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之接梁思意的时候,见她眼睛红肿,眼神询问方绍棠。
她怎么了?
方绍棠见他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没事,小女孩家分别还哭鼻子。”
梁思意被说的丢人,又被陆晏之盯的不自在,她现在丑死了,才不想人看她,手一遮闷头钻进车里。
道别的话都说过了,这会儿他只说,“陆先生,满满就交托给你了。”
“放心。”
去机场的车里,梁思意躺在后座毛毯捂着脸装死。
陆晏之透过后视镜看她小孩子举动,“把毯子拿下来,别闷坏了,我不看你。”
他本意是不想她别扭,结果梁思意唰一下坐起来,扔掉毛毯,“我是有多丑?你凭什么不看我?”
他一愣,没说话,怕说了不好她更生气。
他不说话,她就非要一个回答,伸手抓住他一侧的胳膊,脚踩上中控台,准备爬到前座去。
恰巧红灯,他轻踩刹车,一只手托住她身子,与其说是制止,不如说是扶着她。
眼底无奈又满是纵容,“满满,我在开车,别闹。”
梁思意耳朵一热,满满?谁准他这么叫她的!
她不罢休,“我哪丑了?”
他很认真的看过一遍她的脸,道:“不丑。”
她被他认真的语气闹的脸一红,乖乖坐了回去。
他怕她难过,说:“我问过律师了,方家的事情不难解决,最多一个月,方绍棠便能脱身回国,那时你的课程也结束了,就能在江州相聚。”
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真的很舍不得方绍棠,最多一个月两人也能再见了。
“哦。”她点了点头,开心是有的,但也没多兴奋。
梁思意突然开口,问他,“陆晏之,我妈最近在找你公司麻烦吗?”
“听谁说的?”
“我三哥,他说方女士为了逼你和我离婚,恶意搅动股市,造成了两家不小的损失。”
他浅浅概过,“一点点影响而已。”
“不严重吗?”可三哥的语气好像事态挺严重的。
可他说没什么,她也就信了。
车厢里安静没一分钟,女孩迟疑的声音又响起,“陆晏之,我们的婚约也快到了,你就……没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他问:“做什么?”
明明是她问的,反而也是她很迷惑,“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奇怪,跟你结婚我得到了很多益处,你帮我家挡了祸,又在我朋友面前给我撑面子,管我吃管我住管我生活费,又尽职尽责护着我,可是,我怎么看你都吃亏了。”
她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想毁约啊,答应了按合同来我不会反悔,我就是感觉,这婚约履行到底对你好像也没有好处,反而是我占尽了便宜。”
前面,男人沉默听着她傻里傻气的话,手握着方向盘攥的很紧,心中一股难言的酸楚,翻江倒海般搅动着胸口,呼吸丝丝的疼着。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自己被人占了便宜还替别人说话,她可知,他占了她丈夫的名头,光这一点,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她又有了主意,“要不一个月后我陪你去一趟德国吧,见见你父母让二老开心一下,利用一下我这最后的剩余价值,发挥发挥余热。”不为他做些什么,她总觉得亏欠他的。
她戳着耳朵等着,半天,他也没回答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她收了心思,算了,反正她已经表态了,可不能怪她半点都不付出,光坐享其成了。
机场大厅,梁思意不知从哪搞来个椰子捧在手上,咬着吸管躺在按摩椅上惬意的不行,不像来时找不着北,陆晏之把她行李机票安排的妥妥帖帖,她就负责坐这儿等他别丢了。
老远,见陆晏之走过来,他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为了方便活动袖子卷至手肘,修长笔直的身姿,在大厅一众人群里鹤立鸡群,啧啧,像男模!
可不是那种腰没二两肉软弱无力的小白脸,他身材挺括,举手投足间都有蓬勃的肌肉力量,性张力十足。
梁思意多看一眼都要心跳加速的那种,他也在搜寻她的身影,视线相交那下,她心如擂鼓。
她干坐着不动,自然有其他蠢蠢欲动的女人,就见一个女人推着行李,走到他跟前时故意崴了一下脚,一个趔趄,眼见着要倒入陆晏之怀里,被他伸手扶住。
梁思意眼睛立马瞪的比铜铃大,从按摩椅上跳下去,鞋都没穿,跑过去。
靠靠靠!姿色不及她半分也敢玩她玩剩的!最可气的是陆晏之扶了,他竟然扶了!
