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03……不对;A106……也不对……”
谢长宜烦躁地回忆了一番,压根想不起来。她索性什么也不管,放声大叫起来:
“——连青!”
喊完她才意识到,她这么做多少有些孩子气。哨兵不是“那个人”,不可能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她以为哨兵是什么?狗吗?
嘬嘬嘬再加一个小名,就会屁颠屁颠向她跑过来么?
抓了一把头发后,谢长宜强迫自己冷静。还好,她是哨兵,不管怎么说,她可以尝试通过精神链接寻找哨兵的踪迹。
虽然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少,但到了这种地步,她只能大胆一试。
早春凛冽的风灌入肺腑,谢长宜精神一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精会神地聆听风中的消息了。
后区……为什么是在后区?
她的意识捕捉到一丝信号,熟悉得叫她有些吃惊。但谢长宜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急匆匆地穿过内部通道。就在这时候,她身上的通讯频道忽然亮起:
“长官!医务室呼叫!四名犯人斗殴——”
谢长宜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但是下一秒,她听见值班狱医说:
“编号A10309……哨兵,男性,伤势严重,请求您的支援。”
什么?
为什么哨兵会出现在医务室里?
谢长宜生生止住了脚步,然后猛的掉头冲向医务室的方向。她推开大门闯进去,在门边找到那名瑟瑟发抖的下士:
“长官!情况复杂——”
谢长宜懒得听他道情原委。她扫了一眼,看见了三名被分开隔离的囚犯。
据说他们混进了别的放风队伍,而当值的军官没有及时发现。
再然后,他们看见了落单的哨兵。军士短暂离开时,将哨兵单独留在了本不该对外开放的活动场地……
下场就是这样:他们扑上去,因尚且不明的原因向哨兵动手。哨兵如今虽然虚弱,但无论如何,他仍是一名哨兵。战斗的本性使他们缠斗在一起,直到看守赶到,用镇静剂将他们分开。
幸运的是,当时哨兵已经落于下风,这一支针剂最终没有扎进他的脖子。
不幸的是……
“长官,哨兵精神力接近暴走。此种情况下舒缓剂使用仅带来负收益,请求立刻安乐。”主治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针需要向上报批,或许他们早就这么做了。
“什么?”谢长宜震惊。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眼前一阵发晕——
借势一拳砸上墙壁,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我不同意。”她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你要我怎么跟上面交代?战争好不容易结束了,第二监区却在最后关头出了这样的事情!”
监狱斗殴、私刑、哨兵福利问题……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就怕别有用心的人捅出去、放到台面上大议特议。
实际上,其中也存着谢长宜的一点儿私心:
哨兵还不能死——
她想知道的问题,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是放任哨兵暴走也是不人道的事情……”
年轻的医校毕业生弱弱地举起手,重复了一句谢长宜曾听过无数次的话。
可什么才算人道?
谢长宜挥了挥手,无视了这一句反驳:
“把人给我送到禁闭室里。”
“你要让他自己熬?你疯了吧谢长宜!”
值班医生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论理,他在这时候说了算——
奈何谢长宜仍是他的“上级”,因此只要谢长宜拿定主意,一切都只能按照她说了算:
“我是向导。你们没办法做的事,我有办法做得到。”
她指的自然是精神疏导。
可就算医生是普通人,他们也对哨兵向导的精神结合有所了解:
这种程度的暴走,恐怕只有深度链接……
“深度链接,对吗?”谢长宜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心思笑,“对哨兵来说,是的。但是对向导来说……不见得。”
主治医师问她为什么?难道仅仅凭着先人提出的“可能性”?
“长官!虽然我们这里是监狱,但你也不能……也不能……”
她的下级吞吞吐吐。
大概是想说她草菅人命吧?
谢长宜耸了耸肩膀,没那么在乎他们心底里的评价。时间不多了,与其在这里掰扯“为什么”,不如先想办法把人救回来再说。
刚好,在这小小的铁皮世界里……她有那么一丁点儿胡作非为的权力。
所以她把手插回口袋里:
“按我说的做——把人转移到禁闭室,单独关押。给我准备三人份的抑制剂,然后记得把我的排班调了。”
床上的人对外界刺激全无反应,或许已经快要在暴走中坠入精神世界的“井”。
他好像已经死了——
这种错误的认知叫谢长宜心头一凛。她晃了晃脑袋,把类似的错觉赶出去。
心神不定的时候,她的精神体于无意识间落在了她的肩头。
这是仅针对哨兵与向导才会有的刺激。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了身遭出现了什么变化——但是他的意识依旧被束缚,因此没能睁开双眼。
还好,还有救,谢长宜想,她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她敢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是了,是这样的;在很久、或者也没有那么久前,她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被封存的记忆涌上心头,谢长宜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精神体鹰隼的脑袋,后者低下头,用柔软的绒羽蹭着她的掌心。
“你也记得,对吧?”她自言自语道。
她以为自己是在和谁对话呢?谢长宜怅然地想。视线落到“那个人”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冒出了“似曾相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