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肃穆的屋檐斜阳下。文琦公主不情不愿的被两个宫人领着进了陛下的宫殿。
“父皇,你要给文琦做主啊”。
她进了殿门,随意的行了个礼,便拖着金贵的衣裙撒娇般的跑向御桌旁正在看文章的皇帝。
她扯起皇帝的衣袖,跪在地上摇晃皇帝的胳膊。
“父皇~”
皇帝被吵闹的不行,无奈的合上书籍文章,“好了好了,什么事都要朕出面,你这公主的礼仪威严何在啊”。
“哼~父皇取笑女儿”,文琦公主松开了手,将皇帝的衣袖丢在一旁,赌气般的别过脸去。随后心中委屈的哭出声来。“他们都笑话儿臣,说儿臣是个不会用人的榆木公主”。
说着,委屈的泪花便落了下来。“连父皇你也急匆匆的召女儿进宫。父皇,是要罚女儿吗”。她的双眼望向皇帝,极其发自真诚的发问。
“罚,当然要罚”。
皇帝突然变得严肃可怕起来,文琦公主不敢在哭泣,起身跑到御桌前工工整整的跪了下来。“父皇要怎么罚女儿”。
这般跪着,文琦公主只觉得自己更加的委屈了,话音因泪泣颤抖着哭音。
“朕这位公主脾气可了不得,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去别的府上掳人了?”
闻言,文琦公主心虚的抹开了泪,“是他整日躲在府中避着儿臣,儿臣才~儿臣只是想见见他”。
听得这幼稚的话音,皇帝恨铁不成钢般恨恨道,“堂堂一个世子身份,要见也是递上拜帖,等待回音。”
“那,儿臣就算是递了拜帖,他也不会同意儿臣去他府上的。再说,儿臣也从不写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文琦公主跪着地上,并未看皇帝脸色。
皇帝被这呆呆的话气笑了,“那这世间一切在你眼中便都是如同儿戏一般了?”皇帝摇了摇头,“怕只怕旁人笑话朕的家风是野养,撒开了养的。”
“父皇~父皇说这样的话太伤女儿的心了”。
这时,一位贵妃模样的娘娘从殿门口走了进来,“陛下说的好”。
文琦公主回头,看见来人,不禁道,“娘亲,你怎么也这么说女儿”。这可是她的亲娘,心中又委屈的落了泪。
“陛下平日娇惯你,受不住你的磨,破例在宫外早早的给你立了公主府,你便趁着身边没一个长辈,底下的人也不敢忤逆你,便在宫外为所欲为,做了多少荒唐事?说出去是本宫的女儿,本宫羞愧,现下走路背都不敢挺直”。
见爱妃进了殿中,皇帝赶忙招呼身旁的宫人给贵妃赐座。“爱妃怎么来了,这事朕自己管教管教就行,路上走过来的?可累着了?来,快快坐下。”随即,他随意指了个宫人,“还不给娘娘上茶”。
“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好好管教管教她。陛下,今日就不要再相拦了吧”。
听出话语中认真的念头,皇帝一下子话语软下来,“哎呀,爱妃啊,这点小事,朕还是能管的了的,不劳烦你出手了”。
文琦公主也转过身,狠狠的点了点头。“嗯嗯,父皇管教就成”。
皇帝赶忙回头给文琦公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插嘴。
文琦心领神会的连忙捂住嘴,又转回身跪了下去,然而双眼还是往亲娘这般暗暗打量。
与此同时,皇后的宫殿之中,一身素雅暗绿穿着的中年妇人正用手捡去花盆中新落的枯黄落叶。
她是不舍得早早的就将枝上变黄的叶片摘下的,等到自然脱落了,也是要捡了重新掩埋的。
服侍的宫侍不解,但她自己清楚只有掩埋好了落叶,才能让自己对自己以后未知的人生稍稍安心些。
玉兰在旁边添好热茶水,抬头看见皇后在掩埋落叶依旧不解的皱了眉。随后,才缓缓道,“娘娘,奴婢方才出去取水时偶然听了些和文琦公主有关的传闻。不知娘娘可愿听这些闲事”。
皇后每日对着落叶轻叹,玉兰开此口也只想能给皇后娘娘解解闷。再者,是她的私心。
皇后正在给落叶填土,轻声嗯了声。
“奴婢听说,文琦公主在今日上午,公然闯入湘王府暴打了守门仆人,随后竟还掳走了湘王世子。世子的胞妹华茈县主听闻消息,急急归家担心气愤之余赶去公主府要人,无意之间竟一脚踢破了公主府的门槛。这才知公主府门口的门槛竟是旧做新的腐木做的。奴婢回来的路上,小合子与奴婢说,他原家祖上是做木料的,便说那木原先许是墓中之木,本身是千年木料,只是在墓中久了沾了湿气,又机缘巧合之下用做了公主府的门槛,日日被烈阳暴晒,阳气与内里的湿气每日碰撞,在好的千年木料也是从芯处开始腐了。只是懂行的人少,如今洛阳城都在传公主被人蒙蔽,腐木门槛是往日蛮横无理的报应。现今,文琦公主正被圣上召见,连一向不出殿门的贵妃也坐了轿去了”。
听闻贵妃去了,皇后才有了反应轻声冷哼,但开口却并未谈及贵妃分毫,“公主府的门槛破了,便是皇家的门槛破了。那个县主是有几分我敬佩的烈性,可惜圣上宠爱文琦,怕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玉兰点了点头,“华茈县主也是可怜,湘王世子更是可怜。母妃湘王妃一年前新丧,公开的葬礼上文琦公主一眼便看中了身着丧服的湘王世子。世子本就悲痛之中,又被这般折磨近一年光景,学业休,日日躲在府中称病,却还是没躲过去。”
