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我知道“漂亮”的语言。
我没揭穿他,反正日后我定然会知晓,也不急于这一时。
等我再次窥向他的薄唇时,虽仍旧带笑,却与方才的全然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我也说不上来。
西域不同中原,冷得出奇,似乎连带血液也结起霜花。
屋内煤火不断,他怕我冷,特意外出猎得狐皮制成各式保暖的衣物。
我不知他是否对人人都如此上心?总之像他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心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变得格外依赖他。
无论什么,我总能在第一时间想到他,我竭力隐藏心中的异样,害怕去面对。
终于在几月的折磨后,我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
我并未向他表露心迹,我怕这一切不过镜花水月,是我的一厢情愿。
因这份隐瞒,我也尝到了心动带来的一切甜头与苦涩,像一张网缚住我所有的情绪,逃不出,越勒越紧。
——
某日,那贵女到我帐内。
周围奴婢并未拦她,一脸惶恐,偷偷瞟着我眸底神色的余光,在我和贵女之间来回流转。
那日,只顾看她脸上的神色,并未注意到其它。
今日,我才仔细打量了她。
微卷的发丝大多用彩线编成小辫。
一双眼睛美的不像样,不同于中原女子的柔美,像琉璃珠躺在阳光下的一片幻影。
颈上戴着三颗狼牙,以银丝为饰。
身上穿着中原上好的华锦。
她一见到我,脸上又气又恼,眸底蓄着泪珠,一闪一闪,好不可怜,像是被我狠狠欺负了去。
我仍旧疑惑,我从未见过她,她这股怒意从何而来?
她掺杂怒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我看着她,她那双好看的眼死死盯着我。
她说了很多,汉话并不标准,还夹杂着一些西域语。
我竭力去理解这些话究竟是些什么意思?最终却是一知半解。
总结起来,大概是这样一个意思:大皇子对我好,不过是想在将来加倍折辱我,别以为得到他一点好,便可如此的嚣张,她迟早顶替我,我只配一生匍匐在地,像一只狗摇!着尾巴讨好她。大皇子,绝不可能对我动情,他只会恨我,因为他的生母……
到此,后面她说是我全然不懂,其中还提到了中原。
我猜想大皇子生母余中原应该是有什么关系,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
还是说大皇子生母是中原人?可大皇子的长相与中原男子半点边也不沾,分明是纯正血统。
——
那日过后,我帐里的人重新换了一批,之前的去哪了?我并不知晓。
想来,应该是此事被他知晓。
对于那位贵女所言,我并不恼,也未将其放在心上。
唯有一点,我人十分笃定——就算死,我也绝不会讨好任何人,天家血脉,历来如此,历代如此!
可笑父皇教育自己儿女的说辞,如今却因窝囊,荡然无存!还不是卑躬屈膝,拿自己女儿平息战火。
我绝不允许自己同他这般懦弱,也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
从贵女脸上读出的气恼,足以证明大皇子对我还是区于旁人,否则也不会引得那贵女,在这么冷的天专门为我跑一趟。
我抱着手炉,望着床边的匣子。
匣子里面放着母亲的短笛,我看了许久,看得出神。
一个想法窜入我脑中,我有些贪心,不安于我与他的现状,或许可以再进步。
几日后,他被西域王唤去。
起初我并不知情,本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却久久不见他影。
最终受不住困意折磨,竟趴在他床睡着了。
熟悉的哭声响起,我本能向后转去——是大皇子!
我藏不住欢喜,向他跑去,才跑出几步,地上粘稠的血泊引起我的注意,我神色一惊,被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处。
胃里一阵翻滚,我赶忙用袖口捂住口鼻。
目光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向上点点看去,看清来源后,我双腿一软,立马瘫坐在血泊中。
我强忍那股恶心劲,死死盯着他沾满血液的手。
血液从他手上滴落,但却不是他的!是他手上提着的头颅!
我实在忍不住别开眼,狂吐不止。
方才听到的笑声再度响起,我精神紧绷,慢慢看向声源处。
那颗头颅的血眼死死盯着我,发出凄惨的哭声。
突然吹起的风,将她的发丝掀开,那张脸暴露在空气中。
我越发觉得眼熟,用力眯着眼,想借此看清她的长相。
……
母亲!是母亲!
我像是抽去了皮骨瘫坐在血泊中,抓着衣袖发疯地撕叫。
“你说过会回来的!瑾儿啊!——我好恨,我真的好恨,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为什么!……”
母亲尖锐的声音刺破我的耳膜。
“你告诉我,为什么?”
语落,母亲的头颅突然冲向我的位置。
母亲!
我猛然惊醒,口中的呢喃声还在耳边,原来是场梦!
我大口喘着粗气,惊出一身冷汗,抬手慢慢抚平起伏的胸口。
惊魂未定,身旁稀薄烛火勾勒出两道人影,我再次一惊。
迅速转过头盯着身旁的人,是大皇子,他何时来的?
透过暗色,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与梦中冰冷的模样重叠。
我内心咯噔,有些后怕。
只是个梦,梦中一切皆为虚象做不得真!
我这般想着,安抚受惊的自己,极力让自己不再回想。
这招果然奏效,不到片刻,我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我再次看向他,注意到他手上拿着我准备的惊喜——母亲的玉笛。
“这是何物?”他出声问我。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是最藏不住心事的。
我羞红脸告诉他,这是父皇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
母亲送给了我,而我想送给他。
四周流动的寒气里还裹挟着丝丝酒味,轻轻飘散在每一个角落,包括我眸底的欢喜。
此刻,我终于读懂了母亲注视短笛,嘴角难掩幸福的模样。
他没有说话,指腹反复搓捻短笛。
“哈哈哈……”他脸色一变,突然发笑。
戏谑的笑声染上几分诡异。
雾云般的双眸在微弱的烛火下扑朔迷离,像极了吃人的妖怪。
突如其来的反差感,让我想起方才梦中那一幕。
“嘭——”
短笛的破碎声将我的思绪,强行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