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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薄荷与油污痕

    手腕上那圈带着傅烬油污指印的痕迹,沈枝寒洗了很久。香皂搓红了皮肤,黑色的油污却像渗进了纹理,留下淡淡的、无法完全消除的青灰色印记,像一个屈辱的烙印。她最终放弃了,用一条深色的编织手链勉强遮住。

    素描本上那页被浓黑机油涂抹的“枯枝燃火”图,被她用力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和那枚早已冰冷却依旧灼人的打火机作伴。她以为自己藏好了所有狼狈,却不知有些痕迹,刻在了更深处。

    风言风语像深秋的冷雨,悄无声息地渗透。关于她在汽修车间“主动”找傅烬的传闻,经过几轮添油加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学前教育班的女生看她的眼神多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唐棠欲言又止。

    而这一切的源头,周漾,终于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找到了她。

    地点是教学楼顶层那间废弃的画室,沈枝寒心烦意乱时常去的避难所。她正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周漾走了进来,没穿啦啦队服,一身当季新款的风衣,明媚依旧,眼神却像淬了冰。她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沈枝寒?”她声音清脆,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沈枝寒遮着手腕的手链,“挺有本事啊,不声不响的。”

    沈枝寒下意识地攥紧了手腕,心猛地一沉:“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周漾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让傅烬‘碰’你的?”她特意加重了“碰”字,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沈枝寒的手腕,“汽修车间?嗯?听说他连你的手腕都‘握’过了?”

    沈枝寒的脸瞬间煞白。那冰冷的、带着油污的触感仿佛再次箍住了她的手腕。她后退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窗框。

    “我只是……还他东西。”她的声音干涩无力。

    “还东西?”周漾嗤笑一声,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张照片——赫然是那天在梧桐道上,她拦住傅烬,而沈枝寒抱着书站在不远处树影下,脸色苍白的瞬间!不知被谁抓拍了下来。“还东西需要这么‘偶遇’?需要这么‘楚楚可怜’地躲在一边看着?”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沈枝寒,我警告你,离傅烬远点。他不是你这种只会抱着画板、躲在角落里的‘好学生’能碰的。”

    屈辱和愤怒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沈枝寒。她看着那张被刻意截取角度的照片,看着周漾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占有欲,连日来的委屈、难堪、自我厌恶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我和他没关系!”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尖锐,“你想要他,自己去追!不用在这里警告我!”

    “呵,急了?”周漾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容更盛,也更冷。她目光扫过沈枝寒放在窗台上摊开的素描本——那是沈枝寒试图转移注意力画的静物练习,新的一页。

    “画得不错嘛。”周漾突然伸手,一把抓过素描本!

    “还给我!”沈枝寒惊叫,扑上去想抢。

    周漾轻易地躲开,手指翻动着画页。当翻到那张被撕掉“枯枝燃火”图后留下毛糙撕痕的页面时,她手指一顿。紧接着,她看到了沈枝寒藏在后面几页里,那些无意识画下的、带着傅烬影子的线条——嶙峋的下颌,耳骨的疤,甚至一个模糊的、带着扳手轮廓的背影!

    “哈!”周漾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嘲笑,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意,“没关系?沈枝寒,你当我是傻子吗?”她捏着那几页纸,在沈枝寒惊恐的目光中,用力一扯!

    “嘶啦——!”

    脆弱的画纸被粗暴地撕下!沈枝寒的心也跟着被撕裂。那是她隐秘的心事,是她挣扎的痕迹是她无法宣之于口的、关于“火”的病态迷恋!

    “不——!”沈枝寒扑上去,指甲划到了周漾的手臂。

    周漾吃痛,眼中戾气一闪,用力将沈枝寒狠狠一推!

    “啊!”

    沈枝寒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腰侧重重撞在画室中央一个废弃的、生锈的铁质画架腿上!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她,她闷哼一声,顺着冰冷的铁架滑坐在地上,疼得蜷缩起来,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她下意识捂住被撞的地方,感觉骨头都要裂开了。

    素描本的残页散落一地,像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心。

    周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看着沈枝寒痛苦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覆盖。她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沈枝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强硬:“装什么可怜?这是给你的教训!记住,离傅烬远点!否则……”

    “否则怎样?”

    一个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周漾的话。

    画室虚掩的门被彻底推开。

    傅烬站在那里。

    他不知来了多久,身上还穿着沾着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外套,额发被细雨打湿了几缕,贴在冷硬的眉骨上。他手里拎着一个沾着泥水的、眼熟的帆布工具包——是沈枝寒刚才慌乱中遗落在梧桐道边的,里面装着她的手工材料。

    他显然看到了全过程。

    那双墨色的眼睛,此刻像结了万年寒冰的深潭,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散落一地的、被撕碎的画稿,扫过沈枝寒捂着腰侧、疼得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最后,定格在周漾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周漾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一僵,强撑的气势瞬间瓦解:“傅…傅烬?你怎么……”

    傅烬没理她。他迈步走进画室,脚步踩在散落的画稿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径直走到沈枝寒面前,蹲了下来。

