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云栖的黑色路虎停在地下停车场,贺经理少不了怨声载道,进去赔笑脸。
“云总又来了,老样子?”
云栖端坐在桌前,放下手提包,掏出一本杂志,放在膝盖上,一页一页的翻,一本翻完再翻一遍,不厌其烦,像去咖啡店享受的客人,茶也可以续杯。
“对,老样子。”
这是云栖第四天过来等许大影帝。
“来,您的茶。”
贺经理这三天泡过得茶,快赶上过去半个月的次数,手上功夫和熟练程度一起被磨炼,他大概已经摸清寰云的新任总裁爱喝什么口味的茶几分热几分冷……
没有进展挺耗人的,云栖不能只坐着干等,“谢谢,不过贺经理,关于许先生,你们当真一点消息……”
“啊——贺贺嗬嗬——”突然跑进来的是贺经理的助理。
“喝喝,喝什么啊,小陶你这是在公司要注意一下形象的,别整天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没分寸!”贺经理迅速切脸,表示歉意:“抱歉云总,让你见笑了。”
“不是,贺……”小陶像是真有急事,云栖倒是很好奇她想说什么。
可惜没来得及问,“你……”有人推开门。
云栖正对着门的方向,再次看见他一如初见,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白色西装裤,上身搭着一件纯白T恤衫,头发稍长,少年气十足,那张脸比她在大荧幕上看到的还要精致亮眼,骨架也比以前张开了不少……
咔——许颂关上门径自走到云栖面前。
这是许颂找到云栖的第一句话,足够平淡自然的说道:“云……云栖,好久不久。”
平淡在哪里呢?是尾调上扬的声音,还是轻言未说出口的熟悉称呼……
云栖紧握茶杯的手颤颤发抖,还没来得及感觉久别重逢的……
“啊——”贺经理先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打断了所以人的情绪,“嘘嘘嘘嘘——”
许颂淡淡说道,“贺经理,这里是公司,要注意形象。”接着比了一个手势让他闭嘴。
对贺经理来说他是个冰块神经时常抽风的无情男人。
许颂的气质忧郁冷淡,笑起来给人万物复苏的美好,冷着脸是极度厌恶的高冷,让人退避三舍,不敢冒犯。
云栖不敢看他的眼睛,垂头问道:“许先生方便和我谈一下吗?”
“许先生?哼——我叫你云栖,你叫我许先生?”许颂歪着头想看她的表情,云栖又往一边偏了偏,他看不到,直起腰冷言道:“不谈。”
贺经理和小陶顶着一张吃瓜脸,吃惊地看,自动闭麦,认真的品起来,完全忘乎所以……贺经理的兰花指,小陶的第六感,它们直觉这个八卦不简单。
云栖心心念念,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人,她却连看一眼都不敢,太丢范了,公是公私是私,按照提前做好的流程走下去,不要纠结。
她说服自己,淡定说道:“许颂,好久不见。”
高位者俯视。
许颂突然问道:“云姐姐,非我不可吗?”
下位者仰视。
云栖猛然抬起头,两人对视,“啊——”这是许颂找到云栖的第一次见面。
他信口胡诌说:“小的时候常叫,许久未见,顺嘴了。”
“嗯——”云栖垂下眼来,了然说道;“许颂你说的对,确实是非你不可,方便和我谈一下吗?”
贺经理张开嘴拳头抵上槽牙,小陶眼珠子在眶里来回游离,戏还没看够……
“咳,咳——”许颂要赶人走,冲着他们说道:“云总要开始跟我谈了。”
“嗯,好,你们在一起……啊呸,你们好好谈……嗯,小陶我们走。”贺经理一时语无伦次,推着小陶一起出去,顺道带上门。
咔——
两下无声。
许颂不紧不慢地坐到她对面,问道:“你要跟我谈,又不开口……”
“我你……”云栖想说什么呢?她自己又拿不准了,左右思索转起身来,镇定说道:“许先生,我代表寰云娱乐邀请你主演《峤山之路》的主角何松峤,鉴于你此前拒绝过我们的邀请,我想请你看过剧本后再慎重考虑,是否决定要拒绝出演。”
云栖顺着桌台,把剧本和保密协议推到许颂面前,又说:“合作共赢的事情,我相信许先生可以做出明智的决定。”
“《峤山之路》,何松峤,”许颂分开念道,说,“如果我没记错,明年是何先生五十周年纪念日?”
