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时光在立海大严谨的校历上悄然滑过一周。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透二年C组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块。

    粉笔灰在光柱中无声沉浮,空气里弥漫着书本油墨和少年人特有的、混杂着汗意与青春荷尔蒙的微热气息。

    李诗音的指尖划过摊开的国语课本,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在身旁的毛利寿三郎身上。

    他今天换了个姿势。不再是完全的埋首臂弯,而是侧着脸枕在交叠的小臂上。

    蓬松如火焰的红发凌乱地散落在桌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阳光落在他微蜷的背上,本该是温暖的画面,却因他周身萦绕的那股深沉的、几乎凝固的死寂而显得格外冰冷疏离。

    这是李诗音接受幸村精市那份沉重托付的第七天。七天里,她将“留意”二字化作了无声的行动。她像一个沉静的观察者,在喧嚣的课堂背景音中,捕捉着同桌身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当他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肌肉僵硬,肩膀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时,她会“不小心”碰落桌角的橡皮擦。轻微的声响会让他绷紧的肩线奇异地松弛一丝。

    当他在课间铃声中也沉溺不醒时,她会用笔帽末端,以极轻却清晰的频率,叩击两人课桌相连的木质边缘。那“笃、笃”的声响,如同穿越迷雾的航标,总能将他从混沌的深渊边缘短暂拉回。

    他从不回应,从不抬头,那道隔绝外界的高墙依旧冰冷厚重。但李诗音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以及这些微小的、不带评判的“干扰”,似乎在他那密不透风的悲伤壁垒上,凿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让他不至于在绝望的泥沼中彻底沉没。

    此刻,前排的铃木葵转过身,脸上带着开朗的笑意,压低声音:“李桑,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参观茶道部?今天高中部的前辈要来表演,据说……”

    “抱歉”李诗音轻轻摇头,目光依旧落在毛利微微起伏的肩背上,声音平静,“学生会今天有紧急文件需要归档,九条前辈催得很急。”

    一个完美的借口。事实上,她最近总在放学铃声后刻意留滞二十分钟,直到那个红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收拾书包。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心头,让她无法放任这个被悲伤浸透、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少年独自离去。

    铃木理解地点点头,不再打扰。李诗音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课本上的文字,却发现那些熟悉的方块字在眼前模糊、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

    她猛地再次看向毛利寿三郎。

    这一次,她看得无比清晰。在他趴伏的上方,空气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波动。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热浪,而是空间本身的“不协调”。

    一缕缕肉眼难辨、却散发着令人作呕腥臭的灰黑色雾气,正从虚空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毛利汇聚而去。

    那雾气翻腾着,扭曲着,隐隐约约,李诗音的“灵觉之线”甚至捕捉到了其中夹杂的、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虚影和挣扎伸出的、半透明的手臂。它们在贪婪地抓取、吮吸着从毛利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那股深不见底的悲伤与绝望。

    “祟。”李诗音在心中无声地说,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眼前的东西,远比她在香港九龙城寨边缘执行家族外围除祟任务时见过的任何邪物都要狰狞、都要强大。那凝聚的恶意和污秽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几乎是本能地摸向制服外套的内袋,指尖准确地触碰到那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用特殊朱砂绘制着繁复雷霆纹路的深紫色符箓——李小狼郑重交给她的“雷符”。

    此刻,这张符箓正隔着布料散发出惊人的滚烫感,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这是符箓对强大邪物靠近的剧烈示警。

    放学的铃声终于刺破了教室凝滞的空气,带着解脱般的轻快。同学们嬉笑着收拾书包,三三两两结伴离去,谈笑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没有人注意到教室角落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变,没有人感受到那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阴冷与绝望。

    当最后一位同学带上门,教室里只剩下李诗音、沉睡的毛利,以及那团在毛利头顶上方已经凝聚成形的、不断蠕动膨胀的灰黑色雾团时,那邪祟仿佛失去了所有顾忌。

    “嘶——”

    一声只有李诗音灵觉能“听”到的、充满贪婪和凶戾的嘶鸣,如同钢针般刺入她的脑海。那灰黑色的雾团猛地一缩,随即剧烈膨胀。

    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在雾气中清晰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数十条由污秽雾气凝成的、流淌着粘稠黑液的“手臂”,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出,目标不再是仅仅汲取情绪,而是凶狠地抓向毛利寿三郎的头颅和脖颈。速度之快,带起一阵阴冷的腥风。

    千钧一发。

    李诗音瞳孔骤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后果,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毛利寿三郎的座椅。

    “哐当——”

    沉重的课桌椅被巨大的力量撞翻,发出刺耳的巨响。沉睡中的毛利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猛地掀翻,重重地摔在教室的地毯上。

