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息的第一反应是，她还在梦里。

    宿醉的昏沉像层薄雾，蒙得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万里之遥的距离，其中还隔着晨昏的交替。

    然而下一瞬，又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叶温臣：【老婆，下楼。】

    几乎是弹坐起来，她披了件外套，掀开了窗帘。

    林予真的公寓是独栋的二层小楼，窗台离地面不算高，推开窗时，楼下的景象一览无余。

    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车牌被茂密的枝叶遮了大半，但末尾的两个数字熟悉无误。

    视线越过车头，落在副驾驶座对应的车门旁。

    男人倚着车门站着，一条腿微微屈着，裤缝挺括地绷着，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挺拔。他左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右手虚虚地拢着一片樟树叶，散漫地把玩着。

    心绪难以平复。

    一半是难以置信的恍惚，一半是按捺不住的雀跃

    从未预想过，梦境会变成现实。

    并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极近的距离里。

    喉咙紧张到发紧，她发不出声来。

    打字的指节还在颤抖。

    【等我一下。】

    几乎是同时，叶温臣抬眼看了过来。

    他的妻子此刻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真丝睡衣，领口松松地敞着，露出颈间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肌肤，而她颈间那枚蓝白色的钻石项链正随着她微颤的呼吸一瞬不瞬的晃动。

    她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如瀑般的长发被她随意地挽在脑后，慵懒中裹着点未经雕琢的鲜活，像清晨沾着露水的花苞，半开未开。

    莫名的勾人。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下颌线轻轻动了动，唇瓣翕合间，无声吐出两字。

    她却看清了。

    从他微启的唇间递过来的，无声中缠上她的心跳。

    【等你。】

    一瞬里，他的唇形舒展又收紧。

    尾音收得极轻，却漫进了风里，卷入缱绻的漩涡。

    ——

    进家，她把猫包里的柿子放了出来。

    刚起身，身后的门还没完全合上，她的手腕被他轻轻一扯，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实实地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咔嗒”一声轻响，门被他用脚勾合上。

    温痒的呼吸洒落在她颈窝，“是柿子想我，还是你想我了？”

    “柿子才不会想你，”她别过脸，“它在林予真家天天有罐头吃。”

    他抬手，取下她别发的抓夹，如瀑的长发瞬时散开，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像一捧流动的墨，扫过他的手背。

    “哦？”他拖长了调子，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来，指尖勾住她的手指，悄然攥紧：“那就是你想我了。”

    “头发长了，”他呢喃着，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栀子的发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漫开，“比我刚走时，长了好多。”

    她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指节穿过发丝，转而落在她的背上，隔着薄薄一层真丝的布料，指节顺着她脊椎的弧度一点点下移，最终落在她的腰际。

    轻轻一收，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半分。

    “瘦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顶，指腹在她后腰上轻轻按了按，“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她实诚地回答：“没有，林予真家的伙食挺好的。”

    “怎么我一摸，还是觉得腰细了一圈？”他笑了笑，指节顺着腰线往上滑，转而捏了捏她的肩膀，“老婆孩子在林氏千金的家里寄养这么些天，倒显得你老公很无用。”

    她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反应过来，抬手轻推了推他的胸膛：“谁是你孩子？柿子是猫。”

    “猫也是我们的崽。”他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还是说，你想和我要一个能说话的崽？”

    “胡说什么……”她又羞又气，抬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

    极近的距离里，他的唇离她只有寸许，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上，带着点近乎蛊惑的意味：“老婆，那我们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温柔却炽热的吻丝丝缕缕地落了下来。

    冰凉的唇瓣碾过她微润的唇，迫切汲取着她唇间的温软，却又在触到她的唇肉时，刻意放轻了力道。

    而那凉意像颗火种，落在她唇上的一瞬，就燃起了燎原的热。

    她的手腕还被轻轻地攥着，后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下来，连推拒的力气都渐渐卸了去，只能任由他的吻顺着唇角一点点地碾转。

    “叶温臣……”

