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必昏迷

    几声惊呼伴随着巨大的落水声同时炸响,水花四溅。

    谢令仪只觉得脚下一空,巨大的失重感袭来,冰冷的池水瞬间没顶。

    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皮肤,激得她浑身一颤。她慌乱地扑腾着,狠狠呛了好几口带着水腥味的池水,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她只顾着推别人,完全忘了自己也不会凫水。这池子看着清浅,下面竟连着禁河,又深又凉!

    “谢小姐落水了!”岸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男宾席的公子们碍于礼数,纷纷侧身扭头,不敢直视。

    女席这边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天啊!”

    “快!快来人呐!”

    “谢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啊!”

    冰冷的池水包裹着谢令仪,她像只笨拙的鸭子般徒劳地扑腾着,又呛了几口水,小脸煞白,水珠顺着额发狼狈地往下淌。

    慌乱中,她环顾四周,这一看,更是魂飞魄散——

    池水里扑腾挣扎的,竟然不止她一个,离她不远的水面上,赫然还有两个脑袋在沉沉浮浮。正是被她“好心”推了一把的沈远言和那位倒霉的王府三小姐!

    好心办坏事的谢令仪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手劲这么大,效果如此“拔群”:三人如同下锅的汤圆,齐齐落水……

    谢令仪:……哦豁?!完!蛋!了!

    水波晃动,三人隔着一臂远的距离,在水中惊惶地对视了一眼。

    那位王府三小姐显然水性最差,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力气,直直往水下沉去。

    所幸沈远言似乎通水性,虽也呛了水,但反应极快,三两下奋力划过去,一把扯住三小姐的衣袖,将自己的湿透的月白外袍胡乱裹在她身上,奋力拖着她往岸边游去。

    谢令仪又惊又怕又冷,手脚越发不听使唤,身子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她徒劳地张嘴想呼救,却只灌进更多冰冷的池水,视线开始模糊,分不清脸上纵横的是池水还是绝望的泪水。

    看着沈远言拖着昏迷的三小姐离岸边越来越近,而自己却感觉力气在飞速流逝,冰冷的池水挤压着胸腔,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交代在这破池子里时,岸上猛地传来一声清越又隐含怒意的断喝,穿透了嘈杂的人声:

    “都愣着作甚?!无人会水吗?!岂容表小姐在池中久泡!”

    这声音……有点耳熟?

    谢令仪最后的意识,是感觉一股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力量破开水面,迅速向她靠近,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下沉的身体,那冷冽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

    真好,至少大家都得救了……

    这个念头模糊地闪过,谢令仪终于支撑不住,安心(?)地彻底陷入了黑暗。

    ......

    暮春池水寒凉刺骨,谢令仪只觉得肺腑里灌满了冰碴子,意识沉沉浮浮,恍惚间听见人声嘈杂,有人唤她“表小姐”,又有人惊呼“快抬春凳来”。

    她眼皮重得抬不起,只觉身下摇摇晃晃,不知被抬往何处,最后彻底沉入黑甜乡。

    再醒来时,满室药气氤氲。茜纱窗外天色已染上薄暮,屋内点起了灯烛,光影在帐幔上跳跃。

    她喉咙干痛,刚想咳一声,便听见一个慵懒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紧绷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醒了?还要装睡?”

    谢令仪不自觉闭紧双眸,只余下睫宇扑闪。

    那人绕身进了里屋,谢令仪偷摸着眯眼打量望去。

    “水。”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青瓷盏递到她唇边,袖口是熟悉又张扬的朱红锦缎。

    谢令仪自知装不下去,干脆就着那手小口啜饮,温热的蜜水润过喉咙,才看清坐在她榻边锦墩上的段承烨。

    他依旧是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手里还把玩着一个精巧的空药碗,见她睁眼,桃花眼斜斜一挑:“舍得醒了?谢大小姐这一出‘舍身成仁’,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谢令仪脑子还有点懵,下意识问:“三小姐和沈太傅……?”

    “托您的福,”段承烨拖长了调子,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碗沿,“都捞上来了。三小姐受了些惊吓,已送回府。沈太傅嘛,还想亲自把你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湿透地站在那儿,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他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点探究,“说说,你扑过去那一下,到底是想救谁?还是……”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了几分,“想推谁?”

    谢令仪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立刻堆起骄纵:“表哥说什么浑话!我瞧见三妹妹脚滑要摔,好心去扶一把,谁知自己也失了重心!谁稀罕推他们?”

    她别过脸,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倒是表哥,平日里也不见你关心我,这会儿倒有空来审我?”

    “审你?”

