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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我见过这里,我见过。”威利斯有点激动地重复,“在我爷爷的照片里……”

    “什么照片?”玉致急忙追问。

    “我爷爷有一个相册,专门放他在世界各地收集玉石的照片。我小时候,他经常一边拿着照片一边给我讲他找到各种各样玉石的故事。”威利斯往前跑了两步,指着那个山坡,“这里是奇辅……奇辅之战的一个据点!”

    “奇辅?”玉致闻所未闻。

    “燃香时间有限,我们边走边说。”钟若藏说完,领众人朝山坡走去。

    步行过程中,威利斯陆续讲了他从爷爷口中听到的奇辅之战种种。玉致这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二战遗址,具体时谁打了谁,多少人牺牲,最后谁胜利,他都一耳进一耳出,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没有实感的人记不住也正常,但为什么一块玉石里残存的幻境会是数十年前的战争废墟,他不得其解。

    众人走到山坡上,惨叫声和枪炮声交错碰撞着他们的耳膜,眺望过去,平原上是一幅难以形容的人间惨象。

    灼热的血肉飞溅,生命的温度在短暂片刻后冷却,拍打着地面、枪械、人的脸,比任何一场冰冷暴雨更无情。一张张扭曲而恐惧的面孔挣扎晃动,玉致的视线却被已经空洞没有生气的眼眶狠狠纠缠。在远离战争的和平年代,他以为自己能给出的仅仅是一声叹息,也曾以为真正的混乱、绝望、残酷,他是永远不能感同身受的-——然而此刻他身临其境,这才有些感受到,无论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的战役,只要是冲突与厮杀,就有无数有名或无名的人为此牺牲。

    战争和死亡,不管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年代,都一样惨痛。奇辅不过是二战成百上千个伤亡惨重的战场之一,更何况公元记载以来上千年的头破血流、争斗不休。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说过是残照,对吧……”玉致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确定地望向钟若藏。

    白鸦毫不留情地戳穿:“怕了?”

    “这一切是真的,却又不是真的。”钟若藏说,“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知道这块云望玉魔气缠绕的原因——它沉睡在这片地下时,吸收了太多二战时期的戾气。”

    “爷爷告诉我,他跟本地的开矿师找到这里发掘了不少宝贝。那张照片里他和几个同僚搭着肩,笑得那么开心……”威利斯有点懊悔,“是我自以为是……把这块石头带出来,以为可以圆爷爷一个梦。”

    “你又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更想象不到玉会有什么问题。不该怪你。”一向嘴上埋怨威利斯的玉致,此刻却在开导他,“要怪……就怪命数吧。”

    钟若藏目光有些探寻,看了玉致一眼,对威利斯开口,不知算是安慰还是陈述事实:“魔气日积月累不断胀大,它自己也不会甘愿深埋,就算不是你爷爷,也会有其他的人被魔玉吸引。”

    钟若藏往前迈了一步,左手结印,在空中写下符文。

    纯白的光芒从字符中溢出,光芒越来越刺眼,冲向四周,竟是带着一股强劲的气流。狷风吹起众人的头发和衣角。玉致下意识闭了闭眼,威利斯也侧过了身。钟若藏一挥臂,那道符文飞下,白鸦适时纵身融入那道光,激出铺天白光猛冲向战壕。

    一片白色的波浪由西向东覆过整片土地。

    片刻后,平整的白光中央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迅速往往扩张,仿若撕裂一般。一团黑气从裂缝中旋转直冲向上,与天色连接,让整个空间变得阴沉暗淡。

    玉致和威利斯都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那道黑色的龙卷气流,钟若藏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出现了。”钟若藏道。

    只见那卷气流中,一个比墨更深的黑影逐渐显形,一道道黑气飞舞旋转着被卷入那黑影,仿佛它正吸收周围的黑气,不断变大变实,竟与周遭山峰同高。玉致和威利斯都能看出那黑影的外形,正变成一个他们熟悉的人。