他忘了当初她用这招时他是怎么推开她,冷着脸骂她不自爱的了吗?
女人正接机攀谈,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撞了下,接着一声嗲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老公,这椰子好重,我抱不动,你帮我抱着吧。”
梁思意一把挤开那女人,勾住陆晏之手臂,软若无骨的靠在他身前。
陆晏之没怎么关心她的小把戏,低头在看见她赤着双足踩在地上,眉峰一凛,将人抱了起来。
裙摆层层叠叠滑落,梁思意一声惊呼,仓皇抱紧手里的大椰子。
接着是熟悉的斥责,“不穿鞋也敢乱跑?又不是家里,不知道这地有多脏?”
他完全没把一旁的女人当回事,直接抱起她往她先前坐的地方去,梁思意回过神后探出头偷偷朝他身后瞄了眼,果然,那女人脸比锅底还黑。
呵呵,她心里畅快死了!
冷脸老公也有冷脸的好,起码对谁都一视同仁,就这丝毫不为美色动心的劲儿,真帅!
一抬头,她坏坏的表情被陆晏之抓了个正着。
她立刻收了得意,“干、干嘛?我刚才、是替你挡烂桃花呢。”
他轻笑,“我说什么了吗?”
梁思意攥在他胸口的手一抖。举报举报!他刚刚真的是在勾引她。
陆晏之放她坐回椅子上,抬起她的脚底看了眼,不脏,略有浮灰,他蹲下身,将她一只脚搭在膝盖上,另一只则握在手里用衣袖轻轻擦了擦。
梁思意一惊,吓的立马抽回脚,可他握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又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用白衬衫把自己的脚底擦得干净。
擦干净后,他没有立刻给她穿鞋,而是像赏玩瓷器般,拿在手里看了一番,指尖蹭过她的粉嫩莹白的趾头,他掌心宽大温热,更衬得她的脚小。
“这么小的一只脚,干嘛非穿那么高的高跟鞋,不疼吗?”
梁思意脸颊熏红,故意拔高声调说,“穿高跟鞋好看啊!别人一见我气场十米,自然不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抬眼,居下仰视,“你这张脸,足够让人自惭形秽,谁敢欺负你。”
她听着高兴,转念又虎着脸,“你是说我脚不好看?”
她很介意自己有哪里不好看,平时保养十分舍得下功夫,她也知道自己的脚美中不足,太小,去商场都很难买到自己尺码的鞋子,因此她也很介意别人拿她的脚说事。
她有些气恼,挣又挣不脱,气的拿另一只脚踢他腿。
他低头似是愉悦,鼻腔哼笑了声,“好看。”
很可爱的脚,可爱到,他恨不得低头将她每一根脚趾头逐一亲吻过,没那么做一是怕她吓着,二是显得自己像个疯子。
他也仅剩一丝理智,在她面前维持一个体面的皮囊。
他动作迅速将她的鞋穿上,又一样擦干净她另一只脚穿好鞋,扶她起来,“只是心疼这么好看的一双脚,天天这么高的工作量。”
她乍然起身,心脏负荷过高,头有些晕,他既然扶着她,便也顺势靠在他肩膀。
不穿高跟鞋?不穿高跟鞋她连他肩膀都够不着,跟在他身边跟挂件儿似的,多难看。
就这七公分的她还嫌矮了呢!
机场人多,来去匆匆都推着行李,他手指穿过她指缝,“牵好,别跟丢了。”
她低头看他们十指交扣,眉眼弯弯,声音很是动听得意,“陆晏之,好多人都在偷看我们,她们心里一定羡慕死我了,到哪找来这么帅的老公。”
羡慕吗?要羡慕也是该羡慕他吧,到哪里能拐来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暗哑,“那你牵紧了,别松手。”
她脆生生点头,“嗯!”
如果,文莱的机场的路没有尽头,此刻也是有人心甘情愿的。
飞机终将准点起飞,又在另一个准点到达。陆晏之下飞机后,手机电话就没断过。
梁思意好几次抬头看他,脸色黑沉,隐隐有怒火。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陆晏之又像是故意背着她说话,她不知道电话内容,只是看着他垂在一侧的胳膊,手臂下垂臂肌鼓起,手背血管膨着。
手心空空如也。
下了飞机就不知道牵她手了……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走出机场却看见接机的人是文彦。
“陆董,夫人。”
身在异国,梁思意见到他哪怕不熟也有几分亲切,“你怎么来这里?”