“他才只忍了一年,而我忍了几年?”,说着,皇后看向她新掩埋的落叶,许是共情,终于她心中恨恨的有些激动,仿佛隐忍许久被磨难种下的的痛苦终于发泄,“不是圣上在民间寻到的旧时初恋吗,连和贫民生的女儿都仗着宠爱封了公主。日日逾权与我,我这个皇后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厌恶与人争斗,但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恨恨的目光穿透过窗户落在缝隙间的外面置景的绿叶上。
玉兰从未见过皇后娘娘如此失态,她急急跪下,可后面又庆幸娘娘发泄出来。
“是叫华茈是吧?”皇后松开了她紧握的手。就算圣上再宠爱贵妃又怎样,这么多年皇后之位不还是她陈氏的。她想赌,若她也有一位女儿,是否也是位尊贵的公主。
随后,她冷静了下来。她并未有子嗣,但若做了一位母亲,必是一位称职的母亲。那两个孩子实在可怜,同她一般。湘王听说也只是闲职,少有人奉承巴结,按照官职和世袭的俸禄,在这花银如流水的洛阳城,怕是她们一家也是过得维持皇室体面但清苦日子。清苦教养出来的好,总比那宠溺蛮横的要强些。许是下意识厌恶文琦公主,她便自我的这般认为。
“我们也去见见陛下吧,玉兰,为我沐浴更衣”。
玉兰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微微上扬,娘娘终于不再只是对着落叶哀叹,她快声应下,“奴婢领命”。
湘王换上官服,请示打点着不多的银子进了宫。有不忍心的宫人告知圣上正在接见贵妃和文琦公主,他还是此时避着些好,晚间再来觐见,并向湘王告知她儿子女儿现今待的宫殿。湘王一阵弯腰回礼,急急忙忙的奔向孩子们的所在。
看见孩子们完好无缺的模样,湘王松了一口气。询问责怪了几句,而后三人出乎意料的的安静,湘王也一心只想着一会儿面圣的说辞了。
可不多时,湘王突然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正欲带着自己并不稳定的说辞去面圣,却看见一大群宫侍进了院,险些没晕过去。还好撑到了宫侍的报幕,“皇后娘娘凤驾,尔等还不出来迎接”。
皇后娘娘头戴凤冠,稳坐高堂之上,“你们二人是同胎龙凤而生,想必是上天定的缘分,我本想只认一位女儿,但即是天意,那便都拜入我的膝下,唤我一声娘,可好?”
“多谢皇后娘娘垂怜,我两个愚儿都心甘情愿”。从知晓皇后娘娘来意起,湘王便在一旁听得这喜讯松了很大一口气。但他的性情许是被世事打磨没了犀利连勇气也被衰竭,他木木的学着那些讨好有前途的人的模样,又怕贵人改了主意,急急上前陪笑道。
皇后娘娘闻湘王此言,并未急急下了定论,反而看向远处跪着的兄妹二人。
华茈县主开口道,“每年祭日,我们兄妹应为生母跪拜扫墓。若是无法应允,我们便不能重认母亲”。
“哎呀,你在说什么呀,华茈。皇后娘娘为我们家挡了多大的灾,这样可会寒娘娘的心啊”。湘王急的回头,虽然他认可女儿的话,但如今在洛阳城他们家得罪了贵妃和文琦公主,还能有什么盼头。幸得老伴在天庇佑,迎得皇后娘娘出面,给孩子们免了灾,叫声娘是应该的。但扫墓之事事悄悄地办了即可,现今这种场合认真什么啊。慌乱紧张之中,湘王急的额头出了细密的汗。
高座上的皇后并未觉得被冒犯,“孝心乃立人之本,本宫允了。今后你们兄妹二人,除了跪拜本宫,圣上,也可跪拜亲生父母。但除此之外,其他人,你们都无需再下跪”。
次日,贵妃的宫殿中
“天底下都知道圣上没有留世的子嗣,皇后娘娘却认了一个世子?”宫侍正在捻香,侧首打量着主子疑虑的缓声道。
“皇后娘娘念着陛下子嗣早亡认下一个世子而已,本就是身为皇后的分内之事,况且还是宗族子弟,又是请示过陛下的。宫外大臣不是也都高兴的去湘王府祝贺吗。你疑虑什么?或许,本宫也应该去送点礼,祝皇后娘娘得子”。贵妃娘娘手捧一堆小米粒,伸手去喂自己的宠物鹦鹉。语气慵懒。
屋中被锁起来的文琦公主,哭着跪在门边,打开一个小缝,“娘亲,皇后认了谁做皇子?不会是湘世子吧”。说着,她被自己的猜想吓到就这么跪着哭了出来。
“闭嘴”,贵妃娘娘捏起几粒米扔过去。
“你这般任性,岂不知会消磨去陛下对本宫的旧日感情,可是蠢人。竟还是本宫的女儿”。
“娘亲不是说圣上宠爱你吗,只会依着你顺着你,怎么会变心呢”。文琦不懂,她只知道说了爱就不会不爱。
“傻瓜,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岂是天生就有?就算是母亲和婴儿也是同样的道理。”虽这么说着,她还是躺向了贵妃椅,现今受宠,只需明白道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