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六娘生了一双巧手,五彩网兜编的别致又好看。
萱娘稀罕得不得了,攥在手里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地装上红鸡蛋,喜滋滋地挂到胸前,笑得一脸满足。
谁能想到前一会儿,她还在据理力争自己是大人了,不需要挂红鸡蛋了呢。
杨柳爱惜地摸了摸胸前的五彩网兜,抱着孙六娘的胳膊晃啊晃,磨她再多编一个五彩的网兜。
她小脸胖嘟嘟的,唇红齿白,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今日还特意绑了红头绳,穿了簇新的草绿色小衫,矮墩墩的小身子一晃一晃的,眼睛眨巴眨巴,像个可爱的不倒翁。
沈春蕙稀罕地捏了一把她肉嘟嘟的小脸,“要多一个五彩网兜做什么呀?”
杨柳不晃了,乖乖地任由她捏,“我想给妙姐儿一个。”
沈春蕙逗她:“妙姐儿有她阿娘给她编的呢,你再送她一个,她往哪里挂呀?”
杨柳被问住了,嘴巴微微张开,两只小手绞啊绞,细声细气地问:“可以挂两个吗?我也可以挂两个的。”她一只手摸上胸前的红鸡蛋,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头,神情紧张。
沈春蕙都不忍心再逗她了,笑眯眯地道:“当然可以啊,你想的话,挂十个都可以。”
杨柳想了想,语气认真:“我挂两个就可以了。”
“哈哈哈……”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沈春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双手捧着她的小胖脸:“你咋就这么可爱呢。”
杨柳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我来啦。”妙姐儿在门口响亮地喊了一声,一手提着小篮子,里边装着几个红鸡蛋,一手抓着三个五彩网兜红鸡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笑的眼睛弯弯地走了进来。
杨桃上去接过篮子,“我帮你拿。”
“谢谢杨桃姐姐。”妙姐儿乖乖地道了谢,又声音清脆地道,“阿娘让我来送红鸡蛋给你们。”
杨柳欢喜地跑过去拉她的手,挺了挺胸膛,把脖子上的五彩网兜给她看,“我阿娘给我编的,可好看了,我让她也给你编一个。”
妙姐儿看了看她胸前的,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为难地道:“阿娘也让我给你们带了。”
杨柳接过她手里的五彩网兜红鸡蛋,“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带两个。”
她给自己又带了一个,把剩下的两个递给萱娘和杨桃。
见她们都带上了,便拉着妙姐儿来到孙六娘面前,和妙姐儿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孙六娘的动作。
“你看,我阿娘手可巧了。”杨柳一脸骄傲。
妙姐儿点了点头:“我阿娘也是。”
孙六娘编好五彩网兜,让她们选了个红鸡蛋,帮妙姐儿挂到胸前。
杨柳和妙姐儿并排坐在小凳子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捧着两只万彩网兜红鸡蛋在看,爱惜地摸一摸这一只,又摸一摸那一只。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学编五彩网兜,都时候我给你编。”杨柳笑嘻嘻地道。
妙姐儿眨了眨眼:“我比你大,我先帮你编。”
“好吧,到时候你让你阿娘教我,我也让我阿娘教你,我们就可以学编两种不一样的网兜啦。”杨柳开心得小脸红扑扑的。
妙姐儿眼睛发亮:“嗯,我们一起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经把好几年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沈春蕙听得嘴角都弯不下来,给她们一人塞了一个红鸡蛋,“吃红鸡蛋,身体健康,快高长大。”
“谢谢蕙姐姐/大娘子。”
两人乖乖地道了谢,把红鸡蛋在凳子上磕了磕,剥了壳,美滋滋地吃着。
吃了鸡蛋,沈春蕙洗了樱桃枇杷和杏子端出来。
枇杷有点酸,杨柳被酸得龇牙咧嘴的,吃了一个就不敢再吃了,但又想吃,见妙姐儿吃得香,又眼巴巴地看着。
“你这个不酸吗?”杨柳忍不住问。
妙姐儿摇了摇头,“不酸,我这个是甜的。”见杨柳眼神渴望,她把手里的枇杷递过去,“给你吃。”
杨柳也不介意她吃过,笑嘻嘻地接了,“谢谢你。”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嘶地一声,胖嘟嘟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好酸。”
妙姐儿小脸疑惑,拿过枇杷咬了一口,“不酸啊,甜的。”
杨柳一脸不可置信。
沈春蕙笑出了声。
杨桃笑着提醒道:“妙姐儿能吃酸,她自然觉得不酸,你吃樱桃吧,樱桃不酸。”
杨柳瞅了瞅吃得香的妙姐儿,默默地捡樱桃吃去了。
尝了鲜,沈春宜各样果子都捡了出来一些,分装了两篮子,一篮让萱娘拿到隔壁去给周玉娘,一篮再放上几个红鸡蛋,拿去给谢端。
天色方亮,王叔就去食铺买了早食回来。
谢端吃过早食,便捧着一本书坐在湖边的水榭里看,消磨时间,等着时辰到了就去接人。
忽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从对岸的月洞门走出,是沈春宜和王叔。
谢端放下书,起身抚了抚坐久了,有些褶子的衣摆,匆匆走下楼梯,从水榭的左边侧门出来。
沈春宜才走上石板桥,余光里忽然发现前方小径的柳树后走出一个人,抬眸看去,正好对上谢端温柔的双眸。
“你怎么出来了?”沈春宜笑问道。
谢端嘴角含笑:“方才在楼上看见你了,下来接你。”顿了顿,又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想着等一会再去接你。”
“给你送点红鸡蛋和树三鲜,就早点过来了。”沈春宜笑道。
谢端上前自然地接过篮子,垂眸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去接你。”
沈春宜沉默片刻,转了话题:“红鸡蛋你吃过了没有?”
