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和傅津在群聊里,将这场谈话与交易,原封不动告诉了左丘月。
她作为当事人,享有百分百知情权。
【队长】:你现在什么想法?
【被关禁闭的月亮】:我被妈咪关进祠堂了。
【一壶碧螺春】:那左丘家主是做出选择了吗?
【被关禁闭的月亮】:选什么选?我命由我不由天!看我狗刨出来和你们汇合。
【被关禁闭的月亮】:朋友们,我家北边湖泊见!
【被关禁闭的月亮】:咕噜咕噜——
【老大的跟班】:小心!
群聊戛然而止。
而左丘月狗狗祟祟避开了满院子的人,扑通一声,猛地扎进了湖里。
站在高楼上的左丘思和管家将这场叛逆的“离家出走”看得清清楚楚。
“家主,要拦着小主人吗?”管家恭敬的站在左丘思身后,小心询问。
左丘思答非所问:“你觉得苏白和傅津这两人如何?”
“都是小主人的朋友,我不好擅自评论。”
“随便聊聊而已,说说你的看法。”
“傅津包容,脾气也好,和小主人相处很好,”管家说话很是谨慎,“小主人对队长苏白也很是信服,苏白也很尊重小主人的想法。”
“你觉得这份包容,这份尊重能持续多久?”
“家主,我是个眼皮子浅薄的人,看不了未来那么远。”
“那就看看现在吧,看看小队到底会如何划分这场胜利果实。”
既然没有办法预测长久的未来,那就看看眼下,这份尊重和包容能值几分利益。
偷偷溜出家门的左丘月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她正得意洋洋跟小伙伴吹牛。
“我从祠堂一出门,就遇见一大群高手,紧接着,一群护卫冲了上来,我左手横劈,右腿一扫,哗啦啦,十几人全都倒下。”
“那场面,你们是没看见,那叫一个威风。”
“哇——”傅津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捧场叫好。
苏白则是给拿了自己的衣服扔过去:“湿衣服换掉,头发吹干免得感冒。”
“喔。”
等左丘月出来时,则迎来了许胖和无常的“会审”。
她心里发怵,先看了苏白一眼,得到鼓励后,才磨蹭着在凳子上坐下。
“说说吧,为什么逃出来?”无常先开口。
“真话还是假话?”
“随便你。”
“假话就是我玩性大,想出来凑个热闹。真话就是我很愤怒,我不想让自己的‘自由’成为交易的物品。”
“我要亲自将异物斩杀,”左丘月语气很是热血,握着拳头大喊道,“证明我的价值。”
“不错,很有志气。”许胖很给面子地耐心听完。
“既然如此,那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老师们先回去补个觉。”
他拿出档案袋扔到桌面,拉起无常就跑,一系列动作,很是丝滑。
看得出是惯犯。
“啊?这?”左丘月有些发懵。
事情是这样发展的吗?
那些热血少年漫里,主角跳出来大谈理想时,不都会遭到家长无情“打压”教育吗?
“淡定,淡定,现在都流行鼓励教育,小朋友都喜欢糖衣炮弹。”
苏白翻开任务档案,“让我们来看看主角团下一步该干什么。”
“咦——去书场听评弹?”
