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写字?”
听到元三妹惊讶的声音,金宝好笑地看着她,“三姐姐真笨!宁哥哥就是在写字,而且写得很漂亮呢。”
“我知道他是在写字,笔墨从哪里拿的?”
“柜台呀,拿的是三姐姐你记账惯用的那支;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宁哥哥在地上写字,然后给他拿了笔墨。他说写的是诗经,三姐姐你知道诗经是什么吗?”
“嘘——”
金宝的话,让元三妹顿时紧张起来;当即让她噤声,警惕地关上门。
“金宝你先回屋,三姐姐和他有话要说。”
金宝拿着纸墨,去屋里照葫芦画瓢了;元三妹拉着宁思沉来到了储物室。
“你会读书写字,你是今年的举子吗?你和科举案有什么关系?”
“我们我也没想到,皇上会因此动怒;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可以现在走就是了。”
看着宁思沉冷峻的侧颜,元三妹想起她爹,想起祖父,想起元家每一个被牵连到的人。
他们都很无辜的,作为先驱,总有些的人要先牺牲的。
现在送他走,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就是送死!
“团结友爱”的价值观也不允许她推人去送死!
第一波科举案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来,世族荒淫无度,仗着读过书,压榨他们这些庶族,寒门更是难以有出头之日。
这根本不对,他们需要读书识字。
读书不是为了做官,不是为了科考,是为不再这样懵懂无知地活着,知道是非仁义,有自己的丈量的天平。
宁思沉会写字,熟读四书五经,他的到来或许就是天意。
元三妹已经做好了决定。
“你不用走,金宝今年已经五岁了,他需要一个启蒙老师。你会读书识字,今年也考取了功名,这证明你能当好这个老师;你留下做金宝的启蒙老师吧,教她读书写字吧。”
“你不怕我——”
“所有人都知道,十年前我祖父就同样的事情,触怒了皇上,我们一家被贬为庶族了;就算这样,这件事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嘛。”
元三妹朝着他释然一笑,“如果你真的想离开,也没关系,我不强留你。”
说完,元三妹就回屋了。
留下宁思沉,她还有一个私心;祖父当年触怒了皇上,他们这一脉总归是皇上眼中的隐患。
这一次的科举案,她爹能被抓去充军;下一次可能就是她因为左脚迈出门,被发配为奴婢。
金宝总归是无辜的,到时候她走了,金宝又是孤儿了;如果宁思沉在,看在曾经救过他的恩情上,或许可能会照顾一下。
这个世道,有人照拂,总比一个孤儿要好过得多。
第二天,元三妹出门的时候,金宝正抓着毛笔,捂嘴偷笑:“三姐姐,写字好难啊。”
“你没走?”
宁思沉不仅没走,还在教金宝握笔,元三妹惊讶地看着他。
“我答应了。”
宁思沉一手小楷,例字方正整齐。旁边金宝的字写得歪斜,根本看不出来字形。
以前金宝也会拿着笔墨,照葫芦画瓢,当时因为笔顺不对,笔控不好,写得歪歪扭扭、又大又丑的;经过宁思沉几日的调教,金宝的字依旧难看,笔控好了不少了,笔顺不对的情况也有改正。
宁思沉第一个教的是金宝的名字,一连写了半个月,金宝终于能把名字写得方正工整、笔顺正确的名字。
写好的第一时间,金宝就拿给元三妹,请求她的夸奖,“三姐姐,你看看,我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我们金宝真棒,三姐姐这里还差一点就收尾了,你先去玩会儿。”
染色、上漆这一系列工程结束,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将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好,朝着宁思沉问:“金宝呢?”
宁思沉熟练地将颜料收拾好,用清水擦了几遍桌子,“出去找隔壁的小丫玩了。”
放好木雕,元三妹才有时间看金宝写的名字。
“金宝和你一样,是我去山上找石料的时候,捡来的孩子;当时她才两岁,还没有百天的婴儿大,是我和我爹一点一点把她养大的。你是她的启蒙先生,俗话说——”
铺垫了好久,刚准备说出自己的意图;隔壁宋娘子豪爽地声音,从门缝传来。
“三妹啊——”
宋娘子脸上堆满了笑容,手中还拿着一卷纸还有笔墨;笑呵呵的将东西放在桌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元三妹和宁思沉身上转悠。
“宋姐您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咱们邻居做了这么多年,您照顾我家那么多,能帮到您,我一定义不容辞的。”
宋娘子一拍大腿,“既然你开口了,我就直说了。”
压低声音,软声说,“我看到金宝的字了,写得可是真好啊;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庶民,没有进学堂的资格。我家里就一个宣纸铺子,小丫肯定是要继承的;我和他爹已经吃了没有学问的亏,要是能让她多学一点,以后也能少一点被为难啊。”
注意到元三妹的为难,宋娘子继续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以后孩子们的纸墨我们家包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不满您说,我让金宝带出去,就想着,带大家一起学习;但,您也知道,科举案的风头刚过,眼下封口正紧。您要是想学,我们能教,不要银子,但需要您签个凭证,您看怎样?”
“愿意愿意,只要能让孩子读点书,怎么都是愿意的。”
元三妹看向宁思沉,“你是怎么想的?”
宁思沉自然是愿意的,他们一众举子请命,就是想让庶民也也有读书的资格;眼下,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怎么学听我的。”
“当然,当然。”
于是当晚,金宝和小丫就开始篆刻店,跟着宁思沉学习写字读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篆刻店来了个“先生”的事情,很快传出去了。
一日傍晚,元三妹送货回来,看着院子里站满了人,还以为官兵又来抓壮丁了;抓着口袋,突然感觉一阵秋风吹来,钱包又不保了。
“你们别急,我先——”
“三妹啊,之前是我们不懂事,现在还给你;我家孩子今年三岁了,我娘子之前是老爷家的丫鬟,她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了。先生已经答应了,你是什么意见呢?”
听完,元三妹用眼神问向宁思沉,见他点头;众人一哄而上,将铜板银子都塞给她。
感受着怀中沉淀的感觉,将它们放在桌上,”这些我就收下了,学生我也收下了。此外,你们还要给我签个字据,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谨防有人出卖咱们,借此飞黄腾达。”
这些人答应得很爽快。
仅仅是今天下午,就收了十个学生。
不收学费,这些家长,有的送来了灯笼,有的搬来桌椅板凳,还有人送来了蒙学读物。
两人用一晚上的时间,收拾了一间库房出来,当作临时教室;将家长们送来的东西放进去,学堂算是办成了。
学生明天可以来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