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

    “见我?”徐朝槿拍桌而起,声音都变了调。

    “我又不认识她,见我干什么?”

    付瑶琴轻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来:“我们怀疑,这个贵妃会不会就是魔君。她此刻按耐不住,又知晓我们的身份,所以想试探我们?”

    “要真是这样,那她也太傻了吧…”徐朝槿不是很赞同。

    付瑶琴摇摇头:“但愿不是吧,我们和你同去,在殿外等着你,一旦有危险我们就立刻进去去救你。”

    徐朝槿不甚在意道:“无妨,我自己去就好。”

    如果对方不是魔君,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但如果真是魔君,她会叫徐朝槿去也可能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小弟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这样想就正中徐朝槿下怀。

    她现在的灵力已恢复近五成,诛杀魔君难,自保却容易得很。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出谁是魔君。

    徐朝槿换上一套体面的衣服。三人目送她出门。

    温复散漫地斜倚在门框上,手中上下掂着一块玉佩。谢温眠一手摁着腰间佩剑,面无表情。

    付瑶琴跟在她身后,又确认道:“真的不用我们跟着吗?”

    徐朝槿“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觉得师姐现在好像送稚子初次上学堂的娘,神情担忧,反复叮嘱。

    “放心吧师姐。”徐朝槿自信地抬抬下巴。

    ——

    幽深曲折的回廊里静若无人,唯有宫女或侍卫匆匆走过,传来细微的回响。

    徐朝槿跟在宫女后边,学着她的姿势低头走路,却总免不了好奇偷偷抬眼打量四周。

    穿过几处翠柏,又路过一池从外河引入的活水,最后踩着青石方砖,徐朝槿才透过枝叶间隙隐隐看见“毓灵殿”的鎏金牌匾。

    “白小姐请。”到了毓灵殿前,宫女止步,压弯了身子请她走。

    “多谢。”徐朝槿刚踏上石阶,檐下的铜铃便似有所感,随风轻响,声如碎冰碰壁。

    与此同时,屋内的谈笑声也戛然而止。

    “娘娘,人来了。”侍女通传。

    “进来吧。”轻柔悦耳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徐朝槿提裙跨过门槛。

    殿内沉香袅绕,六扇紫檀木嵌螺钿屏风分隔内外,外厅的北壁上悬着一幅名家白描图,画下供着汝窑天青釉瓷瓶,瓶内插几枝白菊与金桂。

    绕过屏风,内室几把云纹木椅相对而放,高处是贵妃的填漆戗金拔步床榻。

    贵妃正半倚在榻上,一旁的侍女为她打扇。

    见徐朝槿进来,她撑身从榻上起来,不紧不慢往下走,鬓边垂落的金凤步摇微微打颤。

    徐朝槿欲行礼,贵妃却倾身轻抬她的手臂,示意免礼。

    徐朝槿这才抬头仔细打量她,一双蛾眉,黛色轻描,双眸似水,杏腮桃面。

    原来贵妃长这个样子,当真称得起神韵绝伦。

    只不过徐朝槿觉得,她并非仅如展示出来的雍容典雅。因为她看向自己时,眼底带着少女般的好奇与探视。

    “白姑娘如今几岁了?”贵妃摇着扇绕着徐朝槿走一圈。

    “回娘娘的话,今年二十岁了。”

    如果没有那死寂的一百年的话,她正该是这个年纪。

    “可有婚配?”她又绕了一圈。

    徐朝槿不知道她问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好啦,不用一口一个娘娘的叫我,唤我参商就好。”参商拉住徐朝槿的衣袖将她带到檀木椅上。

    “坐下说,你就当…我们是朋友,聊聊天。”

    参商歪着头冲她笑,头上的步摇哗哗作响。

    徐朝槿从善如流:“参商姑娘。”

    “姑娘?”参商闻言掩住唇,与身旁的侍女对视,痴痴笑起来。

    徐朝槿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参商见状轻咳两声,续起刚才的话题。

    “那白姑娘可有中意的人?”

