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

    勇敢的人之所以勇敢,是由于他们倾向于低估痛苦的真实重量。对于托马斯·哈特利而言,他几乎从不犯下此类的误测。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之所以被招募进入血猎工会,既不是出于志向,也不是由于仇恨。因此,他是工会最不受待见的那一类雇员——至少在遇见妻子路易丝·德·卡佩之前是这样的。

    托马斯的经历很典型,正如其他那个时代被投入黑暗秩序中的血猎一样不值一提:他在童年时期不慎觉醒魔力,在教会与工会的操控与胁迫下,他的父母收了封口费,他则自此脱离家庭,接受血猎训练。

    他出生于伊丽莎白女王光辉统治的末期,父亲是一名织布工,母亲是虔诚的国教教徒。这类家庭的父母通常认为可以把一本《钦定版圣经》丢给子女,他们便会自行领悟如何过上道德崇高的人生。可是托马斯的父母对于育儿大抵没有如此的自信。尽管家境拮据,小托马斯依然被送到教区学校接受了几年的教育。因此,血猎工会与教会依然资助他完成了宗教教育。

    原本在一贫如洗边缘挣扎的生活突然变得顺遂。在短短的时间里,托马斯就通过了神学考试和神职授职。这不是由于他头脑机灵,而是因为血猎工会需要专员伪装成普通教士。他们通过英格兰教会的人脉一路给托马斯的宗教资质放低门槛——据说所有血猎背景的教士都走这样的特殊门路——然后,工会便委任他前往全国各地的教会任命。魔法、巫术、黑暗力量仍然是人们恐惧的对象,教会与血猎工会达成合作的核心目的便是清除这些威胁。为了不引起过大的社会恐慌,血猎专员往往通过这种方式掩藏身份,隐秘地行动。

    倒不是他生来就特别具备当血猎的资质,可是一旦走上这条路,下一步该怎么走,往往自有安排——如果没有牺牲在上一步的话。托马斯颇具魔法天资。于是十年当中,经由许多次残酷的战斗与繁琐的侦查任务,他的等级一升再升。倘若这是在军队的话,他的胸口要别上好几粒漂亮的奖章。不过血猎是朝生暮死的职业,大多数人讲求实际,所以比起得到奖章,托马斯得到了实在的好处。他从不必为食宿担忧,住在教区房产中,领取工会提供的不从教会账本报销的物资,每年的定期津贴近似一位乡村贵族继承人的年收入。工会里许多人不喜欢他,认为他难以协作,又缺乏信念——托马斯和血族没有血海深仇,说他是迫于教会的威胁不得不成为血猎,也并不言过其实。

    对于托马斯本人来说,同行的腹诽确实没错。对于他是否做一名血猎,实际上无人在乎,他自己也尽量不去关心。他与魔物无仇,与血族无怨,对于邪恶的定义甚至没有什么坚定的道德厌恶。堪称出色的战绩仅仅来源于求生本能与技术积累——他无意于牺牲,并且,对自己的冷淡从不掩饰。迄今为止,他也经历过数次失败任务,可在书面报告中都能思维严密地推责自保,使得所有指责在他身上无从落脚。

    出色的实力使他被多次委以重任。1606年,二十三岁的托马斯被派驻一座名为巴斯的西南城镇。作为一个有着罗马浴场遗迹的古老城市,主教座堂与异教遗迹交错,异端与妖术在此潜伏。为了调查多起神秘失踪与血腥图符的出现,托马斯担任巴斯圣约翰堂的执事,每日主持早祷、讲道与忏悔。

    比起在人前扮演神职人员,托马斯更喜欢呆在忏悔室——他习惯了在无人信任的环境中独自运作。忏悔室是一个石砌的小间,一半墙壁由木格与帘子挡出,油灯昏暗。他的工作相当简单,人们排队挨个坐进隔间,托马斯千篇一律地对他们说:“愿主以慈悲待你,我的子民。你愿意在主面前陈述你的罪吗?”然后,那个人便小声叙述自己的过失,从偷窃、妄语、私通、到怠惰、亵渎、恶意诅咒等皆有。托马斯只需教条地引用一两句经文作为道德训诫,再告诉他们,“愿主赦免你,并赐你改过的力量。”随后,便等着忏悔者退出,交由后一人接续。

