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

    刚刚还在昏昏欲睡的众人猛地从课桌上爬起。

    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像一阵旋风消失在教室门口。

    想赶在厕所排队前解决个人问题的加快了脚步，打水去迟的把自己的水壶塞给排在前面的同班同学。

    走廊栏杆上还趴着好几个吹风醒神的。

    沈衔月把最后一行板书抄完，合上笔记本时朝侧边瞥了眼。

    周照野下课铃一响就像是没骨头似的倒在了课桌上，只留给她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上课的时候这人就跟睡神附体一样，单手撑着脑袋，勉强捏着笔在书上勾勾画画，只有在做题的时候才会精神一点。

    上课几天了，她逐渐也和周围人熟悉了起来。

    周照野长了一张校霸脸，一副看起来不会好好学习的样子，实际上非常遵守课堂纪律，每节课也都会认真听。

    不过在物理和生物课上会比较有精神。

    隔着过道的陆明川是个话痨，不管上什么课都在碎碎念，回答问题也相当积极。

    而他的同桌宋尔东，是一个偏文静的男生，各科成绩都很平均，有时候沈衔月会看见他俩凑在一起讨论问题。

    前桌的庄与青和楚新桐，看上去性格南辕北辙，但意外相处和谐。

    楚新桐鬼点子多，日常神游天外，偶尔思维发散，偏偏庄与青都能和她的频道对接上。

    庄与青看上去是那种走冷酷路线的人，不说话的时候气场强大，班上不少人对她敬而远之。

    但相处了几天，沈衔月觉得庄与青其实挺好相处的。

    有话直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嫉妒或者不甘心，都摆在脸上，非常直白。

    而坐在后排的柏冉，则是另一个极端。

    她相当腼腆，说话时温温柔柔的，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纠结很久才开口问。

    开学第一天，中午回到宿舍的时候，庄与青因为太热了懒得说话，就没有理刚回来的柏冉，自顾自躺下睡觉了。

    结果柏冉误以为她讨厌自己，纠结了两天，才问出口。

    还有几分钟上课，姜圆圆带着沈衔月的水壶回来，站在她桌子边上聊天。

    姜圆圆问：“今天中午还是去饭堂吗？”

    沈衔月接过自己的水壶，点了点头：“对啊，学校附近没有什么好吃的，叫陈齐送饭太麻烦了。”

    济仁有南北两个饭堂。

    南边单独给高三建了食堂、操场、教学楼和宿舍，为他们冲刺高考创造了最好的环境。

    而高一高二都在北边，共用一个鸿运食堂。

    学生们亲切地称呼它为鸿运大酒店。

    食堂一共有三层，除第三层供教职工使用，一二层都是学生用餐的区域。

    一层价格相对亲民，二层种类多样，但价格更贵一些。

    济仁学校外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还有各种篮球场、网球场、游泳馆、图书馆之类的设施，所以没有其他的店铺开在附近。

    学生想要用餐，要么家里人送饭过来，要么去饭堂。

    姜圆圆皱了皱鼻子：“感觉去食堂吃饭都要靠抢。”

    沈衔月：“确实有点麻烦，要不我们让陆明川帮忙，他刚刚有问我需不需要帮我们打饭，把校园卡给他就行了，我还没想好。”

    姜圆圆眼睛一亮：“那我去找他说，月宝，你把校园卡给我。”

    这几天一班上午的最后一节都是数学或者物理课，老师讲不完还要拖一下堂。

    等去到饭堂，不仅要排队，好不容易排上，还可能没有饭了，需要等下一批。

    沈衔月可不会为了抢饭堂放弃形象百米狂奔。

    刚准备从口袋拿出校园卡，身侧的周照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侧脸压在手臂上，懒洋洋掀起眼皮看她，声音还带着沙哑和倦意：“不用给他，你给我就行，我和他一起。”

    楚新桐和姜圆圆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衔月：“什么？”

    周照野要帮她打饭？

    稍微想象一下，周氏集团未来的掌权人在校园里飞奔抢饭的样子……

    好幻灭。

    周照野：“你想吃什么？”

    姜圆圆已经自动退场，拿着校卡去找陆明川了。

    沈衔月：“二楼的三号窗口的黑椒鸡排。”

    周照野挑眉，从她手里抽走校园卡：“你都吃三天了，不腻么？”

    沈衔月瞪他一眼：“用你管，你都吃三天黑椒牛排了，不腻吗？”

    周照野：“还行。”

    至于姜圆圆，正在跟陆明川点菜。

    陆明川听着听着下巴都掉下来了：“姐姐姐姐姐，你点这么多，我只有两只手！”

    姜圆圆停下来，眨了眨眼：“也不多啊，就一份咖喱猪排饭，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焦糖布丁，再来一份暴打青柠茶。”

