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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去见村长

    烧完草绳,云娘连手上的灰都懒得拍,转身就奔了村长家。在村长惊疑不定的眼神里,把怀里那本厚厚的账本双手递过去。

    “村长,这是我家近三年的账。柳存每次带回多少银钱,家里柴米油盐花销多少,田里收了几斗谷,我织布换了几个铜板,上头一笔一笔,记得清清爽爽。” 她的声音不高,字字却像小石子砸在地上,“村里头,要是哪个对我柳陈氏操持家务、守不守妇道有半点说道,我情愿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跟他一条一条掰扯清楚!是黑是白,总有个亮堂的时候!”

    村长被她这股子不声不响的硬气,还有那本记得滴水不漏的账本给镇住了。看看账本,再看看柳氏那双清亮亮却像淬了冰的眼睛,一时噎住。旁边探头探脑的婆娘们,更是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又是惊又是服气。村长最后讪讪地接过账本:“这个……我呈给衙门老爷看看。柳陈氏,你先家去,安心等官府查案。” 他再不敢轻易招惹这个看着柔顺、骨子里却硬得像块石头的小媳妇。

    就在那些嚼舌根的被柳氏这一手暂时压下去、可风声依旧绷得死紧的第三天,一个炸雷似的消息在村里爆开了:有人在村外去西村的田埂子边上,捡到一只沾满泥巴和可疑黑红污迹的破男鞋!村子一下子炸了锅,恐慌和看热闹的劲儿搅在一起,人都往村口涌。

    柳氏就站在自家院门里头,远远望着那乱哄哄的人群。她没凑过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像锥子,穿过人缝,死死钉在那只被高高举起的、脏兮兮的鞋子上。只看了一眼,眼皮子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脸上却纹丝不动。她没吭声,没哭没闹,只是默默地转身,关紧院门,“咔哒”一声插上门栓。

    回屋,她没坐,几步走到墙角放鞋的木柜前,把丈夫留在家的所有鞋子——布鞋、草鞋、半旧的牛皮靴——一双双拎出来,翻来覆去地看鞋底的花纹、磨秃的地方、连细小的补丁都看了又看。确认一双没少,又把那些沾了泥的鞋子全拿到院子里,打来清水,抄起刷子,蘸着皂角水,“唰唰唰”地用力刷起来。水花溅湿了裤腿也不管,好像要把那些不吉利的脏污和可能扣过来的脏名,都彻彻底底刷洗干净。

    傍晚,朱尧隔着篱笆,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急:“柳家嫂子,那鞋……村里有那起子小人瞎猜疑!你别怕!谁要是敢红口白牙污蔑你,我就站出来作证,那天晚上你确实来我家借过柴火!那会儿雨正大,我记得真真儿的!”

    柳氏停下刷鞋的手,抬起头。夕阳的金光抹在她沾着水珠的侧脸上。她看向朱尧,眼神平静得像井水,甚至还带着点安抚:“朱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犯不着为我出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该明白的,早晚明白。一天查不清,就等十天;十天查不清,就等一百天。我的清白,不靠嘴皮子,就靠这双手,靠这本账。” 声音不大,却像石头砸进土里,沉甸甸的。

    朱尧看着她,喉咙动了动,最后只重重地点了下头,没再言语。心里头那份惦记,化成了更深的敬重。

    日子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闲话和官府没动静的查探里,一天天捱过去。柳氏的日子却像上了发条的钟,走得稳稳当当。天蒙蒙亮就起,洒扫院子,生火做饭。饭后下地,伺候那几亩糊口的庄稼。

    午后的织机声“哐当哐当”准时响起,梭子在她手里飞一样地穿,好像要把所有的焦灼和等待都织进那密匝匝的布里。她话更少了,遇上那些或同情或打量的眼神,只微微点个头。偶尔会站在院门口,望着当家的离家的那条路尽头,眼神空空的,可那脊梁骨,从来挺得笔直。

    有好心的妇人偷偷塞给她一包镇上买的点心:“嫂子,拿着,别亏了身子。我们心里……亮堂着呢。”

    柳氏道了谢,温言细语。转身却把那包点心仔细分出一半,用干净的油纸包好,亲自送回去:“娃娃们多,带回去甜甜嘴。” 这份回礼,领了情,也守着该有的分寸。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柳氏又翻开那本厚厚的账本。墨迹早干了,数字冷冰冰的,在灯下泛着微光。她合上账本,手指头摩挲着磨毛了的皮面。

    窗外,是江南沉沉的春夜,暗流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而她,是自家这方寸小院里,那根最沉的定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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