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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报仇

    距离出城还有三日,穆亭晚也开始处理一些琐事。

    首先是墨韵斋那边,流霞笺已成为墨韵斋的招牌,虽然由于县令府的动荡而受到不少波及,但穆亭晚想要的效果基本上是到达了。

    她所料不错,放了血的徐县令果然开始朝商贩们施压。不过左手倒右手,现在难免艰难些,等她把银钱换来,境况就会好过许多。穆亭晚也拜托了柳文渊,叫他多注意徐县令的动向,将来给大家送钱好知道谁多谁少。

    柳文渊什么内情也不知道,虽然徐县令如此大发雷霆,他很容易便将徐府被劫的事与穆亭晚联系起来,但并不知晓具体是如何做到的。自然,也不知道邵筠他们也参与其中。但他如今对穆亭晚算是彻底言听计从,一句也不多问,只拍着胸脯叫她放一百个心。他多年经商,自有一套加密记账法,穆亭晚不必过多费心。

    至于其他人,穆亭晚不打算一个个去考察可不可信,她琢磨着,到时直接往后院一扔,但凡是个脑子清楚的人都不至于去告密。万一碰上二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罪魁祸首固然是徐县令,但她既然得了利,他们的那一份便理应捎带上,否则与徐仁何异。

    减去这一部分,再减去卫所的那份,剩下的数目加上流霞笺的利润,足够她一路舒舒服服地直抵雍京了。毕竟那些宝贝是徐县令多年的积蓄,价值不菲,即便他再如何蛮横,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从韭菜们身上割回来。算下来,还是她赚。

    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

    再者就是邵筠那边。

    自那晚打劫完之后,穆亭晚一直没跟他们见过面。一来是对宋行之还有些顾虑,她自己是无所谓,但边防军身份特殊,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二来也是在避风头,她完全经不起查,在踏出城门之前,绝不能引起徐县令的注意。

    这两点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正值多事之秋,穆亭晚不打算冒险,只能等出城之后再想办法递个消息给他。

    贼船上的人便是这些。最后,穆亭晚想到了李家兄妹。

    他们一个是老实的书呆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除了潜入徐府那回,不得已向他们问了些徐家的情况,穆亭晚的计划总是有意绕过他们,不愿将他们扯入是非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她忘了他们。穆亭晚来到这方世界,最亲切最熟悉的便是这兄妹俩,她所感受到的最真实的亲情与烟火气,也系于他们身上。

    或许是自己亲缘淡薄的缘故,穆亭晚对于这种相互依靠的情谊,总是格外动容。

    他们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

    李颉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要说起来,还是李铃儿最让她放心不下。

    身体虚弱就不必说了,徐仁干的那些破事,穆亭晚不认为她不说就等于真的毫不在意,恰恰相反,憋在心里才容易出问题。若不解开心结,她在徐府遭受的欺侮,或许会成为一生的阴影。

    可是,贸然提起也不合适。

    穆亭晚可以与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算计得有来有回,可是在安慰人这门艺术上,她属实是差到没边。真是让人伤脑筋。

    不过老话说得好,人生处处有惊喜。

    穆亭晚尚未想好该如何开导她,只是先将自己要走的消息告知了他们。不曾想那个有些羞涩木讷的女孩子,却深吸了一口气,说要同她一起走。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李颉先沉不住气,问道:“铃儿,你在说什么?神医姑娘此去京都,是有事要办。你我在那里无亲无故,你跟去做什么?”

    李铃儿望了他一眼,依然是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坚定不可动摇:“哥哥,我想与穆姐姐单独说几句话。”

    李颉欲言又止。

    两人正僵持不下,还是穆亭晚打起圆场,对李颉道:“既然她这样说,那我也想听听看。李大哥,让我与她说几句话吧。”

    踌躇了一下,李颉低低地叹了口气,出了房门。

    穆亭晚看着他回避,转过头来,刚想说些什么,李铃儿竟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穆亭晚:“……”

    夭寿啊!

    她着实接受不了古人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更懒得磨磨唧唧地拉扯,直接伸手攥住李铃儿肩上的衣料将她提起来,很是严肃地说:“要说话便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听了。”

    李铃儿蒙了。

    她其实有想过穆亭晚会不愿受此大礼,只是她所求或许会给穆亭晚带来麻烦,心中惶惑不安,唯有这般可表决心。她也想好了该如何解释,却没想到穆亭晚竟然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李铃儿一时哭笑不得,顺着她的力道稳住身形,定了定神,竟不知从何说起。

    那样的话……说出来一定会让人觉得她痴心妄想吧。

    李铃儿的勇气好似也一下被打断了,原先想好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她怔怔地站在那儿,眼中闪过几分无措。半晌,她咽下喉间的干涩,只说出了简简单单的那一句:“穆姐姐……我想报仇。”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红了眼睛,却忍着没有哭,抬起头来看着穆亭晚,重复了一遍:“我想报仇。”

    穆亭晚这才看清,那眼睛里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只是愤怒与恨意,被她压在眼底,却愈烧愈烈。

    说实话,穆亭晚的确没想到这女孩骨子里这么刚烈,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静地问:“你想报仇,去京城做什么呢?又为什么现在才这样说?”