“是的,寰云手握版权,现在是开机的最好时机,国民度高,平台讨论活跃,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对演员来说曝光度也是极高。”云栖稍微放松下来,以为他们可以开始深入讨论剧本。
但许颂没有这个想法,依旧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嗯——何先生是我,养母吴瑛女士,的偶像,也可以说是信仰,如果我来演何先生,她,泉下有知……”
“泉下有知”四个字,云栖短路在这里,她要听不下去其他的了,这些年她刻意的控制自己,不去过度关注峤山,不去看许颂,路过G洲机场她也是匆匆一撇,那里满是许颂的首秀海报。
说话声还在继续,“峤山的夏天没有G洲那么热,海风轻拂落在人身上很舒服,吴瑛女士说,‘她愿意随最喜欢的季节一起离开’,明天是夏至的最后一天。”
许颂是在明晃晃的戳她的心窝子,她强忍着泪,说:“许颂,你到底要怎样?”
许颂掂量着不能把人逼急的限度,缓声说,“云姐姐,有空记得去看望一下吴奶奶,她或许想你了……没有墓地,骨灰和许先生一起撒在海里,你知道的,峤山松风区滨海路——”
不得不说,许颂温润的态度不弱于咆哮怒吼,轻而易举就能突破人心的防线,他最近几年去看心理医生的次数多了,对“循循善诱”的掌握颇有心得体会,用在云栖身上,是左右脑博弈的结果。
云栖被刺激受伤的表情,他有揪心的疼也有舒缓的愉悦感,他想自己要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
许颂的话像一把软刀子腕在她心口搅和,她也真的开车去到峤山,走半路她才意识到从G洲到峤山的路程很远,隔着山隔着水,中途转高铁,又坐上飞机,云栖一直认为自己忘记了过去,频繁的回忆只会加深痛苦,折磨自己和身边的人。
海风吹在脸上,明明是仲夏云栖却遍体生寒,时隔八年,她再次回到峤山仍无能为力,母亲,吴奶奶,现在是他父亲。
她想许颂了,不敢直面过去的云栖是那样懦弱,失去的代价过于沉重,她承受不起,岸边寂静云栖大喊一声:“许颂——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的。”
……
第二天一早许颂来到贺经理的办公室坐着,一句话不说的坐着,倒了一杯茶。
一个小时过去,地下停车场没有一辆黑色路虎开进来。
两个个小时过去,贺经理没辙道:“祖宗,你这啥也不干,啥也不说,干坐着等什么哪?”
“喝茶啊——味道还不错。”许颂轻轻抬手抿过一口,翻看起手边的时尚杂志。
贺经理算是明白过劲,他的办公室已经不是用来办公的,是用来喝茶的。
“小陶——”
现在他需要新的办公室缓解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贺经理?”
“呃,明天,记好了明天,许先生,或者寰云的云栖,云总过来喝茶,就把我办公室搬到茶水间。”
“啊,茶水间?!你确定吗,贺经理。”
“确,定。”很是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听的小陶感觉他被里面那位许先生的作风传染了似的。
你的爱~我的爱~像花火~总也……
“贺经理,手机!”小陶听见熟悉的声音。
“哦,”他接起电话,“喂,韩大经纪人。”
“贺经理,许颂在你哪吗?”
“在的,在的,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喝茶哪。”贺经理不经意向她告状,奈何韩枫不关心这个。
“告诉他,寰云的合同我寄过去了,今天中午之前就能到,叫他签字。”
“这……我做不……”贺经理犯起难为,韩枫也知道很少有人能代表许颂做决定。
“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说。”
贺经理冲进办公室,递过手机。
“是我。”许颂接过电话。
“阿颂,寰云给出的条件,制作班底都很不错,小提琴又是你擅长的乐器,我想你应该也很看好……”
“枫姐,我记得我说过,我要息影。”
“许颂!不要说疯话——”韩枫怒斥道,“阿颂你冷静一点,你的心理医生孔女士明天就会到G洲,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
许颂长期焦虑失眠,甚至伴随厌食厌世的倾向,这让韩枫很头疼,进组时韩枫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毕竟是她手下的头部——大影帝,多费点心正常,但许颂说不想演戏了,这不仅让韩枫惋惜,更是害怕……许颂没有亲人,没有完全交心的朋友,唯一钟爱的小提琴……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好的枫姐,合同我会签的,不过我还有一点其他的要求,再等几天可以吗?”
韩枫听见他松口答应,定下心来说,“当然可以,其他的自己看着办,最后把合同签下就行。”
“嗯,枫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