前去找祝无虞“尸体”那二人。

    司宸难得愣愣地接过盒子,掀开盒盖。

    焦炭味扑面而来,甚至还有黑色的碳灰飘扬出来,落在司宸面上。

    司宸茫然地偏头望向司康的方向。

    侍卫统领停顿片刻,才憋出四个字:“殿下节哀。”

    司宸又转头看向木盒。

    什么都看不见。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这双眼睛。

    木盒连带着焦尸被他丢在地上,他捡起一旁的佩剑出窍指向府医。

    “噗嗤”一声,刀剑入肉。

    府医瞪着眼睛,瘫软在地上。

    一旁司康几乎是同时大喊“王爷”,可惜没唤回摄政王的神志。

    司宸冷笑一声,横剑便挥向自己。

    连人带剑被司康死死抱住。

    屋里人哪敢看热闹,全都低着头出去掩上门。

    “殿下……殿下您醒醒……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不能被那毒侵占了心智。太子和陛下所作所为说不准都是等着今天,您别忘了天下百姓啊!”

    司宸苦笑出声:“天下百姓?我连身边人都保护不好,何谈天下百姓。那府医的话漏洞百出,必然是他做了手脚……可我明知她不喜圈禁,却明知故犯将她锁在我身边。若不是我下药囚禁……也不会被这些人抓住把柄,留下这具焦尸……”

    他捂着脸,挡住流下的泪水。

    “我娘亲也是因此去世。如今又害了她……其他或许是假,但忧思成疾……难免不是真的。

    “司康……我该信她重她的……中毒不是理由,我并非控制不了自己的人啊。”

    司康连忙拿过帕子帮司宸擦脸,手却顿在半空。

    只见摄政王千岁满手满脸俱是鲜血。

    他想叫大夫,却低头看见血泊中的府医。其他人,缓解不了殿下这症状。又怕松手后司宸再寻短见。

    他看向地上那七零八碎的焦尸。

    “殿下,这尸体已经烧焦,又不能确定是祝姑娘的。方才属下只是看骨架大小相似,先入为主认为是祝姑娘。”

    司宸果然顿住。

    侍卫统领连忙再接再厉,别管真假:“祝姑娘在您手中都能逃走,何愁府医?”

    司宸连忙点头,抓过侍卫统领手中的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半天。

    结果变成了关公。

    司康连忙叫人端进一盆清水,叫司宸洗漱。

    水刚刚撩到脸上,门外侍卫小心翼翼又行色匆匆,隔着门犹豫片刻该喊谁,最终为了直属上司和自己的小命,还是选择了最大那位——“殿下,将军府急信。”

    司康也同样看了一眼摄政王殿下,随后迈大步过去,接过信。

    “殿下。”

    司宸擦了擦脸。相信祝无虞没死后明显又变回了摄政王。

    他点点头,示意司康拆开读。

    司康皱着眉,心知肚明将军府这封信来意。神思正常的王爷想必更清楚。

    果然。

    “臣叩拜王驾千岁,问殿下安。不知先前所言是否作数?殿下与小女的婚期定在何日请殿下提前告知臣下,臣也好为大婚早做准备,毕竟臣半生戎马,膝下只此一女。”

    摄政王轻笑一声,语气凉薄:“看来父皇在相府住不下去了,逼着上将军站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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