谢端心中叹息,轻声道:“吃过了。”
王叔今日早早起来,亲自煮了红鸡蛋,又拿了樱桃枇杷和杏子来让他吃。
他吃了几个,剩下的还在楼上的桌子上摆着呢。
庄子上送来果子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儿大,卖相好,沈春宜拿过来的果子放在它们旁边一比,都成歪瓜裂枣了。
对比太过惨烈,沈春宜不忍直视,匆匆一撇,就移开视线,专心地欣赏风景去了。
“吃个枇杷吧!”
眼前忽然多了一个剥了皮,黄橙橙的枇杷,沈春宜愣了愣,接了。
枇杷很甜,汁水也足,很好吃。
只是有一点不好,汁水太足了,流到了手上,她出门急了,也没带手帕。
“用这个擦吧。”谢端递了条手帕过来。
生怕他像昨日那样帮她擦手,沈春宜道了声谢,连忙接过来胡乱地擦了擦手,擦好了往手里一攥,“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谢端嗯了一声,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个枇杷。
沈春宜忙提醒他:“酸的。”
“没关系,我想尝尝。”谢端声音温润。
他手指修长,轻轻地剥开枇杷的果皮,动作优雅好看,沈春宜多看了两眼,想起枇杷的滋味,口中泛酸。
剥了皮,谢端吃了一口,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怎么样,很酸吧!”沈春宜问。
“还好,不是很酸,吃多了甜的,再吃这个,别有一番滋味。”谢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把枇杷吃完了,又拿起一个继续剥皮,“果子是你挑的吗?”
沈春宜点头,“我从货郎那里买的,没有果子行的好。”
巷子里每日都有卖杂货、零嘴、蔬果的货郎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来卖货,沈春宜也常从他们手里买一些零碎的东西。
今日那货郎挑过来的果子品相虽一般,但却十分新鲜,果柄翠绿,果子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说是鱼肚白时才从自家果园的果树上摘下来的。
沈春宜瞧着不错,便买了一些。
其实她吃着还可以,但和他这里的相比,就过于酸了。
“樱桃和杏子都甜,也不脏手,你尝一尝。”谢端把碟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碟子里的樱桃和她买的不一样,是暗红色的,近似圆形,比鹌鹑蛋大一些,像后世的车厘子,只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
沈春宜捡了一颗来吃,很甜,脆爽多汁,和印象里的车厘子的味道一模一样。
算起来,她也有十九年没有尝到过这个味道了。
她忍不住多吃了几颗。
杏子长得像个小号的桃子,跟蜜似的甜,汁水充沛,有一股浓浓的杏子香味,很清爽。她带来的那些跟它不能比。
谢端倒吃得津津有味,且专挑篮子里的果子吃,吃了枇杷,又接着吃樱桃,杏子,小半篮果子去了大半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好像不爱吃酸?
最后,不爱吃酸的人把那一小篮子果子都吃完了。
吃了果子,沈春宜便要去厨房了。
谢端自然送她去。
到了厨房,她查看了鲍鱼鱼胶的泡发情况,换了水,让人重新放到冰鉴里,便回了。
走到王宅门口,沈春宜转身看向他,“就送到这里了,你回吧。”
谢端目光柔和:“好,明日我去接你好不好?”
他浅褐色的眸子清透如琉璃,眼底尽是如水的温柔,像皎皎明月,又像湖面柔风,让她一颗不算坚硬的心有了一丝缝隙。
“好,明日这个时候,你来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