    那天下午,仅有零星几个前来忏悔的居民,托马斯如往常一样机械地聆听着,作出妥善的应答。随后,大约有几个小时无人造访,他心中已为夜间的本职工作做起计划——直到一个女人进入了隔间。之所以立刻认为那是一个女人,是因为托马斯闻到了干玫瑰与松脂的香味。

    一阵衣裙窸窣声后,托马斯听到一个轻浮的女声说道:“我想忏悔我最近的恶行。”

    “请说。”托马斯警觉地询问。

    “我曾经冒充身份,诱骗了一名男爵,只为偷走他家的一本古拉丁书。不过现在我充满悔意。”女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那本书无聊得要命。”

    她语气从容,法式英语的吐字含糊不清,像是已有几分薄醉。托马斯望向帘布,只看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影子。他的心跳加快了——经验与一种奇异的直觉告诉他,那绝不是一个人类女人。

    “你是来忏悔,还是来挑衅的?”他开口说话,试图在形式上转移主动权。

    “我希望主赦免我,血猎神学专员哈特利先生。”女人听起来很快活。

    托马斯立即起身掀起帘布,可是,他的动作定格在了那里。他看见了一张有违常理的美丽面容:一双深红色的琉璃一般的眼睛安置在眼眶柔和的构造中,一颗眼泪轻盈地从眼眶滑落,凝在下巴上,始终没有滴落。他应当感到危险,并且疑惑,一个血族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又光天化日出现在教堂的忏悔室的。可是他心中只能容下一个惊奇的想法:世界上竟有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哭泣?

    女人不顾自己刚刚落泪,毫不窘迫地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个礼。斜披在她肩头的印度方巾随之滑落,垂至手臂。丝绸在烛光下泛起光泽,金黄与深红交织的图案就像热带的鸟儿张开的羽翼,令她苍白的面容显得格外夺目。

    “开个玩笑,哈特利专员,我是迪米特拉女士引荐的新人。你是我的监管人,文书今晚就会送到了。”她微笑着说道,“我叫做路易丝·德·卡佩。”

    说完,路易丝看向托马斯,大有一种听候处置的挑衅态度。可是,她的眼睛显示着相反的神情,它们流露出一种倦怠和忧郁——许多家境殷实、有着诸多幸运条件的青年人会炫耀似地故意露出那种神情,可是路易丝的样子完全不同于他们。她看上去就像远道而来的旅人,走了很久、很远的路途,眼神空茫,精疲力竭。

    不知为何,这激起了托马斯心中一种近乎是愠怒的情感。他猛地放下帘布。

    “你的罪并未受到赦免,小姐。”他说,“但你可以回来,再忏悔一次。”

    那天夜里,果真如路易丝所说,一份公文被加急送到他的住址。血猎工会以“协同战斗研究个案”的名义为她立档,保障她有限的居留与行动权。尽管条件苛刻,路易丝这名三代血族依然被吸纳为血猎的可利用武器,这是由于她对于工会具有致命的战略意义——她的seed极为特殊,能够短时间内复制他人seed的运作机制。

    托马斯不明白路易丝期望寻求什么,也不知道面对教会,她握有多少谈判的筹码——迪米特拉的担保与推荐,还是她那令人惊叹的特殊seed?不论是何种情况,托马斯都感到一种模糊的反感。他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漂亮高贵的女人轻易将自己变成被工会控制的资源,也不喜欢她自怜自艾的眼神。她的态度令他不安,就好像他应该为她被奴役的位置负责一样——不,他从来没有要求过这样的权力,也从来不想成为助纣为虐利用她的人。可是现在,他被放在了那个位置,只能成为一个无耻的、保持沉默的人。这完全违背他的尊严和意愿。

