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飞机降落在澄江市机场时,正是傍晚。

    舷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就绚丽的色彩。丝丝缕缕的熔金沿着云层的褶皱漫开,连带着都镀上了一层暖融的光。

    时念卿盯着窗外的云层愣神。

    机翼划破的那片云絮白得像棉糖,被夕阳染出淡淡的粉,而她的目光径直穿透了这层柔软,落向万里之外的那片土地。

    此时此刻,他所在的那个国度,大约是在凌晨吧。

    她垂头,鼻尖轻轻蹭过袖口。

    那里还残留着一缕极淡的雪松味,是离开前蹭上衣袖的。

    清冽又干净,属于他颈侧的肌肤,属于他温柔而缱绻的吐息,此刻在机舱内循环的空调风里,氤氲成雾。

    舱门打开的一瞬,带着湿润水汽的热风涌了进来,混着机场跑道旁樟树的清香。雪松味在湿热的空气里迅速淡下去,像被潮水漫过的沙痕,一点点褪成模糊的印记。

    取行李的传送带轰隆地转着,她把缠过布条的行李箱从上面拖下来。

    布条是她离开时,为了减声缠上去的。此刻轮子碾过机场光洁的地砖,发出的沉闷异响声,却是格外的突兀。

    刚要出接机口,手机一振。

    她划开,是叶温臣发来的消息。

    叶温臣:【落地了吗?我想你了。】

    时念卿:【落地了。】

    她拖着行李箱往人群外走。

    发送键刚刚按下,手机又震了一下。

    叶温臣:【那就好,刚看到你留的便签。】

    叶温臣:【等我。】

    隔着屏幕,滚热的两字熨帖过来。

    灼热顺着指腹蔓延,熨帖了跨越山海的疲惫。

    她顿了顿,回复过去:【等你。】

    又补充了一句:【晚安。】

    电话那头的叶温臣已经从医院回到了公寓,躺在床榻上,空气里浅淡的栀子气息丝丝缕缕地逸散着,隔枕却是空荡一片。

    他垂下眼睫,发送过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掐灭了屏幕,没再回复过去。

    ——

    刚走出接机口,一道清亮的女声穿透人群。

    林予真朝她挥了挥手:“念念!这里!”

    “你怎么来了?”时念卿拖着行李箱走过去,被她一把抱住。

    “你老公前天让人给我发消息了啊。”林予真挑眉,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说某人脸皮薄,肯定不肯麻烦家里人,让我务必来接。”

    “走,先去吃饭。”

    林予真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还是那家我俩常吃的江浙私房菜,好久没去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无聊。”

    时念卿弯着唇拆台:“你社交软件上的玩乐分享倒是没停过。”

    林予真转头瞪她一眼,伸手掐了把她的胳膊:“那能一样吗?我和他们都是逢场作戏,和宝贝你才是真爱……”

    私房菜馆坐落在城南老巷深处,性价比不错。

    那时她刚住校,手里的生活费总掐着算,林予真家里宽裕,却从不在她面前摆阔,每次约饭都主动提这家 。

    两人坐到了熟悉的八仙桌上,靠着窗。

    老板娘端来两碟茶水,笑着问:“还是老样子?龙井虾仁少姜,糖醋小排多放汁?”

    “还要点什么?”时念卿拿起菜单,虽然现在早就流行扫码点单,但她还是觉着这样点单多了点烟火气,“这顿我请,算是答谢宝贝你的接机。”

    “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林予真说着,伸手一把抢过菜单,“来六只醉蟹,再来份松鼠鳜鱼,两杯杨枝甘露。”

    她补充:“把我的那份杨枝甘露换成金桔柠檬吧。”

    林予真抬头看她,略略疑惑:“我记得你最爱喝杨枝甘露的啊?”

    她淡淡道:“现在不喜欢了。”

    “怎么,某人的工作还没处理完啊?”林予真喝了口茶水,问:“你俩真是的,新婚没多久,还过上两地分居的日子了。”

    “他那边的工作应该在收尾了,”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反正也不是很久……”

    “我怎么瞧着,你根本舍不得人家呢。”林予真啧了一声,夹了块醉蟹给她,“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为私人感情推了工作的。”

    “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从你落地开始,时不时就要看一下屏幕。”

    “你这么想他,干嘛不给他发消息?”

    “他工作本来就忙,”时念卿用纸巾擦了擦指尖的蟹油,“他连轴转了那么多天,终于有时间休息,我也没有那么不懂事。”

    “他娶你,又不是要你懂事的。”林予真放下筷子,挑眉看着她,“你以为他想休息?说不定你给他发句消息,他能乐得满血复活,再战八百个项目。”

    时念卿被她逗笑,往她碗里夹了块最大的醉蟹,“吃你的饭。”

    桌上的菜渐渐见了底,糖醋小排的酱汁在盘底凝成琥珀色的印子,醉蟹壳堆得像座小小的红塔,连最后一块桂花糖藕也被分着夹进了碗里。

    时念卿放下筷子,仰头喝了口金桔柠檬,冰凉的气泡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恰到好处的解腻。

    “对了,柿子这几天在你家没捣乱吧?”