    段承烨嗤笑一声,把空药碗往旁边小几上重重一搁,发出清脆声响,“我是怕你再蠢一次,把整个忠国公府的脸都丢进那曲水池子里喂鱼!下次再犯蠢,记得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躲远点,免得溅一身水。”

    他嘴上刻薄,目光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扫了一圈,确认无碍,才慢悠悠站起身,掸了掸并无灰尘的衣摆,“行了,死不了就成。好好歇着吧,姑父那边我去回话,省得他老人家忧心。”

    他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珐琅彩盒子,随手丢在她枕边,“含着,去去嘴里的苦药味儿。”

    盒子打开,是几颗晶莹的蜜渍梅子。

    段承烨的身影刚消失在屏风后不久,侍女便进来轻声禀报:“小姐,沈太傅遣人送了些温补的药材来,还有……”侍女顿了顿,声音更低,“太傅亲笔写了张笺子问候。”

    谢令仪心头一跳,接过那张素雅的花笺。上面只有一行清隽挺拔的小楷:

    “谢小姐舍身之义,远言感佩。望善加珍摄,早复康宁。沈远言顿首。”

    字迹端正,措辞得体,挑不出半分错处。可谢令仪捏着那薄薄的纸片,总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意味透过字迹传来。

    他信了她是“舍身”救人?还是……起了疑心?

    【滴!剧情关键点‘落水阻断’判定成功!】

    脑海里系统404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电子音质,【但因‘牵连无辜’及‘自伤’行为,扣除净化积分10点。当前积分:-10。】

    谢令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心里尖叫:“负分?!还扣分?!有没有搞错!我人都差点淹死了!”

    【系统判定基于结果最优原则。】

    404毫无感情地解释,【原定‘落水-搀扶-误饮-亲密接触’链条已彻底中断,且未产生新的、不可控的亲密接触点,符合净化核心目标。扣除积分系因手段粗糙,波及非目标人物,并导致自身暴露风险增加。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令仪气得眼前发黑,恨恨地把那花笺揉成一团,又怕被人看见,只得塞进枕头底下。

    再接再厉?接什么厉?她这次差点把小命都厉没了!

    “小姐,”另一个贴身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方才威国公府的段小姐派人递了话进来。”

    “说什么?”谢令仪有气无力地问。

    侍女小声道:“段小姐说,外头有些……不太好听的闲话。说您宴席上那曲《乌栖曲》本就……嗯……不同寻常,”

    “后来又奋不顾身扑向沈太傅和三小姐落水之处,这……”侍女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说您对沈太傅,怕是……情难自禁,连礼数体面都顾不得了。”

    谢令仪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彻底没招了。

    情难自禁?!她对那个将来会把自己当play中的一环的权臣攻?!

    她那是为了拆CP大业啊!这该死的古代八卦传播速度!这该死的po文世界扭曲的逻辑!

    她正悲愤交加,系统404的提示音又冷冰冰地响起:

    【新剧情点‘西苑春猎’即将开启。原剧情关键:目标人物段承烨于围场密林深处遭意外踏空陷阱,目标人物沈远言及时救援,二人独处避险,触发‘患难见真情’及后续亲密接触。请宿主提前准备,务必阻断。任务失败惩罚:积分扣除50点。】

    【珍重警告:积分负分达到-100,将立刻遣返执行处罚!】

    谢令仪看着脑海里那个鲜红的“-10”,再想想失败后的“-50”,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回柔软的枕头里,发出绝望的哀鸣:

    “天要亡我啊!”

    暮色彻底吞没窗棂时,谢令仪才从那句“天要亡我”的悲鸣里挣扎出来,枕头底下那张被揉皱的花笺硌得她脸颊发疼。

    负十分!西苑春猎!五十扣分!

    这几个词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搅得刚被池水冻透的骨头缝里都透着绝望的寒气。

    “小姐,该进药了。”侍女捧着药碗,怯生生地立在床前。

    药汁乌黑,气味冲鼻。谢令仪捏着鼻子,视死如归般灌下去,苦得她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舌尖刚尝到那令人作呕的涩味,手便下意识往枕边摸索,段承烨丢下的那个珐琅彩盒子还在。

    她抠开盖子,捻起一颗蜜渍梅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压下了苦涩,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冽香气,竟奇异地安抚了她乱糟糟的心绪。

    “表哥他……”谢令仪含着梅子,含糊地问,“真去回话了?”

    “是呢,”侍女忙点头,“世子爷亲自去见了国公爷,说您是不慎滑倒落水,受了惊吓,需得静养几日。国公爷心疼得不行,差点就要亲自过来守着,被世子爷好说歹说劝住了,只吩咐库房开了最好的药材,让您安心养着。”

    不慎滑倒?谢令仪心里咯噔一下。

    段承烨替她圆了这个谎?为什么?

    以他那张嘴,不趁机刻薄她几句“蠢得惊天动地”就不错了。

    还有这梅子……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怕苦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爬上心头,混杂着对春猎任务的焦虑,让她更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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