    事实上,他意识到,他的怯懦是如此冥顽。他是一个无名小卒,可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具有自己的思想。而每一个有思想的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多次地,做出过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了什么,取决于他们决定什么对他们重要。可是,就像许多庸常之辈一样,托马斯·哈特利是个懒惰的人。他既意识不到自己的自由,而且还对这自由置若罔闻,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一个已建立的、有效的秩序。他允许自己放弃,投降,甚至是甘愿忍受暴力,仅仅因为那样便利,省得他费心思索什么是崇高的选择——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路易丝是因为他而哭泣的吗?即使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还是不禁想道——是他造成了那样的眼泪吗吗?

    第二天,路易丝真的回到了忏悔室。她又是最后一个前来的,他们分别在两个隔间沉默地端坐许久。然后,托马斯说道:

    “愿主以慈悲待我,我在主面前陈述我的罪。”

    路易丝迟疑了一会,说道:“请说。”

    “年幼时,我曾在学舍行诡诈之事。”

    “什么样的诡诈之事?”

    “一次拉丁语课的学测,我把一张字条藏在衣袖里,应付考试。”

    路易丝没有接话,显然,她并不熟悉一般神职人员的仪式性用语。因此,托马斯笑了笑,随意地说道:

    “你猜,考试题目是什么?”

    “不知道。”

    “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他回答,“我小时候记不住信、望、爱的拉丁语翻译。”

    “你并不擅长读书嘛,哈特利神父。”尽管试图克制自己的傲慢,路易丝的口吻还是立刻充满鄙夷。

    “而且作弊的水平也有限。”他诚实地答复道,“抄到一半,我的纸条就掉在了地上。我心里紧张得直想吐,不断想象那张字条突然着火烧起来,这样便谁也不会发觉了。”

    “那后来怎么样了?你没被发现吧?”她的语气这回听起来倒真的有些关切了。

    “没有人发现我作弊。因为纸条真的烧起来了。”

    “什么?”

    “坏消息是,我因考场纵火而被严密隔离。”托马斯说道,“几个星期后,他们从伦敦派来一名经验丰富的血猎与探测魔法专员——当然了,她就是你认识的迪米特拉女士。我立刻被确认为一名魔力觉醒者。”

    帘布另一端,路易丝发出一声轻叹。托马斯接着说了下去:

    “血猎工会给了我父母一大笔钱,还谎称要援助我完成接下来的宗教教育——自然的,费用是由教会承包。不接受这项提议的弊端也显而易见:我一家都会被控告巫术罪。我成为血猎的经过,大致如此。路易丝小姐——对吗?”

    “是。”

    “这就是我的罪。我的凉薄之心,或许正是主所最厌。”

    “愿主赦免你,并赐你改过的力量。”路易丝照本宣科道,声音有些尴尬——很显然,这句套话是她昨天在忏悔室观察时才学到的。然后,托马斯站起身,掀开阻隔二人的帘布。出乎意料地,他们都笑了。

    托马斯并不害怕她这个血族,而她也认为托马斯这个血猎不值得她害怕。很快,他们就成为同负一轭的搭档。从伦敦城内的巷道到西南濒海的沼泽丘陵,他们无所不至,合作解决的疑难案例几乎遍布英格兰。可是,不论身处何地,他们总是可以滔滔不绝地谈论世界上一切无关紧要的事物和自己的看法。在她面前,托马斯平日孤僻拘谨的个性全然不见。他们像两个真正的探险家那样,在野外的篝火旁边喝得烂醉,分享一块冷掉的肉饼,嘲笑工会配给的腌肉过咸、酒简直像是用尿酿的,又嘲笑自己饥肠辘辘。