评弹在临安一带历经百年而长盛不衰,大大小小的茶馆、书场遍布临安,各种流派百花齐放,代代相传。
在业内,从事评弹演员的专业人员被称为说书先生,189号异物“油纸伞”就是一位说书先生的遗物。
灵气复苏后,油纸伞觉醒意识,常年徘徊在临安的古桥、渡口或者深巷,行踪不定,极难抓捕,但却尤其喜欢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钻去书场听评弹。
动人的故事、优美的唱腔,吴荣软语的乡音,都是它的饲料。
但若是听见不喜欢的评话或是弹词,这把伞没吃饱,就会游荡着跟着说书先生取人性命,让他们的血肉成为祭品。
除了这些,档案里还配了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照片。
细雨如织,天色阴沉,绘着褪色水墨山水的破旧油纸伞悬浮在坍塌的茶馆和石拱桥上空,在它身后的,是俯趴在地面,奄奄一息不知生死的数条人命。
“自189号异物觉醒后,共有27人无辜受害,该异物强大,怕火,不可灭杀,故将其收容镇压于临安博物馆。”
苏白用指甲在”怕火“两个字下面划了一条重重横杠,脑海里闪过无数方案,然后又将其一一推翻。
“没办法用火。”傅津就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未曾言语就读懂了她的计划,“茶馆、书场都是木制结构,而且公共场所,人多,火势起来后,控制不住会伤及无辜。”
“但如果不去茶馆和书场守株待兔,临安这么大,找一把伞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苏白提问。
左丘月左看看,右看看,抓抓脸颊,有些丧气叹道:“烦。”
她懒洋洋的将下巴靠在窗户上,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然后将目光凝在了甩在尾巴舔毛的流浪猫身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左丘月猛地抬头,身体微微前倾看向苏白,神色兴奋道:“我们可以贿赂流浪猫下江湖悬赏令。”
“嗯?”
“啊?”
不怕一个,就怕凑一堆,三人行必有点子王。
当“我有一个点子”这句话一出口,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
比如现在,苏白一行人搬了一大箱猫罐头,齐齐蹲下,围住了流浪猫。
“嘿嘿嘿——小猫咪——嘿嘿嘿。”苏白发出了猥琐的怪笑。
狸花猫很是淡定地伸了个懒腰,尾巴尖拍了拍地面,圆乎乎的猫脸上写满了不想营业的沧桑。
但人给的实在太多了,那箱猫罐头明晃晃地超级闪亮。
哪有猫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呢?
它哈了一口气,舔了舔爪子,正准备低头营业,就发现一张照片怼到了它面前。
“好猫猫,求求了,发动你的猫脉,帮我们找到这把伞好吗?”
“除了你,真的没有其他猫猫能帮我们了。”
苏白三人双手合十,脸上全是“拜托拜托”的请求。
哼,人,除了本猫咪,还有谁宠着你们?
当然,绝对不是为了超美味猫罐头!!绝不是!
狸花猫低头咬着照片,跳上树梢,很快就没有踪影。
远处一直关注三人动静的左丘家主:“...”
这就是九州的希望?
众望所归的特殊小队?
“那帮人眼没瞎吧?”她问管家。
“学会结盟,借助对方的情报网络,小主人,又成长了。”管家拿着手帕擦掉眼角感动的泪水。
话说这么说没错,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左丘家蹙眉看向管家:“你每次递给我的报告,就是这样润色的?”
“哈哈,”管家干笑两声,“家主,这叫对上管理。”
猫罐头是一笔很大的激励。
日暮时分,狸花猫有了结果,踩着夕阳跳了回来,喵喵喵叫着,带着苏白一行人往目标去。
但它似乎没有分清楚人和猫的区别,走的不是下水沟、屋檐、树梢,就是草丛和垃圾堆。
苏白三人踉踉跄跄跟着,离河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水腥气也越来越浓。
“喵。“
到了,人。
狸花猫用尾巴尖指了指残破石栏下方。
正是初春,临到黄昏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以天暗的特别快。
绵绵细雨中,夜色阴阴沉沉的,潮气和水腥味混合出一种没晒干的臭袜子味。