    徐朝槿微顿,摇摇头。

    “那、那、你可喜欢这皇宫?”参商追问。

    可她问出这话时,第一次觉得底气不足。

    凡间的女子大多都削尖脑袋想进入皇宫,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打造出一个个仪态万方的闺阁小姐,然后将满门的前途富贵都压在不知何时才会举行的选秀上,亦或者想方设法出现在皇帝眼前,去搏一个青睐。

    但参商从见到徐朝槿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

    徐朝槿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么,但她如实回答道:“不喜欢。”

    这里纵有雕梁画栋,金玉满堂,可殿宇巍峨总望不见一片云,朱红宫墙下容不得一丝杂草,无聊得很。

    比起这些,徐朝槿更喜欢宫墙外未被修剪过的野花杂草,喜欢如泼墨般的风拂过漫山遍野,容得下野马狂奔,也容得下一粒草籽滚向未知的角落。

    “好。”参商眼中的光转瞬即逝。

    她不再问关于徐朝槿的事,而是自顾自讲起宫中的趣事,说到开心处,参商笑得弯下腰来。

    徐朝槿也配合着弯了唇角。她知道参商并不是真的高兴,只是她不知道那面具下真正的神情如何。

    两人从白日聊到黄昏,临走参商还恋恋不舍,吩咐侍女给她拿了不少糕点。

    徐朝槿怀揣满腹疑惑回到国师堂。

    付瑶琴在国师堂前反复踱步,远远看到徐朝槿回来立刻迎上去。

    “怎么样?”付瑶琴紧张问。

    徐朝槿脚下生风,快步向屋中走去,说道:"应该不是她,她没什么异样,我也没感受到魔气。"

    按荣茂才的说法,多日前魔君魔气大泄,功力应该变弱了不少,魔气也不好隐藏,但徐朝槿刚才认真感受过了,确实没有。

    “那她找你干什么?”付瑶琴疑惑道。

    徐朝槿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她不好说出来,只愿做自己的多想。

    她坐在房中将一下午的状况说与三人听。

    在听到参商问她是否有意中人时,温复忽然坐直身子,扬眉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徐朝槿懒得理他,但架不住他一直追问,连付瑶琴都看不下去了:“青溪不想说你就别问了。”

    温复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喋喋不休。

    徐朝槿终于不耐烦了,她用食指尖推开温复的额头,大声道;“没有!没有!我告诉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真的烦死了。”

    她声音大得连谢温眠都一惊。

    温复听到她突然的回答,一愣,随后像是得到满意的回答一样哈哈大笑。

    “他有病吧?”徐朝槿小声嘟囔着。

    再一抬头,谢温眠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徐朝槿的心下意识漏掉一拍,随后像是要挣脱缠绕的丝线般用力跳动,她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袖中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紧。

    魔君的线索再次中断,几人一筹莫展。

    荣茂才作为被直接施压的人,更是急得团团转。他一步不离地守着四人,希望他们能再找出些有用的东西。

    “不如这样。”徐朝槿一开口,荣茂才便像看到食物的猛兽一般眼睛一亮。

    “荣前辈去查查最近宫中有哪些官员以公谋私或者无所作为,我们可以从反方向下手,着重关注这些人,或许魔君还会下手呢?”

    众人无异议,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趁荣茂才去调查的工夫,付瑶琴提议重新在宫中设下阵法。

    想来魔君也已经听到顺帝下令要诛杀他的消息了,那么现在他们就是明牌。必须要赶在魔君逃走或者杀人之前找到他。

    所以他们打算设一个陷阱阵,既然魔君知道抓他的人来自国师堂,那他就会想法设法远离。而他们也会做出国师堂灵力充沛的假象,将薄弱处留在皇宫走动稀少的侧门,再由徐朝槿做饵,时不时去侧门检查。

    一个入门不久,功力不高的弟子。

    一个护卫薄弱,鲜有人注意的侧门。

    无论是杀人夺灵力还是趁机逃走都是绝好的机会。

    这是徐朝槿想出来的策略。

    谢温眠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不可,你一人太危险。”

    “对呀,我们还要分心去注意那些可能被杀的官员,稍有不慎…”付瑶琴也并不赞同。

    “不。”徐朝槿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要想有奇效,就势必要有更高风险的付出。”

    况且她有预感,此次可以引出魔君。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的动作突然停住,像被施法定住般。

    良久,付瑶琴像从大梦里惊醒一样,微颤道:“师父有句话说的真没错。”

    “青溪,你身上有朝槿的风范。”

    没有觉得她给师门蒙羞,没有觉得她难以启齿。

    而是在后辈如她一般英勇果敢挺身而出时,将她作为榜样提起。

    千夫所指时她没有哭,被爱人背叛她也没有哭,却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再一次被故人以怀念理解的口气提起。

    徐朝槿第一次觉得有些委屈。

    她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又堪堪止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徐朝槿用力咬咬牙。

    等到所有事情都查清楚,真相大白还她清白那日。她可以站在师姐面前,让师姐再温柔细抚自己的鬓发,就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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