    剧痛和震动让他瞬间从昏沉的深渊中惊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茫然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因剧痛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收缩,视野里一片混乱的摇晃光影和刺骨的冰冷。

    而那团灰黑色的邪祟,显然被李诗音的干预彻底激怒了。

    “吼——”

    一声更加强烈的、带着精神冲击的无声咆哮震荡开来。所有的痛苦人脸齐刷刷转向李诗音,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怨毒的火焰。

    原本抓向毛利的数十条污秽手臂,如同被触怒的毒蜂群,瞬间调转方向,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和刺骨的阴寒,铺天盖地般朝着她猛刺而来。速度更快,力量更强,誓要将这个碍事的蝼蚁撕成碎片。

    李诗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她甚至能看清那最前端“手臂”上滴落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色粘液。

    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她猛地抽出别在发间的金钗,挥出雷符,也顾不得在一旁的毛利,大声喊道:“雷帝召来。”

    符箓上的朱砂雷霆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紫光。紫色的电光将李诗音和毛利两人包裹其中,教室的灯管都因这强大的电压时亮时暗。

    “噗噗噗噗——”

    数十条污秽手臂如同雨点般狠狠撞击在淡紫色的雷电之上。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雷龙剧烈地波动、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砸在李诗音的心口,震得她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她死死捏着滚烫的符箓,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被疯狂抽走。

    一片紫光中,那灰黑色的邪祟似乎被符箓的力量彻底激怒,庞大的雾团中央猛地裂开一道缝隙,一张由污秽雾气组成的、布满獠牙的巨口赫然成形。

    粘稠腥臭的黑色涎水如同瀑布般滴落,发出更加剧烈的腐蚀声响。雷龙迅速变得细弱,眼看就要彻底消散。

    李诗音心中一片冰凉。她想起了李小狼将符箓交给她时凝重的叮嘱:“诗音,这道‘雷符’是我亲手绘制,蕴含精纯雷霆之力,关键时刻足以护你从‘大祟’手下脱身。但切记它的力量依托于激发者的灵力和符纸本身的载体。若你遇到情况,千万别独自冒险,能拖延就拖延,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现在,她莽撞地激怒了大祟,刚才撞击座椅救下毛利更是消耗了符箓的灵光。此刻面对这只暴走的邪物,符箓的防御已是摇摇欲坠。

    就在那污秽巨口即将压灭摇摇欲坠的紫光雷龙,李诗音几乎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死亡腥气的瞬间——

    “需要帮忙吗?”

    一个清朗而平静的男声,如同惊雷般在教室门口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邪祟无声的尖啸和李诗音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李诗音猛地抬头。刺目的泪光模糊了视线,但她依旧清晰地辨认出那个逆光而立的高挑身影——古怪的额前刘海,狭长而沉静的眼眸,正是她在便利店有过一面之缘、又听同学们私下议论的神秘少年。

    没等她作出任何回应,那少年已如猎豹般迅捷地踏入教室。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只是日常风景。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那狰狞的邪祟巨口和电光闪烁的紫色雷龙,最终落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诗音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灰黑色的邪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闯入者带来的巨大威胁,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嘶鸣。庞大的雾团剧烈翻滚,分出一半的躯体,凝聚出更多扭曲的手臂和痛苦的人脸,如同汹涌的黑色浪潮,带着更加恐怖的威势,朝着门口的男生猛扑过去。腥风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

    “退后。”男生清喝一声,用的是李诗音听不懂的日语词汇,但其中的命令意味不容置疑。面对扑来的邪祟浪潮,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前,虚握成爪。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骤然在他掌心凝聚。空气发出低沉的爆鸣,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挤压。他迎着那扑来的黑色浪潮,手掌猛地向前一推。

    “轰——”

    如同无形的巨锤砸入粘稠的泥沼。那汹涌扑来的邪祟躯体,在接触到那股无形力量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和消融声。

    最前端的数十条手臂和痛苦人脸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汽化、消散。庞大的雾团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邪祟发出了更加凄厉、充满痛苦与恐惧的无声尖啸。它疯狂地翻滚、退缩,试图重新凝聚。

    然而,那男生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如同鬼魅般一个滑步,瞬间闪到了李诗音和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毛利身前。他的背影并不算特别宽阔,却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将两人与那恐怖的存在隔绝开来。

    “待着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对身后的两人说的。

    李诗音只看到他身手灵巧地绕过教室中的桌椅,挥手间他身后的空气撕裂,数不清的邪祟在他身后的空间中奔涌,最终召唤出一只比这只大祟气息更加邪恶阴沉的邪祟。

    随着这只邪祟的出现,一股比刚才更加深邃、更加黑暗、如同粘稠墨汁般的能量雾气,骤然从他周身升腾而起。那雾气并非污秽,反而带着一种冰冷而纯粹的“力量”感。

    当那大祟因被重创而陷入疯狂,不顾一切地再次凝聚起所有力量,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污秽利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当头抓下时——

