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喻燃听见了祁思谦说的话,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私奔,好少见的一个词,谁和谁?我吗?
“皇上都答应了,按理说你就是别人的未婚妻。”祁思谦还有些愤愤不平,“我不想让你跟他成婚,要带你走,那不就是私奔?”
喻燃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处反驳。
谁敢想,她也会有要私奔的一天?
说实话,虽然一切都发生得突然,但她却接受得异常顺利。毕竟在喻燃内心,也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牢笼。
“具体要怎么办?”喻燃担心道,“你有把握吗?皇上要是追究,那就是抗旨。”
“总不会让你来当抗旨的人的。”祁思谦倒是有信心,“我有办法,不会牵连你我。”
“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简单纨绔。”
“喻姑娘是在怪我吗?”祁思谦状似委屈,“你最开始又不信任我,我说再多,也是平白惹你怀疑。”
喻燃:......
这种想打人又莫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干嘛老是费心费力帮我。我现在可没什么能拿出来回报你的。”喻燃硬邦邦道。
“喻姑娘,何须问我。”祁思谦叹道,“你这样聪明,一定心知肚明。”
“我只是想不明白。”喻燃低声道,语气困惑,“话本里多的是情深似海的人,可现实里又有几个?更多的只是那见色起意之人。”
“但你不是。”
祁思谦惊讶于她的通透,明明喻燃今年也才十八,正是最期待风花雪月的年纪。
就像和她一般年纪的楚悦瑶,她和太子虽说成婚出于利益,但多少也会期望拥有夫君的一颗真心,否则也不会如此针对喻燃。
可喻燃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幻想和期待了。或者说,比起幻想,她更想要用利益保护自己。
可惜祁思谦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他知道她重情,于是试图通过给她利益和真心将她捆绑。
心里虽然想要她,但祁思谦不会这么说。
“你不用为这些事情多费心神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也想要这样做,无论是与你假传流言,还是要带你私奔。”祁思谦道,“我不想你被困在这荒谬的婚嫁纠葛之中。”
“你合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你也合该自由、快乐地度过一生。”
喻燃愣了下,失笑道:“你的祝愿很美好,我也收下了,谢谢你。”
“可是,我又哪里有什么是合该拥有的呢?”喻燃抬头,灯火微暗,月色却舒朗。她看见那棵梨树,白色的花朵在暗色背景下十分明显。
“世间疾苦甚多,我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比我更难过的人,也不是都合该拥有苦难的。”
“我想要的,我会尽力去拿到。”她淡淡道,“要是有人不让我拿,那大不了就让他们再把我的命拿去,不过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毕竟如果把她逼到最后,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什么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祁思谦无言。
她就是这样,喻燃从他认识起就是这样的性格了。别人看她貌美,看她温和,看她知礼,但祁思谦清楚,喻燃比许多人都要坚韧,除非剥夺她的生命,否则别想将她轻易打倒。
不过祁思谦想,既然上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要是再让喻燃走到那一步,岂不是自己太过无能?
“赐婚虽然是定了,但筹备婚礼还需要时间。”祁思谦道,“作为马上要嫁人的女子,你想要去求神拜佛,祈祷一个美满姻缘,听起来完全合情合理。”
喻燃跟上他的思路:“京城附近的寺庙,最有名的就是大觉寺了。”
大觉寺位于京城西面的栖霞山上,连一些皇亲国戚也常常来此供奉。
据喻燃前生所知,如今的贵妃就信佛,每隔大约半月,便会去大觉寺进香。之前她不清楚,但这个习惯自从她嫁给萧北辰,就未曾变过。
“大觉寺所在的栖霞山,靠近京城的那一侧山势和缓,但背向的一侧却相当陡峭。寻常人来上香,几乎不会走这一侧的路。”祁思谦道。
确实如此。喻燃思索着,除非是皇上出行这种大阵仗,要仔细搜查有无埋伏,一般人去上香根本不会往背面走。
“你的意思是,假借上香之名,从栖霞山背面逃跑?”喻燃问。
祁思谦摇头道:“不是逃跑,而是被刺杀。”
“若是有身手好、熟悉地形的人刻意埋伏在栖霞山背侧,几乎不会被发现,是个适合刺杀的好地方。”
“刺杀我?可是没有理由啊。”喻燃疑惑道,“费尽心思埋伏在栖霞山,就为了杀一个无足轻重的我?”
“确实没有。”祁思谦说,“但有刺杀别人的理由。而在这个过程中,你也可以自然而然,被刺杀而亡。”
“你要刺杀谁?”喻燃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因此更加凝重,“要冒风险在栖霞山刺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是哪位皇亲国戚?还是权臣?”
“栖霞山......大觉寺,”喻燃压低声音,“难道是贵妃?”
“你怎么知道?”祁思谦脱口道。
喻燃不知如何回答,按理来说现在的她还不那么了解贵妃,不知道她礼佛的习惯。现在谈重生的事,更是无从谈起。于是她忽略掉这个问题,道:“你和贵妃有仇?”