    玉致不得不问:“那是什么……”但其实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钟若藏没有直接回答,他结印施术,纵身一跃,那白色光中腾空而起一只巨形纯白飞鸟,钟若藏正好轻轻落在那飞鸟背脊,直冲进暴走的黑色风雾中。

    玉致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他和威利斯都下意识转头闭眼,再睁开,竟是置身生死搏杀的战壕中。

    “小心!”威利斯说着猛拉玉致一把,一个手雷在二人身侧炸开。二人只能矮着腰快速前行,枪炮声不断在耳边炸开,浓烟遮挡视线。他很想说这一切都是幻觉,但被烟雾灼刺的双眼,痛感不能更真实。

    二人狼狈来到一个壕垛后,已经没有时间顾及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躲避。威利斯谨慎地探出头观察,视野全都是倒在血泊中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匍匐在尸体间机枪前顽强作战的士兵间。恐惧和不安让玉致胸口剧烈起伏,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残照,他是榴花巷真玉轩的玉致,是个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青年。

    玉致平复心情,也转身探出头,和威利斯并肩看着眼前尸嚎遍地的惨状。

    “我们要先找到钟大师!”

    威利斯闻言看玉致一眼,刚要说话,一具中弹的尸体倒下战壕,砸在玉致和威利斯中间。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倒地时眼睛半睁,湛蓝的瞳孔已经没有了神采。玉致不自觉伸手,指尖触碰到少年的脸颊,皮肤的触感是真实的,那刚刚失去生命的身体还温热。玉致吓得急忙缩回了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威利斯。

    “这、这……这不是幻觉。”

    “冷静,冷静!”

    一声撕裂般的哀嚎传来。玉致和威利斯转头,一个浑身血污的中年士兵过来查看少年的状况。中年士兵发现少年已经无力回天,噙着的眼泪就在血红的眼眶里打转,眉毛也拧成了愤恨的模样。他伸手拉下少年的帽檐,盖住了少年的面庞。再抬头,玉致与这中年士兵目光撞在一起,那是怎样一双绝望的双眼,玉致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过去的回忆,亲人间的依赖,战争的可怖,死别的痛苦……

    “他们是父子。”威利斯不知道为何,将脑中蹦出的这个念头脱口而出。

    只是一眼,士兵没有任何话,随即抓起身旁的步枪,转头冲进炮火硝烟钟。

    玉致愣怔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致!”威利斯叫他,“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威利斯话音未落,又一个炸弹在二人身侧炸裂,泥土飞溅,竟是像刀片一样划破了玉致的额头。玉致感觉到疼痛,伸手摸向额头,温热粘稠的血沾上食指和中指指尖。

    “快走!”威利斯拉着玉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战场上哪里才安全,他更不知道这残酷的梦魇怎样才是尽头。

    玉致只觉二人越往前跑,周围的人和物逐渐褪去,前方一个纯白的光圈不断放大。再一晃神,玉致察觉自己孤身一人,站在空无一物的纯白中。

    “睁开眼。”

    有个声音说道。

    “睁开眼。”

    玉致在空白得刺眼的世界里一再听到那个声音……是谁在说话,是在跟自己说吗?

    “睁开眼!”

    玉致忽然脑中一激灵,他明白睁着眼的自己其实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他真正的双眼紧闭,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这个世界。意识到这一点后,下一瞬玉致猛然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山坡,再看向威利斯,也是一番如梦初醒的神情。

    “刚才……”

