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春桃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小姐,要不……还是奴婢来吧?”她客套地开口。
“好啊!”萧见微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把药碗往她手里一塞。
“啊?”春桃一愣。
“不是你说要喂的吗?”
“奴婢是说……奴婢可以替小姐收拾屋子!”春桃干笑两声,连忙把药碗又推了回去。
“唉。”萧见微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李宸渊的枕头垫高,一手捏开他的下巴,另一手拿起勺子,像喂小奶猫似的,一点一点把药喂了进去。
“这不挺顺利的嘛,为啥电视剧里非得用嘴喂?”她一边喂一边小声嘀咕。
午膳时分,春桃端着一托盘丰盛的菜肴进来,其中竟有几样平日里萧见微都难得一见的珍馐,更别提那碟曾让原主和萧章争得面红耳赤的雪花酥,此刻竟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任她享用。
“啧,还真是‘母凭子贵’啊。”萧见微感叹一声,毫不客气地撸起袖子,抓起一块雪花酥就往嘴里塞,还不忘顺手塞了一块给春桃。
“小姐,奴婢也能吃?”春桃眼睛一亮,却又迟疑着不敢下口。
“食物又分不清丫鬟小姐,快吃吧。”萧见微含糊不清地催促。
“谢谢小姐!”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雪花酥,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细细品味着这从未尝过的精致滋味。
或许是吃得太饱,萧见微只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晕碳的毛病……怎么也带到古代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很快便趴在李宸渊床边睡着了。
萧见微是被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压在了李宸渊的腿上。她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直起身子,却正对上一双清亮如星的眸子。
小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倦意。
“你什么时候醒的?”
李宸渊瞥了一眼窗外渐沉的夕阳,嗓音低哑干涩:“约莫……一个半时辰前。”
“这么久?”萧见微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叫醒我?”
少年沉默了一瞬,长睫低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低声道:“可有……男仆?我需出小恭。”
得知李宸渊苏醒的消息,萧夜几乎喜极而泣,扯着王静姝匆匆赶来。
“三殿下!”夫妻二人一进门便伏地行礼,语气里满是敬畏。
然而李宸渊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萧见微身上:“你唤何名?”
“我叫刘——”萧见微险些脱口说出自己的现代名字,幸好及时刹住,“呃,萧见微!”
李宸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仍跪伏在地的萧夜夫妇,声音透着几分温和:“两位请起。”
萧夜连忙上前一步,关切道:“殿下可觉身子好些了?”
“已无大碍,多谢萧大人、萧姑娘相救。”少年声音清冷,却字字诚恳。
临行北獠前,祁贵妃早已将计划全盘告知,七岁的他异常沉稳。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赖萧家之功,便再不肯端半点皇子架子。
昏迷时,他依稀记得有人用针线缝合他背后的伤口。濒死之际,他感觉自己被无数双手往深渊拖拽,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是她的那句“对不住啊崽崽,姐姐技术有限……”驱散了头顶的黑暗,将他拉了回去。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也是萧见微那双明亮的眼睛。这份救命之恩,让他本能地对这个女子生出全然的信赖。
“殿下,”萧夜压低声音,“如今已让替身代您前往北獠为质。那些刺客明知质子有假却不敢声张,但您也绝不能现在回宫,否则便是欺君之罪。”他顿了顿,“按例质子十年方可归朝,若要回宫,至少也要等到那时。只是...”
萧夜剑眉紧锁:“萧府树大招风,官场往来难免走漏风声。若被人发现臣偷梁换柱,即便为救皇子,以陛下的性子也必降重罪。”他恳切道:“还请殿下暂且委屈,以臣故友遗孤的身份暂且在府中静养。除臣夫妇、府医及...”他目光转向萧见微,“小女见微外,无人知晓殿下身份。待伤势痊愈,臣再设法为殿下寻个稳妥的去处。”
李宸渊微微颔首,声音稚嫩却带着早慧的清冷:“有劳萧大人。”
他忽然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斑驳的窗棂、褪色的帐幔、连案几都带着几道未修补的裂痕。这是萧见微的住处,一个没有生母庇护的庶女,甚至比不上三房庶女萧倩倩的厢房。倒不是萧夜偏心,只是三房惯会讨好主母,这才让萧倩倩住的比她萧见微体面。
“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萧夜躬身问。
少年状似无意道:“此处过于简陋,府上可有更妥帖的住处?”说话时,余光悄悄掠过萧见微的侧脸。
萧夜立刻会意:“有的有的!”他转向王静姝,“夫人,月音出嫁后她的院子一直空着,不如收拾出来给殿下住?”