    偶尔,路易丝诉说自己的过去,用她那不可一世的法式英语说起自己家族渊源的世系。她的父母是卡佩王族旁支的残余贵胄——她特别强调这一点,免得托马斯误解她是一个寻常的、庸俗不堪的帝孚日贵族。随后,她总要大肆批评驱逐她父母的查理四世,说他是一枚戴着皇冠的软糖,融化在他那群主教和伯爵之间。帝孚日的传统权威也不能幸免于她尖刻的批判。谈及布莱姆·阿鲁卡尔德公爵,她便说,试图以节制驯服权力的特权阶层,终究会死在更贪婪的人手里。而帝孚日的掌权者更是被她轻描淡写地描述成一个依靠宫廷勾结登基的懦夫。

    她说话喜欢把元音发得很轻,一提到什么公民德性、良心自由一类的词汇,便开始控制不住地说法语,那傲慢的腔调简直令托马斯感到有点惶恐。老实说,这是她身上最令他害怕的一面。托马斯能够想象,这种好辩的劲头想必也令帝孚日的许多血族害怕。

    与路易丝热烈的思想相比,他自己的见识近乎浅薄。可是,听她说话令他感到惬意。他信任她,至少比信任那个剥夺他自由的组织要更多。而她也感激他在她狂热的语流中沉默不动,也正因如此,他被她当做了河流的可信岸边。

    换句话说,他们相恋了。

    他们这对异例的结合经过工会流程繁复的评估,然后获得了破例的许可。这次来之不易的豁免基本上是由于路易丝本人充分的利用价值。两年后,他们诞育了一个女儿,取路易丝葬身帝孚日的亡母之名,命名为凯瑟琳。一出生,女孩就被登记为工会的未来资源,而路易丝则签署了数份不近人情的契约,放弃自己的seed,将其转移到女儿身上。

    托马斯认为这简直不可理喻,他对工会的步步相逼感到怒不可遏。要知道,seed是路易丝父母留给她仅存的东西,也是她对于工会唯一的利用价值。他是一个适应体制也善于服从的人,可是现实的贪婪与冰冷超出他的预计。他头一回和路易丝大吵一架——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拖累了她,使她毫不抗争地作出这种妥协?她要求过什么?一个家庭,不被盘查、控制的生活?她不是一向装作是一个潇洒不羁、无法驯服的人吗?为什么现在她心中的火缄默了,变得逆来顺受?

    可是很快他就理解了路易丝的用意。

    凯瑟琳出生后仅仅三年,他们就招致帝孚日的追捕。一男一女两名审判通过探测魔法寻找到他们的临时住址。男人长着优雅的法兰西人的面孔,不过举手投足很轻浮。他惺惺作态地冲他们吹了个口哨,说道:

    “一个娶了吸血鬼的神职人员,看来人界和帝孚日一样世风日下嘛。”

    他亚麻色长发的搭档没有跟着他的挖苦搭腔,只是打了个哈欠,拿出一副用铰链固定的镣铐。

    出乎意料地,路易丝走上前,朝那具镣铐伸出手腕。两个圆环发出冷冽的咔哒声,它们闭合了。

    这下,就连挑衅的男审判也瞠目结舌,甚至没像常规情况那样检查活扣与符文是否完整。

    路易丝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前,她就像要出一趟远门那样平静地说道:

    “看来我的seed对帝孚日很有价值,劳烦你们出动了。”

    不必交换只言片语,托马斯当即理解了她的打算——她完全地戏弄了两名审判,叫他们以为路易丝自愿将自己交出,以换取他们对凯瑟琳和托马斯的豁免。他们并不知道,那三岁的小女儿才是他们被要求寻回的seed的真正持有者,因此欣然成全了这位母亲的大义凛然。

    按照理性来说——托马斯是一个具有理性的人——他应当顺从这样的结局,并感到满意。他应该如路易丝所愿,带走凯瑟琳,离开这阴影之地。可惜,他似乎比自己和他人预料得更具备其他美德。

    他发了狂般与两位审判交战,竭力调动全身的魔力,吟诵他所知晓的所有咒文,直到他的脉络变得破碎。即使如此,他依然试图用尽seed的最后一丝残能。那些只记载于残页传抄里的禁术、半成品的咒语,乃至是他当即胡编自创的词汇,他不断地使用任何可能的魔法,哪怕只是为了制造混乱的时机。

