鬣狗在追击白色野鹿。
它们从老鼠那儿得到消息,正顺着裂口寻找白色野鹿,只待闻到野鹿的气息后,便一哄而上咬死猎物。
——
朵玛醒来后没闻到鼹鼠夫妇的气味,便晓得它被留下了。它有些难过,难过于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在吃完鼹鼠妈妈寻来的草药后,它顺着鼹鼠爸爸挖出来的地道回到地面。
它记得金合欢树林的位置,打算去附近守株待兔,伺机帮助鼹鼠夫妇。要不是鼹鼠夫妇惯用的地道太小,朵玛连脑袋都塞不进去,它还能更快地追上它们。
哼哼,朵玛可是聪明的梅花鹿,说帮忙就一定会帮上忙的。
——
鼹鼠夫妇铆足了劲向着金合欢树林赶去。
前半段路程还算顺利,只遇到几条坍塌了的地洞,重新挖掘后就能通过;后半段路程就走得有些艰难,从地面至地下的裂口越来越宽、越来越深,阳光不客气地透过裂口撒到地下,强烈的光线刺激着鼹鼠夫妇的眼睛,迫使它们不得不暂停下脚步,重新更换路线。
一来二去,鼹鼠夫妇离金合欢树林不进反退,这让它们忍不住焦躁起来。
“呜呜呜……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花和小草啊?”鼹鼠妈妈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现在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要是因为哭声引来觅食者,那就糟糕了。
鼹鼠爸爸同样焦躁,它沉默了好一会儿,狠心道:“我们还是按照原路线走,白天休息,晚上赶路,月光没有阳光刺眼,走快一点的话,肯定能赶上的。”
已经因为绕道绕得精疲力尽的鼹鼠妈妈同意了,它们已经许久没能好好休息,要是硬着头皮长时间行走在强光下,在找回孩子之前它们便会出大问题的。
为了能够早日一家团聚,鼹鼠夫妇按耐住焦灼的心情,退回到地道之中,煎熬地等待着太阳落山。
——
“奇怪,为什么看不到动物呢?”
朵玛小心地越过裂口,仔细分辨着风中的气息。热浪蒸腾着大地,除了干燥的泥土味,它没闻到其它动物的气味。
周围很安静,连虫蚁的爬动声都很难听到。
扬起脖颈往远方探去,能隐约看到一些焦黄的树冠,金合欢树林就在前方。
朵玛谨慎地竖着耳朵,尽量保持匀速向目的地走去。
冬天已经到来,平原却仿佛还处于夏季,反常的气候让朵玛不得不警惕,加上裂口随处可见,植被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层层因素叠加起来,让生性敏锐的动物心生恐惧。
朵玛尽量压下对生存的恐慌,努力记下脚下的道路,预备之后的离开。
离金合欢树林越近,朵玛心中的战栗越盛,几乎到了令它无法前进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敢前进……”
“前方……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朵玛瑟缩在一处裂口之下,不明白它为何要停下脚步,仿佛一旦步入金合欢树林,它就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生存的本能用力保护着它,想要解救鼹鼠夫妇孩子的想法又催促着它,朵玛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就在此时,原本寂静的平原突然热闹了起来,声响是从金合欢树林发出的。
“嘎!嘎!有动物闯入了领地,把冒犯者找出来!嘎!”
“嘎!找出冒犯者!”
“嘎!嘎!嘎!找出冒犯者!”
成群结队的乌鸦涌到空中,它们集结到一起,很快就形成了一片‘乌云’。
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发现的朵玛颤抖了一下,又立刻控制住心底的恐慌。它小心地活动着身体,打算趁着乌鸦群还未靠近裂口,趁机跳到地面,快速奔跑,以此将追击者甩开。
它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缓缓直起身子。
“找到你了,朵玛。”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朵玛的心跳停顿了一瞬,它僵硬地转动着眼珠看向声源处。
“朵玛,朵玛,你跑得真快,我们差一点就跟丢你了。”
“是呀,还好狐狸说你会再次路过金合欢树林,让我们在这里等你,不然我们又要错过了。”
小小的,黄白相间的,带着花蜜芬芳的两只蜜蜂绕着朵玛欢快地飞舞着,一边飞,一边嗡嗡嗡地诉说着思念与担忧。
“平原真是太贫瘠了,都看不到成片的花丛,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几朵的花。”
“是呀,那些花儿的花粉还很少,只够授粉用。”
原来发现它的不是乌鸦,是它来自于森林的同伴。
“那你们这段时间吃的是什么?”缓过神的朵玛终于找回了声音。
一只蜜蜂说:“离开森林的时候,我们带了好几包蜂蜜。”
另一只蜜蜂说:“我们将大部分蜂蜜放在狐狸那里,只带了一些在身上,等吃得差不多了,再去找狐狸取。”
朵玛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在两只蜜蜂的腿上都发现了由花瓣做成的小包裹,甜蜜的芳香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蜜蜂们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一只蜜蜂解下小包裹,送到朵玛嘴边:“吃吧,朵玛,这一路你一定饿坏了,快吃点花蜜甜甜嘴,待会儿我们就一起去找树叶和浆果。”
另一只蜜蜂飞到裂口与地面的交界处警戒,不忘与同伴交换情报:“乌鸦往北边去了,不知道它们是要去平原腹地,还是去沙地。”
喂朵玛吃花蜜的蜜蜂不屑道:“它们哪里敢去腹地,八成又是去沙地欺负蜥蜴。”
朵玛细细品味着久违了的花蜜,了解到引起乌鸦集体出巢的动物并不是自己,又有了同伴的陪伴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它有把握不被乌鸦抓住,但被频繁骚扰的滋味确实难熬,能不受罪是最好的。
花蜜很快就吃完了,朵玛恋恋不舍地伸出舌头,裹了裹鼻头,试图将逸散在空气中的甜味也裹进嘴巴里。
蜜蜂看见了,心疼道:“狐狸很快就会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候把剩下的花蜜都给朵玛你吃。”
警戒的蜜蜂也飞了过来:“乌鸦已经离开了,暂时不会回来,我们先在这里歇一歇。”
朵玛有些疑惑:“不先去找狐狸吗?”