他恭敬回答:“来接陆董回国,飞机已经侯着了。”
她从文彦口中才知道陆晏之一会儿就要回去,“这么急,都不在这儿歇一天吗?”
陆晏之已经没在讲电话,只是一边琢磨着事一边留意着她的动静,过了会儿,没听到文彦回应,才察觉方才那句话是对他问的,他看向她,眼神又变回柔和,“公司有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
梁思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满意,拿工作忙当借口来搪塞她的男人,最恶劣!
梁思意的不满直接体现在上车时,文彦替她开了后座车门,她却自己打开副驾驶门上车。
文彦立马看向自己的老板。
陆晏之也是这时才知道梁思意是生气了,他接过文彦手上的车钥匙,“车我来开。”
就这样,文彦心惊胆战的坐在后排。他一个助理让老板给他开车,也是福了!
陆晏之将车从平台开到主路,顺手关掉了导航音,梁思意在置气所以没注意,连文彦都需要导航才能送她回去的路,陆晏之开的轻车驾熟。
他还能分出心力关心她,“有什么事说出来,别生闷气,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梁思意身子侧向门那边,不理会他。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我一会儿要走?”
梁思意听声儿咬着唇,表情变得委屈。知道他还问,就是故意的。
陆晏之心咚咚跳动两声,很不规律。他其实并没有往这方面猜,或者说,不敢往这方面猜。
实在是从下飞机她的心情一直很好,也就跟文彦说了几句,说的是他回程的话题。
她不说话,只能他凭着猜测接着说,“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今天不回去就是了,送你回住处后我找间酒店住下。”
她转头,一脸欣喜,“真的吗?”
真的是因为他要走而不高兴。他心口酸酸胀胀,点头认真道:“真的。”
后座,文彦一直听着陆董在哄夫人,心里简直掀起惊涛骇浪。
人常说江山败于美人,他这会儿子是真信了,陆董不知道公司都成什么样子了吗?
就在陆晏之陪着梁思意的这几天,梁家大肆出手抨击陆家的市场,拦了中晏底下子公司几桩生意不说,几个原本计划施行的项目也停了,那都是一早就定下按部就班执行的。
陆董常说的,钱财事小,声誉事大,这下中晏的名誉还急等着他回去挽回,这倒好,飞机都调来了,陆董不回去了。
文彦急的恨不得要给老板磕一个。
陆董啊,您要是怕夫人难过,您把她一起带回去成不成?或者您跟夫人说一声,让她劝劝她母亲,真不能这么下死手啊。
梁思意不知道陆晏之公司的处境,听他答应留下来,只觉得兴奋,还说要邀请他去她的学校参观,带他去学校门口那家很好吃的蛋糕店。他都应她。
中途,陆晏之还给方绍棠打电话报梁思意平安。
晚饭就在她租的小屋里里吃的,秋姨烧了几道拿手菜,知道小姐在文莱遇到麻烦,陆晏之赶过去,又将小姐平安送回来,这让她暂时抛下了对他的成见。
更何况……
餐桌上,梁思意不时给陆晏之夹菜,说她在这边的日常生活,也吐槽这边的菜不好吃,要不是秋姨她都要饿瘦了。
……小姐在这儿半年都没今天这么开心。
最主要的是,从回来起,小姐叽叽喳喳就说个没停,她头都听疼了,可她看向坐在小姐对面的男人,一直安静听着那些女儿家稚气的话,不时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眉眼温柔。
这让她不禁想,陆先生难道对小姐,真的一点心都没有吗……她又想到那荒唐的婚约,想到方绍棠,深叹着气。
饭间,陆晏之口袋的电话又响了,他去阳台接的,还顺手关上了玻璃门。
文彦正低头认真挑着碗里的鱼刺,这鱼烧的真好吃,有他妈妈手艺的味道,忽见碗里多了一只虾,他抬头,就见梁思意给他夹完菜后放下筷子。
他心肝儿一颤,是吓的。
虽说是公筷,但夫人给他夹菜,这要是被他那近期冠以恋爱脑标贴的上司知道,他职业生涯肯定要唱哀歌了。
他想回头偷偷瞥一眼上司有没有发现这事,结果梁思意刚好叫他,“文彦。”
他一惊窜了起来,恨不得现场立个军姿,“到!”