    林予真正用牙签戳着最后一块醉蟹壳,闻言乐了:“捣乱?它现在是我家的‘太上皇’,昨天把我新买的毛线团扒拉到床底,今天早上蹲在鱼缸沿上看鱼,还要跟鱼抢水喝。”

    时念卿想象着柿子圆滚滚的身子挤在沙发缝里,耳朵耷拉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它就是仗着你心软。以前在家,我假装要打它,它立马就会露肚皮装可怜。”

    “可不是嘛,”林予真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过来,“给你看我拍的,昨天它霸占了我的抱枕,睡得四仰八叉,还打呼噜。”

    视频里的三花猫果然狼狈,从猫爬架缝隙里探出半张脸,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黑斑在额头上挤成个滑稽的 “囧” 字。

    她忍不住笑出声:“视频发我。”

    两人每回吃完饭,总要坐着喝上一两小时的茶,不经意间,窗外的暮色已然漫过老巷的屋檐。

    老板娘换了壶新沏的龙井,碧绿色的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热气裹着豆香漫上来,把刚才的糖醋味慢慢压下去。

    临走时,林予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地问:“念念,陆家是不是出事了?”

    时念卿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林予真问的是陆振修的那个陆家。

    她奇怪:“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予真想了一下,低声道:“我爸昨天跟我念叨,说陆氏把城西那块老设计工坊卖了。你知道的,当年多少开发商加价都没舍得动。”

    林予真这样一提,她也想起一件事来。

    前日她帮叶温臣整理财政简报时,看见一条新闻说,陆氏旗下主营传统纹样设计的子公司,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投资公司收购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交易价格低得反常。

    当时她只当是战略调整,此刻被林予真一提,确实有些奇怪。

    “还有更怪的,”林予真皱着眉,我妈去参加拍卖会,说看见陆氏把几件民国时期的银器设计稿拍了,那可是他们博物馆的镇馆藏品之一。主持人说‘委托人急需资金周转’,我妈回来还唏嘘,说陆振修以前总把那些稿子当命根子。”

    她喝了口茶,随口道:“可能是……业务调整吧。”

    “调整也不至于这么急吧?”林予真显然不信,“我爸说,陆氏最近还在催几个老客户结款,连以前从不计较的尾款都追得紧。你说,他是不是资金链出问题了?”

    “别瞎猜了,”时念卿拉了拉林予真的胳膊,“陆家的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也是,”林予真点了点头,“陆振修以前那样对你还有伯母,他们陆家就算破产,他陆振修就算是铃铛入狱也是活该!”

    她忍不住笑了,“真真,那个叫锒铛入狱。”

    ——

    叶温臣不在,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别墅也是无聊。

    林予真又说舍不得柿子,她索性就在林予真家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两天。

    第二天晚上,林予真仗着次日是周末,拉着她在公寓里喝酒。

    客厅的落地灯调得昏黄,做足了氛围感。

    林予真从酒柜里翻出瓶梅子酒,瓶身上还贴着去年去日本旅行时的标签,“这个后劲小,适合咱们慢慢喝。”

    时念卿抱着柿子,舒服地卧躺在沙发里。

    林予真给两个玻璃杯倒上酒,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颗饱满的梅子,清冽的果香溢散开来。

    林予真举杯,“敬咱们念念婚姻美满!”

    时念卿抿了口酒,酸甜的滋味混着微醺的暖意漫过心房。

    “敬你收留我和这只捣蛋鬼。”她低头戳了戳怀里的猫,柿子懒洋洋地睁开眼,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腕,又闭上了。

    “你过来,”林予真把手机塞到她怀里,“现在给他发消息,说你想他了,他要是敢说你不懂事,你就让他滚,再也别回来。”

    时念卿捏着手机,冰凉的金属壳贴着掌心,屏幕亮起时映出她微红的脸颊。怀里的柿子被惊动了,懒洋洋地抬眼看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

    “别闹,”她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有点发烫,“他在忙工作……”

    “只要没死,就能回消息。”

    林予真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快写,就三个字‘我想你’,多简单。”

    借着酒意,她在手机上敲了又删。

    最后,发送了一句:【柿子想你了。】

    顿了顿,又发过去一张照片。

    她抱着柿子,脸颊贴在猫毛茸茸的背上,三花猫的白围脖蹭着她的下颌,黑亮的爪子搭在她的手腕上,像在帮忙遮掩那点羞赧。

    客厅的落地灯从斜后方照过来,给她的侧脸镀了层暖黄的光晕,连耳尖的红晕都映得分明。她没露全脸,只拍到鼻尖以下的弧度,嘴角微微翘着,在酒精作用下,挣开了平日的拘谨。

    多了几分微醺的媚。

    ——

    宿醉到次日下午,她是被柿子踩醒的。

    柿子不知在她枕边蹲了多久,见她睫毛颤了颤,立刻用带倒刺的舌头舔她的脸颊,湿漉漉的。

    “别闹……”

    她闷哼一声,伸手去推,却被猫顺势钻进被窝,团在她的颈窝处,呼噜声震得她锁骨发麻。

    下午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道金灿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看得人眼晕。

    她下意识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却在看到信息的一瞬,彻底清醒过来。

    叶温臣:【老婆,我到家了。】

    叶温臣:【老婆,你和柿子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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