    李铃儿摇头:“我并非是突然这样想的,只是,只是……”

    她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住了口,忽然转身翻出了一个小包裹。

    穆亭晚垂眼看向摊开的包裹,那里有一些散钱,少得可怜。

    李铃儿平复了一下情绪,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些铜钱:“这是这些天来,我做针线换的。”她顿了顿,没头没脑地说,“我听说,京城有登闻鼓,只要捱得过杖刑,就能将冤屈上达天听。”

    她说到这里,低眉笑了笑,又显出往日的温吞:“是不是很好笑,在你说要去雍京之前,我就想靠着这些,一文钱一文钱地攒出上京路。可我不怕。我心知此事如螳臂当车,可纵是攒十年,二十年,我也绝不就此认栽。穆姐姐,他们该有报应的,对么?不是老天,不盼来生,是该有现世报的,对么?”

    穆亭晚默然,大概明白了她在彷徨什么。

    李铃儿并没有那么天真懵懂,她说想去敲登闻鼓,其实没有真的抱太大希望。她知道官官相护,知道阶级分明,她更知道,即便千辛万苦到了京城,最大的可能其实也是石沉大海。

    她只是固执,即便是南墙,也要撞了才甘心。这几乎是一种殉道的行为。

    可是她该如何与旁人说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要如飞蛾般扑进火里,只是为了飘渺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对她说,算了吧,何苦为难自己。

    穆亭晚想起来从前她那有些拙劣的遮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挣扎与悲伤。

    李铃儿仍在往下说,像是要趁着这一口气,将自己的心说个明明白白:“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我能忘记所有,不去妄想那遥不可及的公道,不必痛苦煎熬,也不会连累兄长。可是我……我恨!”

    这恨意如附骨之疽,困缚其心,令她日夜难安。

    李铃儿说完,就闭了眼睛,沉默着等待穆亭晚的回答。

    穆亭晚望着她,小小的一个人,半跪在床边,一张脸还稚气未脱。

    她上前几步,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叹息着说:“这样说来,雍京你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恰好能与我同路。即便我不去,或者我不肯带上你,你也是不会放弃的。那还有什么好说?我们就结伴同行吧。”

    李铃儿颤了颤,没有太多喜色,仰头看她:“不一样的。对穆姐姐来说,带上我会是个累赘。本是我不该提这样无理的乞求,穆姐姐不想答应的话,我也绝无怨言。”

    “没关系。”穆亭晚道,“带上你还不至于有什么麻烦。只是你想好怎么跟你哥说了么?他不会轻易让你出这么远的门。”

    李铃儿听到这话,也不禁纠结起来。

    她的确还没想好,因为在她原本的设想里,这件事无须太早考虑的。李铃儿知道穆亭晚急着赶路,不可能等她,便坚定地说:“哥哥那边,我会想办法。我能说服他的。”

    穆亭晚拍拍她的头,说:“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好好想想,还有三日,我们就出发。”

    浑然不知妹妹想法的李颉,此刻正在隔壁潘屠户的铺子里坐立难安。

    他今日着实是被李铃儿的语出惊人吓到了,既想听听她说了些什么,又碍于圣贤教诲不肯做出偷听的行径,只能干着急。

    穆亭晚和李铃儿说话的声音都不大,t隐约有些动静,又模模糊糊的分辨不清,更让他平添几分心慌。

    潘屠户的生意没那么忙,他一边擦拭着刀身,一边对好友说:“铃儿不是任性无理的人,她既然这样说,你也别太拘着她。”

    李颉苦笑:“我不是嫌她胡闹,只是雍京遥远,她一个女孩子,就算是跟在穆姑娘身边,我又怎能放心得下。”

    潘屠户听他提起穆亭晚,问道:“穆姑娘也是女子,你竟如此放心她?说起来,她不是来这里投奔你们的,为何又要走?”

    李颉道:“她不一样……”

    她是神仙。

    李颉默默在心里补上这一句。

    虽然喊的还是神医,可寒谷神医在他们心里实在和天上的神仙没什么两样了。更何况穆亭晚还一次次做出让他惊叹不已的奇事,哪里轮得到他来担心。

    李铃儿却不同。

    他是了解自己妹妹的,明白她外柔内刚,心性坚韧,可世间难事并非有心就够。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平庸之人,骤然背井离乡,前路何其渺茫?

    李颉心中一片苦涩,无力地坐下来。

    他说:“若是铃儿无论如何都坚持要去,那我就变卖了房子,陪她一道去雍京。”

    潘屠户手一抖,差点没握住刀柄:“你疯啦?”

    他说着,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被好友从未有过的颓然模样惊到。

    李颉低低地说:“终究是我这做哥哥的没用,明知仇人是谁,却什么也做不了。铃儿想走,或许也是不愿再留在伤心之地。这样的心愿,我总该让她达成。她既走了,我一个人留下又有什么意思。罢了,我只有铃儿一个亲人,其他身外之物,没什么不能舍的。”

    潘屠户哑然,原本的质疑也问不出来了。

    他只能感慨道:“世道不公,我真是没想到,连你们这般兔子一样和和气气的人,也能被逼到这步田地。也好,在这儿提心吊胆的,那龟孙子不定什么时候又要挑事,我就祝你们一路平安吧。”

    说着,他将擦干净的刀系上绳悬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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