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洛平两兄弟在西府畅饮之深夜，洛安一行人索性留宿在了府中。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瑾匆匆挽了个随云髻，连珠钗都来不及簪正便推门而出。
院中梧桐树下，杜书云正与沈氏闲聊打趣。
洛瑾四下张望，忽觉眼前一暗，
“媮妍猜猜我是谁？”
洛瑾嘴角微扬，故意拖长声调：“嗯？这可难猜了，你说是吧？妙婧。”
身后人“噗”地笑出声，松手时顺势捏了把她脸颊：“小没规矩的！”
洛熹今日穿了身胭脂色骑装，发丝尽数挽成高椎髻，以赤玉雕花冠固定“连姐姐的闺字都敢唤，看来是...”
话未说完，洛瑾已转身扑进她怀里。
“姐姐好生过分，知道大哥回来了，故意讨巧的穿了一身骑装，等会儿大哥从朝廷复命回来，瞧见你这一身劲装，再瞧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定要责备我修业未精了。”
说来也是有趣，按说世家贵女，当习女红针黹、焚香插花，修得一手簪花小楷，绘得几笔工笔花鸟，方为日后相夫教子之本。
但是这洛家女儿确是有些不同的，从前洛家虽不算得圣宠，但也却一直是武将之家。
纵使到了洛安这辈出了个文曲星，但这并不影响洛拂霄随父亲去边关前，日日把两个妹妹拉起来习武，操练的叫苦连天。
这倒不是真希望她们能悟出什么绝世武功随后上阵杀敌，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若遇险情能够自保。
但仅仅这一点，也是旁的女儿家可遇不可求的事。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换衣裳！”洛熹笑着轻刮妹妹的鼻尖，“先穿我那套红缎劲装，好歹能应付大哥查验。”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又想糊弄我是不是？”
一道爽朗笑声自月洞门传来。洛拂霄大步流星地走来，边关的风霜将他淬炼得愈发挺拔——剑眉星目间添了道疤，玄色劲装下隐约可见虬结的肌肉。腰间的鎏金马鞭随着步伐轻晃，鞭梢还沾着未干的晨露。
洛瑾悄悄吐舌。她敢打赌，堂兄这一回来，西府的门槛怕是更要被说亲的媒人踏平了。
两个小丫头同时贴了上去，一左一右挽住洛拂霄的手臂。洛拂霄眼中笑意更深，宽厚的手掌一会儿拍拍洛熹的肩膀，一会儿揉揉洛瑾的发顶，细细打量着两个妹妹的面容，长叹道：“比我出征前，都长大了不少呢。”
“不过——”青年突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既然长大了这么多，防身的技巧自然也应当学得更好了。”
他转头对着门口的小厮朗声道：“去把屋内的木剑取来，再备些软垫。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丫头这些时日可有偷懒。”
两人闻言立刻苦了脸，拽着洛拂霄的衣袖撒娇：“大哥才回来就要考校我们，也不让自己好生歇歇…”
话虽这么说，但当木剑被拿出来时，两个丫头还是乖乖的接了剑。
不一会儿，小厮们便在院中清出一块场地。洛拂霄随手折了根柳枝，在空中"唰"地划出一道弧线：“今日咱们换个花样。你们两个一起上，若能碰到我的衣角，便算你们赢。若不能，那哪怕是守岁的日子，你们俩都得给我练。”
闻言两人皆是艰难点头，随即……
“看招！”
洛熹率先出手，木剑如灵蛇吐信，直取洛拂霄左肩。几乎同时，洛瑾矮身一记扫堂腿，裙裾翻飞间带起一阵疾风。
“配合不错。”洛拂霄朗笑一声，手中柳枝轻点。
“啪！”
柳枝精准敲在洛熹腕间，逼得她招式一滞。洛拂霄顺势旋身，玄色衣袂翻飞如鹰翼，堪堪避过洛瑾的腿风。
“大哥耍赖！”洛瑾不服，木剑斜挑，“说好不用轻功的！”
洛拂霄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柳枝在空中划出三道虚影，分别指向二人眉心、咽喉、心口——
“叮！”
洛熹突然变招，木剑横挡，竟同时护住自己和妹妹的要害。洛瑾趁机从姐姐腋下刺出一剑，直逼洛拂霄腰间。
“好！”
洛拂霄眼中精光一闪，柳枝突然绷直如铁。“铛”地一声脆响，竟将两柄木剑同时震开。他借势后翻，稳稳落在三步开外的石凳上。
“这招使得不错。”他随手摘下落了片梧桐叶的柳枝，“不过阿瑾方才若再快半分，就能刺中我的束带了。”
两个姑娘已是满头大汗。洛熹的发髻松散了几缕青丝，洛瑾的袖口更是沾满了草屑。但两双明亮的眸子却闪着同样的不服输。
“再来！”
……
阳光尽数洒落于地，将三人比试的身影映在青石板上。树梢的麻雀被剑风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远处，杜书云和沈氏站在廊下，一个摇头失笑，一个掩唇轻叹，却都没有出声阻拦。
木剑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三道人影在院中辗转腾挪。
洛熹突然变招，手中木剑化作一片虚影，从不同角度袭向兄长。洛瑾默契地矮身贴近地面，剑锋贴着草皮横扫而过，带起一阵草屑。
洛拂霄眼中精光一闪，手中柳枝突然变得刚猛异常，在身前舞出一道屏障。“铿”的一声，竟同时挡住两柄木剑的攻势。
“好！”他忍不住赞叹一声，身形却不停，一个翻身跃上石凳，“配合得不错！”
他随手抹去额间细汗，眼中满是欣慰：“看来为兄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倒是没偷懒。”
洛熹挽了个剑花收势，发冠仅有的装饰的早已不知甩到何处。洛瑾更是直接瘫坐在草地上，却还仰着脸得意道：“大哥可要说话算话，方才我们可是碰到你的衣角了！”
洛拂霄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的袍角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细口。
他摇头失笑，伸手将两个妹妹拉起来：“走，换身衣服去华街，你们想要什么大哥都给你们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