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洛微光很激动,激动到前一天夜里醒来好几次,爬起来看天亮了没。
可是冬日里的黎明,来的总是那样的晚,不知道醒来几次,才看见嬷嬷和侍女们轻手轻脚的进来。
她一把揭开自己的被子,乖乖的坐在床上,等着嬷嬷来。
梳洗,上妆。
她本就年纪不大,再加上长的显小,沉重的发冠,艳丽的妆容,洛微光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奇怪。
宫门冬日里辰时才开,阮明禾早早就守在宫门外了,昨日下了雪,路上的雪花还未来得及清扫,冻的她瑟瑟发抖,只能是将自己裹在厚厚的大氅里。
宫门一开,她就奔着沁心宫的位置而去,既然微光喜欢,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就只能陪着微光风风光光的完成她的婚典。
见到她来,洛微光可是开心极了。
“明姐姐。”洛微光脸上笑容灿烂。
今天的婚礼她是真的欢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但是婚礼已成,她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偿所愿。
阮明禾心中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丫头说,尤其是在她知道了,空桐笙娶她,可能只是不想让她嫁到北疆去之后。
不去北疆自然是好事,可是,摄政王府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显然,空桐笙娶她是有自己的算计,那微光欢欢喜的嫁去,嫁给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又将是何其难受啊。
但那件事情,所有人都闭口不语,还是那日顾司隶同她出游时说漏了嘴,她才猜到的。
昨日傍晚
顾司隶同她前往玉宁坊挑选首饰,偶然遇见了摄政王府的小厮,他们行色匆匆,满城采买。
阮明禾想起了那荒谬的婚事,不由得叹息。
明明刚才心情还好好地,怎么突然间叹起气来,顾司隶停下脚步,歪头看向她:“看到什么了?有什么惹你不悦?”
“微光的婚事...”
知道这一切前因后果的顾司隶,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阮明禾无奈的:“明日便是他二人大婚,我实在是不忍心眼看着微光跳入那样的火坑。”
见阮明禾这么想,顾司隶眉头拧起,他该怎么说与她听呢。
迟疑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倒也不至于是火坑。”
“是是是,知道你与空桐笙交好,我说他你倒是还为他开解起来了。”阮明禾顿时变了脸色,方才的担忧被他一句话给搅和的无影无踪。
“不是。”这一句话竟然又惹得他这位暴躁小大虫不悦了,顾司隶连忙陪着笑脸,揽过她,同她笑着说:“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本身就是情势所逼,若是他们有缘,这便是天作之合,若是他们无缘,这件事情也自然能有一个妥帖的结果。”
怒气上升的阮明禾可顾不上这许多,挣扎着要从他的怀中出来,后知后觉的捕捉到他话中还有别的意味。
“什么有缘无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密谋?”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到公主耳中,要是让阮明禾知道,那就跟让公主知道无异:“没有。”
“那你话中什么意思?”阮明禾非要问出点什么来。
“空桐笙将陛下与公主护的那么好,这些年你总该是比别人清楚的,你便是将心好生收在肚子里,即便是空桐笙将自己送葬了,也不会伤着她半分。”
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阮明禾便没有再纠缠。
思绪回笼,阮明禾看着已经收拾妥当的洛微光,满眼的疼惜,将她虚虚的圈在自己的臂弯中。
“这句话,说出有些奇怪,微光你是我大邺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怎么也不会是我护着你,可是你性子柔,总是不去计较,我便害怕你受了委屈。”阮明禾将自己心中话娓娓道来,她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说,本来都不打算说的,可是今日见到身着嫁衣的洛微光那般娇小,便忍不住了。
“微光,你若是在空桐笙那儿,受了什么委屈,可千万不要自己忍着,找我,我豁出去了,也要给你寻公道。”
洛微光点着头,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扭头对着她的眼眸:“明姐姐,我有你这样一个姐姐,真的很好。”