王静姝笑容温婉:“妾身这就去安排。”
“还有,”李宸渊忽然指向萧见微,“让她也搬过去。”
“这......”王静姝的笑容僵在脸上。暮云阁可是嫡女的规格,让给皇子住无可厚非,但一个庶女......
萧夜连忙打圆场:“殿下说得是!见微照顾得最是周到,其他下人未必有她细心。”
“下人?”萧见微挑眉。她当然明白父亲是在替她争取机会,但这个词听的着实让人闹心。
萧夜的话王静姝不得不听,最终还是妥协了。
暮云阁的华美远超萧见微的想象。
厅堂宽敞,家具用的都是顶好的紫檀,她的新卧室比原先的破屋子大了三倍不止,锦缎帷帐垂落,连熏香都是上好的沉水香。
隔壁就是李宸渊的寝居,中间只隔着一道花窗墙,连春桃都分到了单独的丫鬟房。最妙的是推开后窗就能看见一方精巧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错落。
萧见微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清高很可笑。这配置,搁现代那就是顶级豪宅啊!
“谢啦殿下!沾你的光!”她带着李宸渊在花园里晒太阳。少年的伤势好转不少,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李宸渊唇角微扬:“我现在已算不上皇子,你之前不是叫我......”他蹙眉思索。
“崽崽?”萧见微眨眨眼。
“嗯。”小少年一本正经地点头。
萧见微差点笑出声,这小古板要是知道自己养的小狗叫“崽崽”会不会生气?
俩人边走边聊,明明是个七岁的孩子,言谈举止却沉稳得像个成年人。聊诗词歌赋,论朝堂局势。对此一窍不通的萧见微只能干笑着附和。
转过假山时,两道倩影突然闯入视线。
三房的赵月蓉正携着女儿萧倩倩赏花。母女俩皆是柳眉杏眼,穿着时兴的软烟罗裙衫。尤其是年方十五的萧倩倩,低眉浅笑间自带一股弱柳扶风的娇态,活脱脱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哟,这不是咱们家的老姑娘带着儿子出来晒太阳吗?”赵月蓉远远地就捏着嗓子笑道。
她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有几分依据,萧见微这副身子原主已经十八岁,在这个时代确实算是“老姑娘”了。
反观赵月蓉的女儿萧倩倩,十三岁时就有官家子弟踏破门槛提亲,而原主不仅长相平平,还因性子泼辣,把唯一一个上门提亲的商贾之子骂走了。
“赵姨娘安好。”萧见微笑容温婉,假装没听出话里的刺。
“母亲。”萧倩倩轻轻拽了拽赵月蓉的袖子,随即朝萧见微福了福身,“二姐姐好。”她声音轻柔,举止端庄得体,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旁的李宸渊脸色骤然阴沉。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不得不强压怒火,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故友之子”。
“哎呀,老爷也是糊涂,”赵月蓉摇着团扇,眼睛却直往李宸渊身上瞟,“府里那么多伶俐的下人不用,偏让个生手来照顾贵客。”她突然俯身,手指就要往李宸渊脸上捏,“这小公子生得可真俊俏——”
“啪!”李宸渊抬手就打掉了她的爪子,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赵姨娘,”萧见微一个箭步挡在李宸渊身前,唇角带笑,眼神却冷了下来,“崽...小公子身子还没好全,您就别逗他了。”
萧倩倩站在一旁,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李宸渊身上流转。
这小公子虽然年纪尚幼,但剑眉星目,肤白如玉,尤其那双眼睛,深沉得不像个孩子。再加上父亲竟破例让他住进嫡姐的院子... 她轻轻捏着绣帕,心里暗自盘算:这位“故友之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赵月蓉脸色一沉“我好歹也是你姨娘,你这般目无尊长,信不信我告诉夫人,让你抄上十遍家规!”她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萧夜。
“老爷~”赵月蓉瞬间变脸,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腰肢一扭就要迎上去。
萧夜却连个眼风都没给她,径直走向萧见微:“见微,带小公子到前厅来。”
赵月蓉不死心地想跟上,却被萧夜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你们母女先回自己院子去。日后若无要事,不必来暮云阁走动。小公子需要静养。”
“老爷...”
“母亲!”萧倩倩急忙拽住赵月蓉的衣袖,暗中使了个眼色。
赵月蓉气得脸色发青,她狠狠瞪了萧见微一眼,在女儿的搀扶下悻悻离开,嘴里还不住地嘟囔:“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