    男生狭长的眼眸中寒光一闪。他召唤的邪祟撕咬控制住那只大祟,任凭它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他的掌心之中,一点刺目欲盲的幽蓝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

    随着他一声低沉的断喝,那点幽蓝光芒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威能,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邪祟凝聚的核心——那张布满獠牙的巨口之上。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最污秽的油脂上,刺耳的消融声达到了顶点。蓝光所过之处,灰黑色的雾气、痛苦的人脸、狰狞的手臂……所有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湮灭。那巨大的污秽利爪在蓝光中寸寸崩解,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雕。

    仅仅一个呼吸。

    那团散发着恐怖气息、让李诗音陷入绝境的灰黑色邪祟,如同被戳破的巨大脓包,伴随着最后一声充满不甘的微弱嘶鸣,彻底化为一只黑色流金的玉球。只留下几缕迅速消散的腥臭黑烟,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臭氧气息。

    教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沉重如山的恶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夕阳温暖的余晖重新洒落进来,照亮了翻倒的桌椅、散落的书本,以及惊魂未定的三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邪祟暴起发难到被彻底湮灭,不过短短十数秒的时间。

    死寂笼罩了教室,只有李诗音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她依旧保持着捏紧符箓的姿势,但手中那张珍贵的雷符早已在刚才的极限催动下化为了一小撮焦黑的灰烬,滚烫的余温灼痛了她的指尖。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浸透了鬓发和后颈的衣领。刚才直面死亡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依旧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四肢酸软,几乎站立不稳。

    毛利寿三郎摔倒在地毯上,似乎彻底清醒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和疼痛驱散了沉眠的迷雾。

    他茫然地撑起上半身,眼神空洞地看着翻倒的课桌椅、散落一地的文具,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收势而立的少年身上,以及挡在他身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李诗音。

    巨大的震惊、后怕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本能的恐惧交织在他眼中。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赫然留着几道淡淡的、如同被冰冷铁钳扼过的红痕。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他皮肤上,深入骨髓。

    “刚…刚才……”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有…有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越过李诗音的肩膀,死死盯着那片空气——那里正是邪祟最后消散的地方。

    他看不见那灰黑色的怪物,但他脖颈的红痕、空气中残留的冰冷与那令人作呕的淡淡腥臭,以及身体深处传来的、仿佛灵魂都被冻伤的极致恐惧,都在疯狂地向他尖叫着:有东西。非常恐怖的东西。就在刚才,就在他身边。

    李诗音艰难地转过身,对上毛利那双充满了恐惧、茫然和寻求答案的琥珀色眼眸。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该如何对一个看不见“祟”的普通人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是幻觉?他脖颈上的红痕又该如何解释?

    就在她犹豫之际,那个刘海古怪的少年已经走了过来。

    他周身的黑色能量雾气早已消散无踪,恢复了平日那种温和而略带疏离的模样,只是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而言也并非毫无负担。他弯腰,修长的手指捻起地上那撮符箓的灰烬,指尖搓了搓,若有所思。

    “中国的符箓?”他抬起头,看向李诗音,用的是日语,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蕴含的力量很独特。”

    没等李诗音回答,地上的毛利寿三郎突然自己用力摇了摇头。他撑着翻倒的课桌边缘,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红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却透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抗拒。

    “不……”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抗拒着什么,“不用告诉我……是什么。”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而是穿透了眼前的空气,望向那片虚无,带着深深的恐惧和一种……不愿再深究的疲惫。“知道……不知道……都一样。”

    他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胡乱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在李诗音苍白的脸和夏油杰沉静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那目光复杂无比,有残留的恐惧,有深刻的茫然,但最终,似乎挣扎着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激。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谢谢你们。”

    这句道谢,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是从他那封闭已久、被悲伤和恐惧填满的心房里,硬生生挤压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再看任何人,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地走向教室门口。

    当他经过那片邪祟最后消散的区域时,李诗音敏锐地注意到,他浑身不易察觉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刺骨的阴寒。他猛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那片空无一物、却残留着冰冷气息的空气,用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般的决绝,低声说道:

    “不管是什么……都离我远点。别再跟着我了。”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划破了教室的寂静。然后,他猛地拉开门,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走廊逐渐暗淡的光线中,像一缕被风吹散的、微弱的红烟。

    门关上的轻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教室里荡开一圈涟漪。

新书推荐: 想给老板一个家 酸橙 神都大酒楼 豪门少奶奶的追夫计划 [Re0]女高中生菜月昴腹背受敌 燃烧的鸢尾 养狸日常 [综英美]威克家的小吸血鬼 [傲慢与偏见]十九世纪贵妇生活 我真的有王位要继承啊?[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