    浓烈的机油味混杂着室外带来的湿冷雨汽和那丝奇异的冰冷薄荷味,瞬间将沈枝寒包围。她疼得眼前发黑,只能看到他工装裤上深色的油污和沾着泥水的裤脚。

    “能起来吗?”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关心,更像一种冰冷的确认。

    沈枝寒咬着唇,疼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傅烬似乎皱了下眉,没再问。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淡淡油污的手——不是去扶她,而是直接探向她捂着腰侧的手。

    沈枝寒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更快地抓住了手腕!依旧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但这次,他避开了她之前被捏出青痕的地方。

    他的手心很烫,和他身上冰冷的薄荷味形成诡异的反差。他隔着薄薄的毛衣布料,在她被撞的腰侧按了一下。

    “唔……”沈枝寒痛得浑身一颤,倒抽一口冷气。

    骨头应该没事。”他松开手,下了结论,语气平淡得像在判断一台故障的机器。然后,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僵立在一旁、脸色煞白的周漾。

    “道歉。”他开口,只有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周漾嘴唇哆嗦着,看着傅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寒意,再看看地上狼狈不堪的沈枝寒,巨大的难堪和恐惧终于让她崩溃了:“傅烬!你为了她?她算什么东西!她……”

    “道歉。”傅烬打断她,向前逼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画室里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周漾完全笼罩。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冻死人的沉寂,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胆寒。

    周漾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她看着傅烬,又恨又怕,最终在那种无形的、冰冷的威压下,屈辱地转向沈枝寒,声音带着哭腔和咬牙切齿:“……对不起!”

    说完,她再也无法忍受,捂着脸撞开傅烬,冲出了画室。

    画室里只剩下两人。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更显寂静。

    沈枝寒还蜷坐在地上,疼痛稍缓,但腰侧的钝痛依旧清晰。她看着傅烬沾着泥水的裤脚停在自己面前,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杂着疼痛、难堪、屈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的、不合时宜的悸动。

    傅烬弯腰,没有扶她,而是捡起了地上那个沾了泥水的帆布工具包,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又俯身,将散落在她脚边、相对完好的一张画稿捡了起来——那上面画着一个模糊的背影,肩头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英文单词的轮廓。

    正是他那“FLAMMABLE”的纹身。

    沈枝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傅烬看着那张画稿,沉默了几秒。画室里只有他指腹摩挲纸张的轻微声响,和他身上那冰冷薄荷味带来的、奇异的压迫感。

    “画得不像。”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却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沈枝寒愕然抬头。

    傅烬将那张画稿随手丢进她怀里,然后将她的工具包也放在她身边的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还能走?”他问。

    沈枝寒咬着牙,忍着痛,扶着旁边冰冷的铁画架,艰难地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腰侧的剧痛让她额角又渗出冷汗。

    一只沾着油污和泥水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沈枝寒愣住了。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虎口处还有一道新鲜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划伤——是技能大赛的痕迹。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她迟疑着,缓缓抬起自己冰凉、沾着灰尘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粗粝的薄茧和油污的粗糙感,瞬间包裹了她的冰冷和颤抖。那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灼烧到她混乱的心底。他微微用力,一股沉稳的力量传来,轻易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

    站稳的瞬间,腰侧又是一阵抽痛,她身体晃了一下。

    傅烬的手依旧稳稳地托着她的手臂,没有立刻松开。他身上的机油味、冰冷的薄荷味、还有雨后湿漉的气息,混杂成一种极具侵略性却又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支撑的气息。

    “医务室。”他言简意赅,带着她往门口走。

    沈枝寒被他半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废弃画室。走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酸。手腕上那圈青灰色的指印,似乎被此刻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覆盖了。她低着头,看着两人沾着泥污的鞋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为什么帮她?因为撞见了周漾的欺凌?还是因为……那张画了他纹身的画稿?

    “那个……”走到楼梯口,沈枝寒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蚊蝇,“……谢谢。”

    傅烬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比她高很多,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和苍白的侧脸。

    “耳机,”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地擦过她耳膜,“修好了。”

    沈枝寒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黑的眼眸里。她这才想起来,那天在食堂,混乱中她的有线耳机似乎被扯坏了线。

    “在你工具包侧袋。”他补充了一句,然后松开扶着她的手,率先走下楼梯,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一提。

    沈枝寒怔在原地,手忙脚乱地拉开工具包的侧袋——里面安静地躺着她那副白色的有线耳机,断裂的接口处被一种极其专业而牢固的方式重新焊接好了,包裹着一小段黑色的热缩管,接口处甚至打磨得很光滑,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痕迹。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腰侧的疼痛和手腕残留的灼热,猛地冲上沈枝寒的眼眶。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个在昏暗楼道里沉默前行的、挺拔而冷硬的背影。机油味依旧浓烈,那丝冰冷的薄荷味也依旧存在。

    但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她握紧修好的耳机,冰凉的塑料外壳下,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焊接时留下的温度。

    ——他砸了周漾的手机逼她道歉,他拉起了地上的她,他修好了她坏掉的耳机。他依旧像一团冰冷而危险的野火,却在她这片冬枝被风雨摧折的瞬间,投下了一道沉默的影子。

    朋友?或许还不算。

    但不再是路人。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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