梁思意看着他笑,笑容似抹了糖霜,“别紧张,我就是有事想问你。”
她还什么都没说,文彦立马替上司表忠心,“夫人,你不在这半年,陆董没有沾花惹草,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异性女人。”
这会儿换梁思意一怔,“我不是要问这个。”
他绷着,“夫人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晏之公司出什么问题了吗?”
上一秒还说言尽于详的文彦,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不清楚,夫人问公司的事,不如去问陆董。”
这句话她不用探究都知道是骗人的,他作为陆晏之的特助,怎么可能对公司的事情不清楚,而且,她肯定陆晏之公司遇到了麻烦,不然文彦大可说没有,而不是一句他不清楚,也不问她为何这样说。
她直言,“他要说,我还问你做什么?到底什么事?”
“夫人,你别问了,陆董不说就是不希望你烦心。”
“我烦心?那是与我有关的事?”
文彦求饶,“夫人,我真不能说。”
“是我妈前段时间拿公司跟陆晏之公司杠上的事吗?”
文彦:“……”救命啊,夫人,一会儿陆董要刀我的时候,你可要替我澄清,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猜着的。
本就是红颜事,文彦觉得如果夫人从中调和最容易大事化小,可他不是陆董,也参不透陆董的思维。但他跟了上司多年,能揣测到陆董在这事上不愿意让夫人知晓,他也只能三缄其口。
陆晏之回来就见助理一脸土色,先前赞不绝口的鱼,这会子在碗里凉成鱼冻了也不见吃。
问梁思意,“他怎么了?”
梁思意接,“被鱼肉噎到了吧?”
文彦:“……”谢谢,起码不是咒他被鱼刺卡到。
梁思意见陆晏之脸容轻松,看不出什么愁绪,随意问道,“你公司真没事吗?电话一个接一个的。”
文彦偏头暗暗朝身旁的上司使眼色,陆董,您招了吧,夫人已经知道了,再瞒该生气了。
陆晏之拿过她面前的碗,相比于那些杂事,他更关心她有没有吃饱。今晚的汤是口蘑冬瓜汤,她嫌冬瓜烫口,一直没喝,他此刻盛了半碗,放置她手边。
“没什么事,吵你吃饭了,我关机了。”
梁思意见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真黑屏了,不敢信他真能做出关机的事,能打到他手里的电话,可想而知没有小事,他还关机?
梁思意眼睛不住的眨巴着,皱着眉,一副很困惑的表情,“陆晏之,你……”你该不会是喜欢我了吧……
不然怎么对她这么重视,会怕她觉得吵,把手机关机,会因为她想他留下来,就抛下公司事物留下来。
想想又是不可能的事,他做这些,是因为他们婚约关系在,只是对她的尊重,他以前也是一边冷脸教育她,一边尊重着她。
想到以前自作多情受到的那些奚落,她又打消了这个猜测。
陆晏之住了酒店是梁思意指定的,就在她小区门口,她说的是,方便有事见面。
送走陆晏之,梁思意回到房间倒头栽在床上。呼,飞机睡的哪有床舒服,又不是陆晏之的私人飞机,头等舱都小的可怜。
秋姨端了杯牛奶进来,见小姐抱着被子打滚,好笑,“小姐,洗个澡早点休息,这几天累坏了吧,睡前记得把牛奶喝了,好多天都没喝了。”
她脑袋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没有秋姨,陆晏之每天早晚都给我准备了。”
秋姨看着小姐红扑扑的脸,声音怜爱,“陆先生……这回对小姐似乎格外好?”
梁思意从床上坐起来,用五根手指梳理着头发,漫不经心的说,“有吗?他不是一直都对我这样,只要我不越界,不幻想真做他的夫人,他什么不都替我安排打算好。”
她说的也是事实,秋姨想到那会儿刚陪小姐嫁进陆园,陆先生看似周全妥帖,实则疏远的态度,心中不免一酸。
她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自然知道小姐对陆先生是动心过的,不忍再多提,怕勾起小姐伤心难过。
“方少爷呢?小姐这次见到方少爷,他在文莱过的可还好?还有方夫人,都好吗?”
不好,何止是不好,说糟糕都不为过,不过差的情况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说着让秋姨担心,就胡乱点头说过的都好。
她拖着鞋推秋姨出屋子,“我要洗澡睡觉了秋姨,你也回去休息吧,晚安晚安!”
送走秋姨后,她没有去洗澡,而是找出手机给方女士打电话。
她要问问她妈,到底对陆晏之的公司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