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扶砚是条剧毒的银环蛇后,白梦瑶为此着实地,心惊胆战了两天。
她走路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吃饭的时候,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去夹他身前盘子里的菜。甚至,在夜里,当扶砚翻身,手臂无意中搭在她身上时,她都会像触电一样,猛地惊醒。
扶砚将她这点小心思,尽收眼底,却也不说破。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过着自己那古井无波的日子。偶尔,会用一种看“受惊小动物”的、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她那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纠结的小模样。
然而,一周之后,白梦瑶就彻底地,把“毒不毒”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她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被“毒”死,反而,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几步路就喘,上个楼梯就头晕。她现在,甚至能一口气,从一楼跑到三楼,脸不红,气不喘。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健康的红晕,原本干枯的头发,也变得乌黑亮泽。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株被注入了顶级营养液的濒死植物,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
这种“活过来”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以至于,让她彻底地,忽略了这份“营养液”背后,那致命的“毒性”。
当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后,白梦瑶的心思,便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她又变回了那个对“墨蜕”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探险家”。
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墨蜕”会所,从外面看,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冷清的古董玉石店。店里除了她、扶砚,和那位神出鬼没的槐伯之外,连一个伙计都没有。(纸人被白梦瑶剥夺了人权)
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人,找上门来。
这些人,有穿着考究、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商人;有妆容精致、满身名牌的漂亮女人;有看起来像是政府官员的、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道士?
他们来到店里,从不看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而是直接,由槐伯,将他们引上二楼那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私密交易厅”。
这让白梦-瑶,感到了极大的好奇。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墨蜕”又没有在外面打广告,也没有做什么宣传。难道,它在某个特殊的圈子里,像那种最顶尖不对外的餐厅一样,是靠“口碑”相传的?
这天下午,她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
扶砚又出门了,说是去西溪湿地那边,处理一只不长眼的、妄图在杭州地界“占山为王”的水鬼。
白梦瑶便抱着一个软垫,跑下了一楼,凑到了正在柜台后,用一块鹿皮,慢悠悠地擦拭着一块古玉的槐伯身边。
“槐伯,槐伯。”她小声地叫着,像只想要讨糖吃的小猫。
“夫人,有何吩咐?”槐伯放下手中的古玉,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白梦瑶,已经有了相当的好感。他觉得,她就像一缕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墨蜕”这座沉寂了数百年的、阴冷的古宅。
“我……我就是想问问,”白梦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店里……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啊?他们……都是怎么知道我们这里的呀?我们店,看起来,也不像生意很好的样子啊。”
听到这个问题,槐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夫人,”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柜台上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来,推到白梦瑶面前,“您看,这是什么?”
白梦瑶好奇地凑过去。
只见那木盒里,铺着一层深紫色的丝绒。丝绒上,静静地躺着几十枚,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用不知名兽骨雕刻而成的……蛇形令牌。
那令牌雕工极其精致,每一片蛇鳞都清晰可见。蛇的眼睛,则镶嵌着一粒比芝麻还要小的、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墨蜕’的信物?”白梦瑶猜测道。
“可以这么说。”槐伯点了点头,拿起一枚令牌,递给她,“夫人,您仔细感受一下。”
白梦瑶将那枚冰凉的、触感温润的骨牌,握在手心。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但渐渐地,当她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掌心的那枚令牌上时,她的脑海中,竟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一些,充满了各种情绪的、杂乱无章的……人声。
“……只要能让那个贱人身败名裂,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是一个女人,声音里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这是一个男人,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我想要……我想要成为人上人!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这是一个年轻的、充满了野心的声音。)
……
这些声音,就像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连忙松开手,那枚骨牌,“啪”地一声,掉回了盒子里。
那些声音,也瞬间消失了。
“这……这是什么?”她捂着发疼的额头,震惊地看着槐伯。
槐伯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夫人,”他缓缓地解释道,“这,便是‘墨蜕’的‘请柬’,我们称之为——‘欲念之骨’。”
“先生他,会不定期地,将这些‘欲念之骨’,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投放到三界六道之中。”
“它可能,会出现在某个濒临破产的商人的办公桌上;也可能,会夹在某个失意女演员的剧本里;甚至,会混在一堆普通的石头里,被某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无意中捡到。”
“这枚骨牌本身,没有任何力量。但是,当一个生灵,心中产生了足够强烈的、足以扭曲现实的‘欲望’时,他内心的这份‘欲念’,就会激活这枚骨牌。”
“然后,这枚骨牌,就会像一个信号发射器一样,将他的‘愿望’,传递到这里。”
“同时,也会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引,引导着他,穿过重重迷雾,找到‘墨蜕’的所在。”
槐伯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所以,夫人,您明白了吗?”
“不是我们去找他们。”
“而是,他们那颗早已被欲望填满的、无处安放的心,在指引着他们,来到这里。”
“来到这个,唯一一个,可以实现他们所有‘妄念’的……地方。”
“所以,夫人,您明白了吗?”槐伯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和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不是我们去找他们。而是,他们那颗早已被欲望填满的、无处安放的心,在指引着他们,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唯一一个,可以实现他们所有‘妄念’的……地方。”
就在白梦瑶还在消化着这番话所带来的震撼时,店门口那串不知道哪个朝代的铜铃,忽然“叮铃”一声,清脆地响了。
一个身影,逆着午后刺眼的阳光,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百达翡翡的限量款手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属于成功人士的、精明而自信的气场。
但他的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眼神里,更是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无法掩饰的、近乎崩溃的焦虑。
他走进店里,目光没有在那些价值连城的玉器上停留一秒,而是径直地,走到了柜台前。
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好一会,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枚……和木盒里一模一样的、蛇形的骨牌。
白梦瑶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像一个躲在幕后的观众,开始近距离地,观察起这场即将上演的“交易”序幕。
“我……”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与他那一身光鲜的行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是来……做生意的。”
他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一丝……深深的羞耻。仿佛承认自己是来“做生意”的,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槐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依旧是那副温和而疏离的模样,毕竟每天都要接待无数个,像他这样的客人。
“这位先生,请楼上坐。”槐伯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不紧不慢地,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在前面引路。
男人紧紧地攥着那枚骨牌,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跟在了槐伯身后。
白梦瑶好奇心大起,她也想跟上去看看。但她又怕打扰到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槐伯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他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回过头,对着白梦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用口型,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请便。”
白梦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立刻像只好奇的小猫,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