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赵家第三回上门求亲时，文君和见到了赵珏。长辈们在正厅中交谈，两人一并去园子里赏花。
自打那日不欢而散后，算算竟有一年多没跟赵珏正经说上一回话。文君和一时之间有些词穷，赵珏先开口:“求亲是我爹娘的意思，你不愿意就告诉我，我去跟他们说。”
文君和一愣，片刻后才道:“我没有不愿意。”
赵珏有些意外，仿佛被这句话堵住了喉咙，声音透着几分艰涩:“为什么？”
文君和盯着石砖缝里长出的绣墩草:“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那些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不如……嫁给你。”
赵珏的声音微沉:“听闻伯父伯母一直在给你相看亲事，你没有一个中意的？”
文君和摇头。
赵珏瘦了一些，大约是因为常小娘子的缘故，他看上去精神不大好。
文君和的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那你呢？你不像是会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
赵珏沉默片刻:“跟谁成亲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文君和像是被人刺了一针，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缓过后来她才轻声道:“是吗？”
临走之前，赵珏告诉她:“你若是能找到心仪之人，我可以跟你和离。”
文君和双手交握掩在袖下:“好。”
12
文赵两家的婚事办得十分热闹。自两家定亲以来就有不少人议论文家捡了大便宜，文老爷心里憋着口气，大手笔的采办嫁妆，恨不得连箱笼上的花纹都亲自过目。
文君和直到坐在喜床上还是恍惚的，嫁给赵珏她应该高兴的，只是这份喜悦里头又藏了些别的东西，叫她难以分辨。
赵珏挑开盖头，在满室烛光中文君和茫然抬眼，今天喜婆在她脸上涂了很厚的脂粉，折腾一天，恐怕妆都花得不成样了。想到这里，她又迅速低下头，十指攥紧喜帕挡在脸前。
她现在这样一定很难看，文君和忽然觉得难受。
赵珏明显愣了一下，声音怪怪的:“你档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文君和:“太热了，我想先洗把脸。”
赵珏哦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琼娘进屋服侍她去梳洗。
她坐在浴桶里，不大愿意出来，琼娘心里担忧，低声劝她:“小娘子是不是害怕？不碍事的，嫁做人妇总有这么一遭。”
不知过了多久，赵珏的声音忽然响起:“文君和，你掉浴桶里去了？”
琼娘抿着唇笑，文君和闹了个红脸，慢吞吞地穿上衣裳，看也不看赵珏一眼，直接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赵珏抬手戳了她两下:“文君和。”
文君和一扭脸，气愤道:“你干什么？”
赵珏微微俯身:“新婚之夜，你说呢？”
文君和脸颊滚烫，半晌才挤出来一句:“一定要吗？”
不知是不是文君和看花了眼，赵珏的耳根竟有些发红，他微微后仰:“随便你。”
片刻后，赵珏吹灭蜡烛，掀开被褥躺进去。
这张拔步床很宽，两人各盖一床被，按说是互不打搅。然而文君和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听见赵珏起身的声音，他抱着被子去长榻上睡。
文君和问他:“你怎么了？”
赵珏声音有些沉:“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榻。”
这下文君和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两人青梅竹马，自幼一道长大，如今真成了夫妻反倒不如以前相处自在。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连琼娘都开始疑心二人并未共寝，她被问得有些烦了，这夜早早地歇下。
夜间，外头忽然劈下一道惊雷，文君和惊醒后就瞧见赵珏捂着脑袋坐在长榻上，大约是刚从外头回来，能闻到一点淡淡的酒气。
文君和匆匆披上外衣走到他身边，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收了回来，有些担忧:“是不是喝多了？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拿些解酒的药丸。”
正要转身，一道大力将她向后扯去，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文君和浑身一僵，好似被闪电打了一般，回过神来想要挣开，反而被抱得更紧。
赵珏轻声喊她:“文君和。”
她定在原地，僵硬地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又很快地被赵珏寻到空隙堵住了唇。
13
文君和与赵珏的婚后生活似乎与平常夫妻没有什么区别。
她依旧会去书院给燕山长帮忙，闲来无事坐在书房里烹茶读书。也并非什么正经书，一些玄谈杂录而已，赵珏就在一旁的躺椅上睡觉。
文君和纳闷:“也不知你这样惫懒是怎么中举的。”
赵珏就冲她勾勾手指:“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文君和不过随口一说，不曾想他真有秘密，将将凑过去就被赵珏拽到躺椅上。心知被他戏弄，文君和抬手就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赵珏也不喊痛，扣住她的脑袋:“再陪我睡一会儿。”
文君和叹一口气:“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怎么总精神不济？”
赵珏:“在想今年的会试，马上就能去京城了。”
新皇登基，加开恩科，书院里的先生都说赵珏已经有了下场一试的火候。文君和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你很想去京城吗？”
赵珏:“你不想去？”
文君和垂下眼睫:“雍州也很好，爹娘就在身边。”
赵珏:“可是有些事，只有到了京城才做的成。”
文君和:“什么？”
赵珏停顿片刻:“自然是青云直上，位极人臣。”
那常小娘子呢？文君和想问他，如今常小娘子在他心中是否仍有一席之地？
赵珏的声音渐渐趋于平稳，似乎已经入眠。文君和涌到嘴边的问题又被咽下，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