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完了,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所以她痛恨拐卖女孩的人,让那个男人饱受她当年的痛苦无助,所以她嫉妒得到幸福的人,只是身处时代的不同,女学生却可以嫁给她的心上人……
而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建造的房屋,破坏了房屋的风水结构,才让她变得如此疯狂。
“谢谢奶奶,我知道了。”我抱着木盒站起身,打算告辞。
“程子,这么晚了,外面会很危险。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做什么事。”
“没关系,我会回去找我师父,我带着她的实体待在您这,或许会给您带来麻烦。”我深深鞠了一躬,临走前看了一眼挂钟。
十一点二十五分
我抱着盒子快步走,我已经打开过了这个樟木盒,或许邪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实体在什么地方,我必须得赶紧回去找楚涣。
雾更浓了。我只能依稀看得见周围的几栋建筑,心里的不安逐渐增加。
远处有个人影,我试探着问“师父?”
没有回答,但在慢慢走近。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慢慢后退。
红色的盖头,刺绣的嫁衣,逐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的,鞋子,在哪里。”她的声音像哭又像笑,充满了哀怨。
她光着脚,但与其说是脚,不如说是肉团。我很难说出那是一双怎样畸形的足。她走过的地方,只有一片一片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可我却甩不掉她。无论我怎么跑,她似乎都离我越来越近。
“完了……”看着她的手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
“滋……”烧焦般的声音响起,我睁眼发现一张明黄色的符纸落在她的手上,冒出了白烟。
是楚涣!他站在我的身后,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符咒,双目紧闭,念念有词。
那邪祟痛苦地收回了手,但她似乎被激怒了,双手极为僵硬扭曲地抬起,朝向月亮。
血月现世,灾祸重演。
周围刮起了一阵一阵的风,我有些看不清周围,但直觉感到,似乎她在向我靠近。
我向后没站稳,跌倒在地,她却已然扑压到我身上。她冰冷的手把我的头按在地上,疯狂大喊:“你居然!待在这个道士身边!”
“什么废话!”我已经没时间再想,拿出符纸点向她的额头。
“定!”
定身咒,是我唯一学会的咒术,她停住了。
但,仅仅两秒,那张符纸就布满了蛛网般的红线,瞬间成为碎片。
“就只有这点小伎俩?”她狂妄着笑着,但我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楚涣已经布下了阵法,点燃了香火。符纸在他的指尖跳动着,发出光芒。
她似乎才意识到了这是调虎离山,她的双手舞动着,无数血色的细线朝着楚涣扑去。
“楚涣小心!”情急之下我顾不得什么师徒尊卑,大声喊叫。
楚涣站在阵法中心,缓缓睁开双眼,鬓角的几缕头发飘扬。他的脚下似以他为中心,一道道金线弯曲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发散而出。
“天地正气,万法从心,吾奉天师道祖师敕令,拜请真君降临。”接着他手一挥,符纸便悬停漂浮在他面前,他挥动手指,明黄色的符纸上随机出现遒劲有力的红色符线。
“以咒为凭,以香为引,降魔于此,速速臣服。急急如律令!”
他的声音冷冽,贯穿了邢崇用红线交织的一道道抵御,那密密麻麻的红线,不过一瞬间,碎成粉末。
无数符纸飞出,金黄色仿佛照亮了夜空,立刻便涌向那邪祟。
她尖叫着,符咒一旦触碰到她,便会化为火焰,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灵体。她似乎仍然想要朝我扑来,但却最终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只要我的鞋子。”她痛苦地开口。
“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放下了吧。”我站在她的面前平静地说。“我要看着他每一世都遭到报应,穷困潦倒,抑郁而终,活在痛苦里,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只要得到那双鞋子,我就永远游荡在这世间。”
楚涣勾起唇:“你不厌吗?”
“厌又何妨,你要我带着这一生一世的怨气去报胎,换做是你,又将如何?”楚涣叹了一口气:“张何良,他还在等你。”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动作明显停住了。“什么?”我十分疑惑。“张何良又是谁?”
楚涣没有理我。“张何良终身未娶,死后也不曾投胎,他在等你放下你的执念。”
“阿良……”红盖头掀起,一张精玫绝美的脸上布满泪痕。
“所以,”楚涣轻声说,“安心去吧,相比起魂飞魄散,下辈子和他好好在一起。”
随后,无数金黄色的符咒围绕着她,无风自动。金黄色的光辉照映在她身上,她沾满鲜血的双脚,她鲜红的刺绣嫁衣,和她笑着流泪的脸。
顷刻间化为一阵轻雾,随风消逝。
雾散了,皎洁的月亮出现,照得路上仿佛散满了盐,安静详和。
“那这个怎么办?”我举起盒子问楚涣。
“这上面已经没有怨气了,拿回店里做个纪念吧。”楚涣望着月亮,随后他又看向我。
做得不错,程子。要是你没有找到实体,恐怕她也不会现身。我的笑容正灿烂着,头顶又重重挨了一下。
“但是你不听话乱跑,扣工钱。还有你刚是不是叫我大名了。”
“额..你听错了。”
他没再计较,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去还能再睡一会儿,明天回家。”刚过十二点。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怎么知道她的男朋友还在等她啊。”
“我在那女孩家找到了一些信件,是张何良写给那女孩的爷爷的,他们似乎曾经是同窗好友。”
“那他怎么说的?”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道爷,这次您对我们村子的帮助可真是太大了,这是一点薄礼,还有这些天的工钱,请收下。”那老男人堆着笑,把钱塞给楚涣。
“又看不见我的贡献,讨厌的家伙。”我朝那老男人做了个鬼脸。楚涣微微一笑,“其实这次我的弟子帮了很大忙。”“哦哦这样啊。”老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哼”我抱着双臂扭过头不去看他。
终于要回家了。
“师父——我好累啊。”我一进门就瘫倒在椅子上。“我想吃麻辣小龙虾。”“就知道吃。”楚涣双手插兜,很是无奈。“走吧,顺便带你买几件新衣服。”我从椅子上坐起来“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每次带你出去太土了,会给我掉价的。”楚涣挑眉。
“你潮!你个老古董潮得我风湿都犯了!”我无能狂怒。
“什么?”楚涣正脱下他的道袍,在白衬衫外穿上长风衣,换上马丁靴,显得他更高挑挺拔,随后他解开盘发,在后脑半扎了个辫子,甚至还带了一对耳环。
怎么说呢……确实挺潮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难得楚涣许我晚起一天,我打着哈欠出来,楚涣却不在店里。
“干嘛去了,没人看店也不叫我。”我自言自语。桌上是他的日记。
“这次有些心急了,我一心想快点找到线索带程子离开,不然她容易有危险。但她还是险些受伤,幸好及时找到她了,不知道她被吓到没有,作为补偿给她买了新衣服,她应该不会记恨我朝她发火吧……”
“我哪有这么小家子气……”
门被推开,楚涣回来了。我立刻装出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醒了?”他看我点点头,“我买了早餐,趁热吃,吃完之后打扫卫生,背书。”接着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合上了他的日记。
我轻轻偷笑,老东西还挺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