    当然,他没有成功。

    男审判用风刃击碎他的结界,女审判召唤出红龙使魔,朝他和凯瑟琳袭来。他拼命用身体保护女儿,全身因为疼痛与魔力枯竭而痉挛。他的头部一侧被狠狠砸进地面,血与尘土混淆了他的视线,可是他认为自己正无比清晰地望向路易丝和那两个即将带走她的审判。直到最后,他还在朝敌人默念咒语。可实际上,他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路易丝的名字。

    战斗失败后,他终日以泪洗面,变得一蹶不起,开始痛恨所有血族,特别是帝孚日贵族。颓靡过后,他全心地投入了原有的血猎事业,头一次感到这一职业能够给他带来多么大的慰藉。在工会里,他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一切都一目了然。谁是上级,谁是同僚,谁是下属,有什么样的规矩,都有明文记载。他不需要处理感情,这里没有说法语的傲慢的贵族妻子,没有人成日里向他讥讽教条的依附者、暴虐政治的仆从,并因此刺痛他的自尊。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两个部分,首先是血猎与他们负责保卫的人界,另一部分是他们与之为敌的威胁。没有复杂的恩怨,没有法语的“公民德性”与“良心自由”。一切原封不动地恢复到路易丝出现前的原样,他奉命去保护应该保护的部分,尽力剿灭他应该剿灭的部分,并且每年领一次薪俸,永远犯不着去想谁是同伴,谁是敌人。他几乎完美地履行每一项任务,不像过去那样得过且过,人们都说,他彻底地改变了,而且加倍地将期望与疼爱投射在女儿凯瑟琳身上。

    所有愤怒、羞耻与悔意都已冷却,可是恐惧与复仇之心历久弥新。所有未竟之志都化作无声的指令,灌注在凯瑟琳的成长中——从父亲那里她记住了一切。她知道自己源于一场不寻常的结合,而她的母亲是有史以来最独特、最聪明、也最勇敢的血族之一。有一天,她会回到那座城堡,那是她无法绕开的命运。

    就这样,五年过去了。1617年的三月,八岁的凯瑟琳正在熟睡,由伯明翰一路驱车前往格雷德思奇村的旅途令她疲惫不堪。他们在教区提供的住所下榻,那是一处低矮朴素的乡间石屋,自此接到接管玛丽·佛克萨的任务后,他们就搬来了这里,直到上一次托马斯回到伯明翰递交公文。格雷德思奇村米德兰氏巫术案嫌疑犯的儿子也在那间屋子里。那男孩正坐在一张磨损得很厉害的硬木椅子上,凝视着屋内几幅简陋的木刻画。

    今天,托马斯将他从修道院的短期安置所接回自己家里。特瑞·阿鲁卡尔德无时无刻不受到严密监视,由托马斯全程观测他的举止行动。不过,正如莱雅丽所招供的那样,这个比他女儿年长三岁的男孩不具备任何魔力迹象,也并未显现血族应有的seed反应。根据迪米特拉女士的分析,这是由于他父亲封印了他的魔力。托马斯对这男孩很感兴趣,因为据说他的父亲正是路易丝曾提起的帝孚日重要人物、人类同情罪嫌疑人,布莱姆·阿鲁卡尔德。

    可惜,男孩几乎完全不和托马斯对话,而托马斯也没有什么主动可和他说的。要是说,面对这样一个和他女儿相似的混血的孩子,面对他那同样和血族坠入爱河的母亲,托马斯完全不抱恻隐之心,那便是低估了他的良知。可是,他不是以人的精神与心灵而存活,而是以制度的方式来行动,以达成自己的夙愿。或许,由于他的冷漠,这同样复仇的夙愿也已在男孩心中酝酿。

    为此,失去妻子的丈夫与失去母亲的儿子坐在房间的两侧,彼此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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