“有你这样一个妹妹,那才是我的福气。”
姐妹之间,话总是说不完的。
这场空前婚典盛大。
同以往婚礼的步骤繁琐不同,这场婚礼转变了很多。
空桐笙的恶名在外,没有人敢将他拦在门外让他作诗,也没有人敢在皇宫中喧闹,于是,便将迎亲的环节略去。
巳时未到,喜轿就已经等在了宫门之外。
到了新娘上轿的时间。
新娘子一步一金花,步步生花,朝着喜轿而去。
嬷嬷扶着洛微光,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喜轿。
这场喜宴,皇帝陛下亲临,就连一向因为身体原因不常露面的太皇太后也到了婚典的现场。
轿撵从皇宫出发,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沿着未央大道,顺着常乐街,唢呐、爆竹、锣鼓声生不息。
洛微光坐在喜轿中,手中捧着玉如意。
如意如意,所得郎君,称心如意,洛微光满心欢喜,期待着,期待着见到他的时候。
摄政王府
平日里冰冷的王府此时张灯结彩,红绸点缀着古木,庄严中带着几分隆重,这是大邺的长公主跟摄政王的婚典,这婚典虽然时间紧,但该有的却一样都不能少。
果然不出所料,涂于邙山真的带着人来了,他们那群人的出现,让本来融洽的氛围变得凝滞。
摄政王府
正门前,今日里替空桐笙迎客是空桐家的堂兄弟们。
空桐笙一向严肃,如今又身居高位,家中的这些兄弟们遇着他不免带了几分怯意,要是真遂他们的心愿,他们是打死也不愿意等这位兄长的府门的。
但早早的老爷子就下了死令,长兄的婚礼,他们一个不少都得出现,老爷子一向护着他们这位长兄,他们要是敢不来,老爷子得将他们逐出家门,于是,虽然不愿,却也还是一个不少的出现了。
他们笑着将每一位到来的客人迎入内堂,这倒也是显得热闹了许多。
骤然见,前来贺礼的人们僵住了笑容,低下了头,也顾不上空桐家兄弟们的热络招待,自己往里进。
他们转头才发现,刚刚消失了半天的空桐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似乎是来迎客的。
他们悄悄讨论。
空桐安望了一眼此时正看着远处的空桐笙:“你们说,长兄这是在等人?”
空桐川摇摇头:“应当不是,陛下跟太皇太后二位贵人都已经到了,还有什么人需要长兄亲自相迎?”
二人讨论不出结果,很默契的看向了从今日晨起就一直沉默的小弟空桐涵。
他如今在礼部做事,总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凑到空桐涵的身边,对视一眼,空桐川开口了:“小弟,你可知长兄在等谁?”
空桐涵面色凝重,不语。
“小弟?”
“在等不该来的人。”空桐涵回答道。
不明所以,什么叫做不应该来的人呢。
最近发生的事情空桐涵只是听说但也猜出了个大概,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长兄前脚求取沁阳公主,紧跟着北疆的使臣就来了。
这不摆明是长兄提前得到了消息,然后这样摆了北疆一道。
在心中暗暗道,长兄为了他洛家的江山,也是鞠躬尽瘁了。
空桐安正欲追问,却见着浩浩荡荡,来势汹汹的一群人。
热闹的氛围好像是被割裂开了,这群人凶神恶煞的可不像是来参加婚典的。
只见他们这群人着短袍,或扎高发髻,或披散头发,俨然是西北那游牧民族的装扮。
为首的倒是穿着斯文,着长衣长袍,一副文人打扮。
走进,来到空桐笙跟前,为首的涂于邙山朝他弓手行礼:“王爷这婚礼,倒还真是如期举行了。”
空桐笙浅笑接话:“礼部选定的日子,怎可随意变更,我倾心公主,也有幸得公主信赖,这大好的日子我可是一天都不想晚来。”
“那边还是天定良缘?”涂于邙山话中带刺。
空桐笙也不相让,针锋相对:“那是自然。”
“只是,说来也巧,我朝才来求取,王爷您就要娶公主,不知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涂于邙山不藏着掖着,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这场婚事定下最多不过半月,之前这二人之间也没有任何逾矩之行为。
空桐笙还是那副勾唇轻笑的模样,他这笑看着是笑,可眼中却冰凉,并无半点笑意:“使者的消息倒是灵通,只不过,真假难辨呀。”
“未见得为假。”涂于邙山没有怯意。
“也未见得为真。”空桐笙看向身旁的路子英:“子英,迎贵客上座。”
言罢便转身再一次消失。
目睹了全程的空桐家兄弟,又不是傻子,怎么能看不出这这些人来者不善,长兄既没有搭理他们,也没有让他们去迎接,他们才不会傻傻的上赶着去搅和这浑水。
只有空桐涵看着这群人被路子英引进去的背影,本就愁眉不展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阴霾。
北疆、游牧,果然是因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