一边问,喻燃一边回想着前生的情况。在萧北辰成婚之前,她确实听过贵妃身体抱恙的消息,难道就是这次刺杀?
可是前生她在京城根本没有听说过祁思谦的名字。
“不是我去刺杀。”祁思谦看喻燃刻意略过,也不再追问,“我只是得到了一些要行刺的消息。我们也不用掺和这些,只需要借着混乱,做出你被劫走失踪的假象,从而脱身。”
“放心,就算混乱,我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祁思谦的回答倒是解除了一些喻燃的疑问。不过他竟然能得到行刺这样隐秘的消息,还能借由这个消息展开策划,又让喻燃对他能力的估计又高了几分。
“我很放心。”喻燃道,“不过你之前说的是‘我们’,等我脱身,难道你也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你嫌我了吗?”祁思谦低声道。
喻燃哭笑不得:“我哪有这个意思,就想问问你的打算而已。”
“喻姑娘,我自己清楚,被不喜欢的人跟着,可能是会厌烦的。”祁思谦却自顾自的说着,“刚刚我还没控制住冒犯了你,你却不计前嫌,大晚上一个人骑着马跑去给我拿药……”
“祁思谦,”喻燃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他,“你是药效犯了吗?乱七八糟说什么呢。”
“我如果厌烦你,我还不去睡觉反而在这里跟你说话?”喻燃的语气果断,但在祁思谦没看见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迷茫。
“脱身之后,我也没处可去了。京城肯定不用说,回徐州也可能要连累喻家。”喻燃道,“你说的,要私奔,就不给我一个解释?”
祁思谦愣了半晌。他知道以喻燃的聪慧,自己的心思已经不是秘密了。可自己从最开始接近她,目的就算不上单纯。这次喻燃帮他找了药,祁思谦也总是疑心,她对他的关心只是出于她对帮过她的人的善良好心而已。
“对不起。”他道,“是我错了,我脑子不清醒。”
“等你脱身后,我也会找个借口离开京城。如果你没有想去的地方,那就和我去永城吧。”
“永城?那里有什么特殊吗?”
“我父亲是武宁侯祁岳川,他年轻时曾在永城驻兵,在那里有些人脉。”祁思谦道。
“好,那就听你的吧。”喻燃装作才知道祁思谦的身份,“你就是那位传言里的武宁侯次子?”
“看来你听过关于我的流言了。”祁思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们都怎么说?”
“嗯,我想想啊。”喻燃装模作样思索片刻,道,“说你青面獠牙,凶狠残暴,行事荒唐,还老爱打人。”
祁思谦:......
虽然这些话他也不是没听过,早就见怪不怪了。但从喻燃嘴里说出来,他怎么有一种想把跟她说这些的人找出来揍一顿的冲动呢?
“干嘛不说话啦?”眼见把人逗沉默了,喻燃带着笑意道,“你不会也想着打我吧?”
“怎么可能!”祁思谦立即反驳,随后又反应过来,“喻姑娘,逗我很好玩吗?”
“这怎么能是逗你呢,我是在帮你转移药效的注意力。”喻燃睁眼说瞎话道。
“......那我谢谢你了。”祁思谦哪里会信她的话,“其实你要是真逗我也没什么,我挺乐意的,真的。”
这下轮到喻燃无语了:“你中这药确实是厉害,啥都往外说。”
“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再吃点药,试试能不能闭眼休息一会儿。”喻燃道,“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你别在这里守着了,回去休息吧。”祁思谦劝她,“我这边不用担心。”
“中招的人少说这种话。再说了,你吃的是我拿来的药,我在这里看着点情况也是应该的。”
祁思谦劝不动她,也只好由她去。
不过到了最后,还是喻燃先撑不住,睡着了。
她今天经历了被赐婚的情绪激荡,又骑马跑了一趟给祁思谦拿药,称得上是身心俱疲了,自然撑不过身体比她好很多的祁思谦。
祁思谦听见门外的呼吸变得均长,知道喻燃怕是睡着了。
这么睡在外面,身体肯定是不舒服的,加上夜晚风凉,容易风寒。
祁思谦把绑在手臂上包扎的布条勒紧了些,疼痛变得鲜明,驱散了一些药效带来的热意。随后,他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靠着门框睡熟了的喻燃。
他又是心疼又莫名高兴,连忙把喻燃轻轻抱起,回到房中。
抱人的动作牵扯到手臂上的伤,时刻提醒祁思谦注意自己的行为。
他身体的反应没有消退,行为却没有逾矩。他将喻燃抱到书房唯一一张小榻上,又给她盖上薄被。
喻燃没有惊醒,反而在被盖上被子后,睡得更熟了。
房里没有点灯,祁思谦坐在喻燃的榻前,借着门外泄进的月光,专注地看她的脸。
没有白天的温和或是锋利,她如此安宁,像一个还未经历世事、天真的孩子。
祁思谦掐着自己上臂的伤口,执起她垂落在一边的手,缓缓落下一个极致轻柔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