两只蜜蜂同时摇头:“狐狸说不行,它要我们找到朵玛你后,就带你藏到安全的地方,直到它来找我们。”
朵玛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乌鸦好像和鬣狗搅和在了一起,说不定会伤害到狐狸。”
如此猜测着,朵玛越发不安,迈开四肢又想冲到地面上去。
蜜蜂急忙叫住了它:“这件事情狐狸早就知道了,鬣狗也被我们引到其它地方去了,狐狸它不会有危险的。”
朵玛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东西:“…所以,狐狸现在是在金合欢树林,是吗?”
——
金合欢树林
狐狸已经绕着树林跑了一个来回,确认了树林的大小、树洞的多少,以及脚下那深藏在泥土之中的坑洞的范围。
“这些老鼠,根本就是把这片树林的地底挖空了嘛。”
“嗤,‘树林’。”
环顾着这片稀疏到可以称之为大型灌木丛的金合欢树林,狐狸把几根尖毛草扔到显眼的位置,确保乌鸦群回巢时就能第一眼注意到。
接着狐狸又分别在几个被废弃的树洞之中藏了些硫磺。
这些硫磺是它在火山找到的,为了能安全地带走硫磺,它选择先用泥土块包裹住硫磺,再覆盖上宽厚的树叶,行走时也尽量选择在夜间和清晨,以免高温促使硫磺燃烧。
放好东西后,狐狸叼着不属于金合欢树林的树叶准备撤退。这片大型灌木丛经过乌鸦族群几代的耕耘,已经被鸟粪腌入味,异味冲得动物难受。
不想变味的狐狸几步就跑到了树林入口,不想在那里看到了计划外的画面。
“朵玛,你为什么要跑来这里?还有你们,为什么不看住它?”
被质问的蜜蜂们嗡嗡鸣叫着,不敢辩解。
与之相反的是,同样被质问的朵玛开心地凑过去,激动地低下头,用脑袋用力地蹭着狐狸:“狐狸,看到你我好开心呀~”
剩余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狐狸无奈地回蹭着:“…都说了让你跟蜜蜂待在安全的地方,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我知道,主要是我想快一点见到狐狸,还想帮鼹鼠夫妇找到它们的孩子。”朵玛理直气壮道。
狐狸瞧着朵玛眼睛里的狡黠,也没去细究‘鼹鼠夫妇是哪里的鼹鼠夫妇’,只是没好气道:“要在一堆鸟粪里找到鼹鼠的气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朵玛激动地点头:“没问题的,我已经记住鼹鼠夫妇的气味了,只要仔细寻找的话,一定可以找到它们的孩子的!”
狐狸‘哼’了一声:“可别说什么一定不一定的,这世上没什么一定的事情。”
这话让朵玛想起‘火焰’被毁的事情,激动的情绪瞬间降了下去,它平静道:“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虽然鼹鼠夫妇没有要求我帮忙,但我之前掉进裂口之下,是它们帮了我。我现在只是想尽力试一试,我不想自己后悔。”
“朵玛,都怪我们没能及时找到你,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蜜蜂们落到朵玛的耳朵上,用力地抱住几根鹿毛。
朵玛动了动另一只没被抱住的耳朵,开朗地说道:“才不是你们的问题呢,是我当时没看清楚路,又忧虑追在身后的鬣狗和乌鸦,才会在慌乱之中跌进裂口的。”
狐狸仔细地记下朵玛说的话,让蜜蜂跟在身边作警戒,带着朵玛绕着金合欢树林走动。
“树林里鸟粪太多,待久了容易沾上气味。如果乌鸦真的跟鬣狗合作了,那就容易被鬣狗顺着气味追踪。”狐狸边领路边解释,“这里的乌鸦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目的,在树根处弄了许多的树洞,地下又被老鼠挖通了……”
“所以我们可以通过树洞确认小鼹鼠和老鼠的位置?!”朵玛明白了狐狸的意思,迫不及待道。
狐狸点头。
“等朵玛你嗅到小鼹鼠的位置,我们就飞进地洞里去找它们,将它们带出来。”蜜蜂嗡嗡道。
“嗯!小鼹鼠出来后,可以藏到我的肚皮下,我带着它们尽快离开。”朵玛难掩兴奋地踢了踢干裂的土地,急切地上前搜寻着树洞。
在太阳开始下坠之时,朵玛在一处狭窄的树洞处嗅到若有若无的鼹鼠味,顾虑着随时可能回巢的乌鸦,它有些忧心那几丝鼹鼠味是错觉,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同伴。
一只蜜蜂说:“没事的,我们飞得很快,只是探查的话,不需要很长时间。”
另一只蜜蜂说:“我们还很小,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找到躲藏的位置。”
狐狸也宽慰道:“既然你在这里闻到鼹鼠味,我们就先从这里找起。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我们再换树洞。反正这附近的裂口也不少,如果乌鸦回来了,我们就藏进裂口,夜里再出来寻找。乌鸦在夜里能看到的东西很少,不会妨碍到我们的。”
有了同伴的宽慰,朵玛抛下不必要的担忧,与狐狸一起守在树洞旁,一边留心空中的动静,一边等候蜜蜂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