临安城郊,阴湿的桥底,传来些不成调的咿呀声。
异物就在附近。
猫察觉到危险,早就远远跳开没了影子。
苏白手背在身后摆了摆。
被她护在身后的队友两人默契变换队形。
作为防御者的左丘月大跨一步向前,挡在前方。
傅津则是展开了感知领域,构建起群聊网络,实时分享周围环境数据。
【异物在桥底。】
傅津一边共享信息,一边帮忙在队友视野中标红。
一个闪烁的红色菱形出现在桥底,提供敌方实时位置信息。
【湿度70%~80%,温度5℃,临河靠水,低温高湿,点火存在困难。】
计划火攻围剿的苏白收起了手里的打火机,改变了作战计划。
【计划有变,直接强攻。】
话音刚落,桥底那断断续续的哼唱就停了。
雨势加剧,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和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在空中凝聚成形。
一把巨大的、半开的油纸伞凭空出现。
苏白神色凝重,握紧了春杀。
几乎同时,油纸伞发动了攻击。
伴随着一声刺耳尖啸,弥散的水汽瞬间凝结成无数细密冰针从伞面射出,撕裂空气凌空罩下。
左丘月反应极快,双手交叉结印。
轰——
扇形护盾拔地而起,险险挡住了密集冰针。
【伞的能量在持续增强,警惕!】
傅津飞快分享信息,他的感知细丝清晰地“看到”桥下的雨雾正朝着伞面凝结。
必须打断。
苏白提剑破空而出,凛冽剑气爆发,在空中拧成数条长链,刺向巨大伞面,意图将它缠绕困死。
但能量早已积聚足够。
油纸伞发出嘶鸣,化成点点雾气,瞬间融入漫天雨幕,剑气长链只困住了一团空气。
竹篮打水一场空。
“烦!”月亮骂了一句,撑大护盾,将队员全都笼罩,警惕的看向四周。
安全得到保障,傅津闭着眼睛,静心细细感知,猛地指向桥左侧。
【左边能量波动最强。它想逃!】
苏白毫不犹豫,剑气凝聚射出,却只击碎了一片水雾。
就在瞬间。
油纸伞出现在苏白头顶。
伞面收拢,伞柄倒悬,形如一枚锐利长剑,又如同野兽张开獠牙,朝着苏白狠狠刺下。
“老大——”
“队长——”
千钧一发之际,苏白没有试图闪避,反应过来后收紧核心,弯腰向后一折,急速滑退躲开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放弃攻击,数道剑气垂直猛然刺向油纸伞。
刺啦一声,伞面防御出现裂缝。
被油纸伞聚拢的灰白色雾气剧烈翻腾,无尽墨色从伞面山水画中渗出,纠缠着雾气,如同活物般流淌汇聚。
【攻击有效!是机会!】
感知细丝化作无形指引,标记出那道被撕开的防御裂隙。
苏白剑尖所指有了方向。
刺目的冷白色光芒,撕裂了阴沉的雨幕,带着审判的意志,精准无比地插入那道缝隙。
一拧,一提,一切。
咔嚓——
伞面在无坚不摧的剑气之下寸寸碎裂,油纸伞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尖利哀嚎。
失去依托的能量在空中挣扎着翻滚,膨胀,抽搐着想要逃跑。
傅津早有防备,感知细丝捕捉到每一丝能量的流动,在空中织成密网。
左丘月和他默契配合,原本用来防御的扇形护盾扩大成半圆形,严丝合缝沿着感知细丝覆盖的场域扣下。
织网,扣碗,退路封死。
苏白朝队友竖了个大拇指,喘着粗气,甩了甩手腕,将散落四处的伞骨碎片全都踢到一处,垒成了“柴火堆”。
“我们特殊小队,正规编制,一向是管杀管埋。”
“看在你这把伞罪孽深重的份上,我们还附赠火葬场和挫骨扬灰服务。”
“一路走好,下去了,记得给我们一个好评哦!”
苏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攻道具。
打火机和一桶五升煤油。
煤油撒了满地,那些破碎的伞骨成了重点照顾对象,里三层外三层淋了个透。
做完这些,三人后退,撤出保护罩。
苏白打开火机,抬手一扔。
砰——
罩子内顷刻间火光冲天。
火焰向上蔓延攀爬,迅速吞噬了所有残留伞骨。
燃烧的油纸和竹制伞骨发出劈里啪啦的爆响,照亮苏白三人沾满雨水的脸庞。
“有点想吃烧烤了。”左丘月突然来了句,“重麻重辣那种。”
“再等等,”苏白没觉奇怪,自然接话,“送人归天,总要送干净。”
自觉很是正常的傅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优惠券。
“我们去这家吧,八八折,还送水果和饮料。”
“可以。”
三人没意见,齐刷刷抱胸扭头,目光投向轰然倒塌,砸起一片灰烬和火星的残骸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