    没有时间闲谈,玉致转头寻找黑色风暴中钟若藏的身影,只见浓密黑雾包裹的旋风中,有一道凌厉的白光在内部各处飞舞冲撞。

    那黑色身影形成的脸越发清晰,威利斯于是终于认出来,说出了玉致一直不愿相信的那个名字——玉襄。

    “我哥变成了怪物。”玉致嘶哑着声音,心痛而自责。下一秒,他不顾一切跑下山坡,朝着那形似玉襄的黑色身影而去。威利斯叫不住他,只得快步跟上。

    “哥——!哥——!”玉致边跑边大喊。

    玉致跑近了,能透过黑雾的缝隙看到风暴中心的钟若藏,他手心幻化出来的一道道白光飞舞,试图冲破风暴最聚集的内核。白色巨鸟护在他身侧,为他抵挡试图将他裹挟住的黑雾。然而黑影的体型是他的几十倍数百倍,外侧纠缠的黑色风暴更是势不可挡。

    “哥——!!”玉致仰头又呼唤一声,用力到他甚至怀疑喉咙会在气流中撕裂。

    那有着玉襄容貌的黑影缓缓转向玉致,就在玉致以为有转机时,下一秒,黑影的巨臂猛砸向玉致所在的位置。

    威利斯冲过来把玉致推向一旁,重若磐石的巨拳将将擦身,携带的烈风几乎刮下二人皮肤。

    飞鸟化作绸带般的白光趁那黑影转身,禁锢住他的上身。钟若藏抓住机会,抽出腰间一把有些铜锈的短刀,割破了左手小臂外侧,血液在风暴中溅出。钟若藏右手结印,顺势一挥,指尖引导着血液在空中逐渐形成一道与人同高的咒符。

    那咒符像是一个字,却不是玉致认识的。

    咒符冲出,钟若藏道:“镇!”

    咒符撞向黑影的头部,狠狠击中它的眉心。尖利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黑影空洞大口中传出,无数道黑气瞬间从黑影身体中蹿出。黑影仿佛在被那些黑气折磨、撕裂,惨叫声时忽高忽低刺耳不觉,细听,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嘶吼,而是无数绝望而愤恨的悲鸣。黑影被彻底撕裂,化作漫天黑雾,已经再见不到形状。浓重的黑色雾气遮天蔽日,仿佛白日一瞬跌入黑暗。玉致连身侧威利斯都看不真切,仍固执地朝黑影方向跌跌撞撞走去。

    黑暗之中,玉致只觉有个人来到身侧,轻轻拉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感觉很奇异,并不让人害怕。玉致心里有感应,转头看,果然是钟若藏。鏖战让她额前有几缕乱发,但她神色依旧镇定如初,温和的眼眸还有微微带着笑意的嘴角,让玉致心头涌起一股落泪的冲动。

    “钟大师……我哥他……”玉致哽咽着。

    “该回去了。”钟若藏伸手遮住玉致的双目,就好像中年士兵用帽檐盖住少年的面孔。

    一道咒符落在玉致额头,玉致只觉天地泛白,嘈杂凌乱的战壕忽然间变成虚无……

    那之后过了多久,玉致睁开双眼,花了好一会儿空白的大脑才有了意识,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甚至思考着今天有点累,不想去店里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是昨天父亲或大哥叮嘱过什么事吗?

    饥饿让他没办法再睡回笼觉,只得爬起来去洗漱。洗手台的镜子照着他有些许憔悴的脸,是昨晚没睡好吗?他本身胡子不多,此刻见下巴上有了些微青的胡茬,有些意外,上次刮是什么时候?等等,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饥饿……

    他拿起刮胡刀,心里却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竟是混沌得找不到思路。

    “嘶。”刀锋在下巴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不是太深,但还是渗出了短短一道红色痕迹。

    玉致愣神,伸手却不是摸向下巴的伤口,而是鬼使神差般抚上额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额头应该有一道伤口。

    走出洗手间,正碰上在玄关带上大门的威利斯。玉致见陌生人闯入,本是大惊,忽地一怔。

    眼前这张异国面孔,连同战火、血迹、哭喊和黑雾,一股脑冲撞进玉致的大脑。

    “……威利斯?”玉致终于回想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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