    陆明川有些崩溃：“这四个在四个窗口诶！”

    姜圆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明，数学书上都写了，要合理规划时间，你看应用题里的小明都能骑车从城东的图书馆到城西的游泳馆。”

    陆明川不说话了，用谴责的眼神盯着姜圆圆。

    “算了算了，你帮我买蔬菜沙拉和咖喱猪排饭，剩下两个我自己去，你先用你的卡刷，回去我转钱给你。”姜圆圆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率先让步，还加上一句，“过两天请你吃泡芙。”

    陆明川松口：“那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预备铃响，物理老师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门口。

    几人也结束了话题。

    四十分钟一堂课很快结束，难得今天物理老师没有拖堂，甚至还提前给了大家五分钟准备时间。

    班上喧闹嘈杂，众人蠢蠢欲动，陆明川已将好几张校园卡揣进兜里，握着手机。

    朝周照野挤眉弄眼。

    周照野撇他一眼：“你眼皮抽筋？”

    陆明川无语：“我是让你做好冲刺准备。”

    周照野笑了一声：“你中二病吧。”

    下课铃刚一响，好几个人就动了起来，从前门后门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周照野灵活地穿过课桌，很快就消失了。

    要抢饭，自然不可能等电梯，他们三步并两步从楼梯往下冲。

    沈衔月拿着书包起身的时候，恰好从身旁的窗户看见楼下几人飞奔的身影。

    周照野没穿校服外套，上衣是一件深蓝色的纯棉T恤，很宽大，随着他的步伐被风吹起，摆动的小臂在阳光下白到刺眼。

    隐约好像听见有人在说“好帅啊”。

    沈衔月收回目光，和姜圆圆结伴往外走。

    “柏冉呢，她不和我们一起吗？”沈衔月没看见那个文静的身影，顺嘴问了句。

    “她自己去打饭，我刚刚问了她要不要一起找陆明川帮忙，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姜圆圆说。

    柏冉的性格确实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她平常都在一楼吃饭，她们都是去二楼。

    沈衔月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多管闲事了，免得让人觉得有负担。

    打着伞走到饭堂时，里面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有些艰难地挤过人群，走到楼梯那边，上了楼才算是缓了口气。

    但人也不少，毕竟济仁里大多数学生的家庭条件都不差。

    陆明川在后面找了一个六人长桌，朝她们招了招手。

    宋尔东也和他们一起，见到庄与青之后就迎了上去，他们两个单独找了一个双人的座位。

    周照野正靠在椅背上，拿纸巾擦汗，跑完步后，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

    沈衔月走过去，有些好奇地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问：“他俩认识？”

    周照野还有点喘，掀起眼皮看了过去：“他俩住对门，一起长大的。”

    沈衔月眼皮一跳。

    青梅竹马？

    她快有PTSD了。

    姜圆圆把自己要喝的暴打青柠茶和布丁买回来，顺便带回来一个楚新桐。

    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有陆明川和姜圆圆这俩自来熟活宝，饭桌上气氛还算融洽。

    楚新桐资深同人女，懂的梗也不少，几个人说到兴头上，还一起嘎嘎乐。

    只有周照野，对他们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甚至还默默把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了挪。

    沈衔月看了他一眼：“你洁癖？”

    周照野斜了旁边几人一眼：“怕陆明川有传染病。”

    小明迅速反应，转过头眯着眼盯着周照野：“你说谁有传染病呢，你个狗。”

    周照野声音散漫：“你不是上周流感才好，万一病毒还没被你的免疫系统杀灭，我可就要遭殃了。”

    打打闹闹一顿饭吃完，都过去四十多分钟了。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在一个方向，几个人干脆结伴一起走。

    这个时候人没有这么多了，放眼望去，一楼坐满了穿着迷彩服的学生。

    显然是还在军训的高一生。

    眼尖的姜圆圆还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欸，那是不是柏冉，她还没吃上饭啊？”

    沈衔月看了过去，就见柏冉排在第三个，正探头往窗口里张望。

    她前面还有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

    眼看就快要到她了，这个时候食堂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大概四十多个军训结束的高一乌央乌央涌进来，直接走到了队伍最前面，一个接一个地排在了柏冉前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这个班军训时表现不好，被教官留下来加训，怕吃不上饭，就单独找了个人过来先排队。

    姜圆圆瞪大了眼睛：“我靠，这不是欺负人吗？”

    沈衔月看着柏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拉着姜圆圆就往那边走。

    周照野人都走出是食堂门口了，心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24号：“你小子是瞎了吗，人都丢了还往前走走走呢！”

    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望过去，正巧看见沈衔月站在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生面前，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眉心一跳，眼见那个男生要伸手推搡，周照野直接丢下还在叭叭叭说个不停地陆明川，大步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