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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信笺

    父皇走了,临走前吩咐清韵好好照顾我。

    直到确定那道玄色的身影远去,她从袖中掏出那张带血的信笺。

    “公主,这是赵姑姑留下的”明明她也是同我年纪相当的少年,明明她也因恐惧而脸色苍白,此刻,清韵握着我颤抖的手腕,将那信笺塞到我的手里。

    “公主,还是看看吧。”

    泪痕凝固在脸上,我展开信笺

    伏惟公主懿鉴:

    婢负罪深重,自知难邀公主宥恕。然临殁哀言,祈公主勿为宫阙繁华所迷。此间实乃巨樊笼,然囿于其中者,皆身非由己。

    公主之先慈,实乃兰心蕙质、敢爱敢憎之奇女子,太皇太后亦言如此。婢私忖,若彼时能脱此深宫,或可另有一番天地。先慈故旧尚存,或可为助。然婢至愿,惟冀公主得遇一人——非因先慈之故,乃纯然为殿下尔倾心相待。

    公主若得机缘,万望出此宫禁。去寻那本真自在之阿妩

    婢绝笔,伏惟珍重

    魂佑无期

    字字真切,句句泣血

    “去长信宫,找陈姨”

    话音刚落,我毫不犹豫地冲出听雨阁,直奔掖门。

    拒绝了父皇安排的车驾,我亲自在黄门令挑选了一个看起来眼生的内侍驾车,宫人面面相觑,却还是没有阻拦。

    马车在掖门前停稳,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几乎是扑向车门,只想立刻消失在这未央宫,将身后那场风暴彻底隔绝。

    “公主!”

    我动作一顿。

    是霍去病。

    他穿着常服,一身玄青色,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利落,像一柄刚出鞘便敛了锋芒的剑。午后有些灼人的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额角甚至渗出细小的汗珠,显然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那双惯常含着几分洒脱的眼睛如今落在我身上,仍是笑着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万种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霍去病和皇后素来亲近,他如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公主,”霍去病开口,还朝我招手,只是那目光太过专注,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不……不劳霍郎君费心。本宫……自有去处。”

    清韵挡在我身前,壮着胆子呵斥“这可是诸邑公主,公主殿下的行程可是你能问的?”

    他像是没听见清韵的呵斥,又或许根本不在意。竟径自走到我面前,在五步处停下,眨眼道“行宫路远,公主身边就带了这么几个内侍宫人,不妥。”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正巧,臣的武艺可是陛下都称赞过的,不如臣护送公主。”

    他好像疑问,却更像陈述。公主的身份支撑我不至于后退,我看着眼前这个同我差不多高的少年,声音有些冷“劳霍郎君费心,不过本宫带的人已经足够,霍郎君有这个心,倒不如多在羽林营练习骑射,将来也好上战场拜将封侯,保家卫国。”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柄悬着的佩剑上,乌木鞘,吞金兽口,这是父皇所赐。

    我很快移开目光。

    就在我以为他最终放弃时,霍去病却突然动了。

    不是拔剑。

    他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那柄象征着他身份的佩剑被他干脆利落地解了下来。紧接着,是“哐当”一声沉闷的重响。

    那柄沉甸甸的佩剑,被他像扔一件毫无价值的破铜烂铁般,随手就扔给了身边一个年龄相仿的随侍手里。

    那小随侍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物”砸得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抱住,脸都白了,抱着剑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惊恐地看向他的主人。

    霍去病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他做完这一切,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微微侧开身体,让我看清他空无一物的腰间。

    “现在,”他开口,声音向上清扬,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却奇异地穿透了我耳边嗡嗡的鸣响“能信我了么?”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所有的防备、所有的质问,在他这近乎自毁武器般的举动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我转身上了车“……随你。”

    车帘在我眼前沉重地落下,一声“多谢公主”后,霍去病动作利落地跃上马车,就坐在我对面,隔着不过三尺的距离。

    车轮开始转动,碾过宫道的石板,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辚辚声。

    狭小的空间被他的存在彻底填满。霍去病今日好像没有去训练,一种陌生的,阳光晒过的尘土和一种极淡的、仿佛松木般的凛冽味道,霸道地侵入我的每一寸感知。

    指尖无意识地缠着窗帘上垂下的流苏穗子。那流苏是用金线缠着孔雀蓝丝线捻成的,本该华丽,此刻却随着车身的颠簸,一下、一下,毫无生气地晃荡着。

    车窗外,长安惯有的喧嚣——小贩的吆喝、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辚辚声、孩童追逐嬉闹的尖笑——都隔着一层厚重的帘布,模模糊糊地透进来,一片烟火气。

    “公主,西市近日来了一个西域的商人,会耍蛇,可有意思了……”

    “公主啊,你有没有看过东市的游神会?一群人叠在一起,扮成社神和稷神的模样,那日可真是万人空巷……”

    “公主,每年乞巧的时候,护城河会有许多青年男女放河灯……”

    “霍去病,”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迎着他不解的目光,冷声道“你真的很吵,能不能安静一点。”

    那双时常亮着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黯淡,他扯了扯嘴角,只应了一声好。

    车厢里顿时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我自己压抑得几近消失的呼吸。

    一种无形的紧绷在沉默中疯狂滋长。我的目光不经意间划过面前坐着的人。

    少年依然将头发高高束起,他坐得很端正,没有长安世家子弟惯有的娇纵,也不像边疆守将的粗犷。

    他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指节修长而有力,指腹和虎口处覆着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持兵刃留下的印记。那只手很稳,放松地搁着,没有一丝紧绷。

    聪明守礼,也难怪父皇对他赞不绝口,甚至亲自教导。

    我将帘布掀开一条缝往外看,“长门宫”那斑驳褪色的朱漆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夕阳的余晖正斜斜地打在门楣上那块同样褪色的匾额上。

    马车缓缓停下,车辙声止歇。周围是城郊特有的、带着山林湿气的寂静,只偶尔有几声倦鸟归巢的啼鸣,反而衬得这寂静更加空旷寥落。

    车子停稳,惯性让我向前微微一倾。我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背脊,手指紧紧攥住了膝盖上的衣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到了。

    这道门后面,是陈姨。

    霍去病动了。

    他起身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高大的身影在我低垂的视野余光里站起,带来一片短暂的阴影。

    他的笑容在看到那匾额时立刻消失,扭头哭丧着脸“公主你怎么来这儿啊。”

    因为陈姨,阿姒当年差点没保住,卫将军也险些丧命,霍去病厌恶陈姨,无可厚非。

    我耸肩“霍郎君,是你自己没问。”

    我下了马车,长门宫的大门早已失了朱色,朽成一种近乎污血的暗褐。门楣上悬着的匾额斜吊着半边,“长门宫”三个字被风雨啃得模糊不清,金漆剥落处露出惨白的木胎,如同枯骨。

    门环上积着厚厚的绿锈,被一根枯藤死死缠住,藤蔓又蛇一样钻进石缝里,把厚重的门板勒出蛛网般的裂痕。

    身后的人一步跨下了马车,靴底那积着薄薄一层落叶和灰尘的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霍去病双手环胸,就靠着车辕,见我看向他,便别扭地转身。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错觉。

    他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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