    温软的声线碎在呼吸里，带着点刚动情的沙哑，她的手指从他的衣角上松开，转而勾在了他的皮带上。

    冰凉的金属扣被她温热的指节一点点捂热。

    他一顿，抬眼看了过去。

    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再往下，是她微微抿着的唇。

    唇瓣被他吻得泛着水润的红，还带着点未散的湿意。

    她垂着眸，视线落在他皮带的金属扣上。

    勾着皮带的指节不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用我帮你吗？”他的指腹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滑，轻轻覆在她攥着皮带的手背上，与她的指节不经意地相贴，“想让我怎么帮，告诉我。”

    她抬头，对上他灼热渴求的视线。

    那目光太浓，又裹了层更沉的欲色，就这样牢牢地锁着她。

    她收紧了指节，冰凉的金属扣硌得指腹发疼。

    却偏偏压不住自心底翻涌而上的热意。

    他低低地笑了，却没再追问。

    “不知道也没关系，”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上，“我本来就会教你。”

    他勾去她的外套，外披从肩头滑落，落在玄关的地毯上。

    里面仍是那件香槟色的睡衣，贴合着她的身形，勾勒出柔和的腰线，在暖黄的玄关灯光下，裹了层朦胧的光晕。

    他的妻子，美如墨画。

    他抱着她，躺到了床上。

    散开的长发垂落在他的手臂间，带着栀子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在两人极近的呼吸间漫开。

    她将将醒过神：“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也平躺了下来，与她十指相扣：“想你了，就回来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说的，不算惊喜。”他侧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你不累吗？”她的声音软下来，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坐了这么久的飞机。”

    “不累，”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尖，带着点慵懒的沙哑，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能看见你，怎么会累？”

    “那你现在要睡会儿吗？”她轻声问，勾了勾他的手指。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上：“不睡。”

    温软的轻吻落在她的耳廓，带着点刻意的痒，“想和你就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

    “对了，伯母下周就可以回国，她那边我让陈熙先照顾着。”叶温臣忽然想起来，补充道：“伯母想住过来吗？这样方便我们照顾她。”

    “我慢慢和她说吧，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习惯和我们住。”

    叶温臣“嗯”了一声，将她搂到怀里：“听伯母的，我到时候再安排。”

    卧室很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伴着他们交缠的呼吸声。

    她靠在他的怀里，清晰地感知到他胸腔的起伏，以及透过睡衣薄料传过来的、渐渐平缓的心跳。

    ——

    晚些时候，她收到了林予真发来的消息。

    同一时刻，沉寂了许久的大学社团群忽然热闹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群里的消息，先点开了林予真的聊天框。

    【大学时候的辩论社说要聚会，你看到消息没！】

    她退出去，翻了几页群消息，大概了然。

    当年的社长陆清砚刚从国外回来，受邀回校组织“辩论社校友分享会”，他便想着借机与尚在澄江的老成员们聚一聚。

    大学时，她是为了学分才参加的辩论社，后来和社里的其他成员也没再有联系，对于这种性质的聚会，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不过，当年辩论社的氛围还算不错，凭着陆清砚开口，原本有些犹豫的成员也不免松了口。

    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跳出来。

    有人翻出了从前的老照片，追念往昔。

    “在看什么？”叶温臣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

    他随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宽松的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肌理分明的锁骨，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落下条转瞬即逝的银线。

    她却没抬头。

    “真真要我这周六陪她参加辩论社的聚会，不过我还没想好去不去。”

    叶温臣的视线落到屏幕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背景是校园里的樱花树，辩论社的十名成员站成两排。

    只一眼，他便找到了十八岁的时念卿。

    她站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扎着高马尾，清纯动人。她左侧站着的应是林予真，而右侧的男生，他也再熟悉不过——

    是沈之言。

    照片里的她微靠着沈之言，眼底的笑意干净又明亮。

    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青涩与懵懂的模样。

    那是属于她的十八岁，是他没来得及参与的，遥远又鲜活的过去。

    “念念，”他勾起她的下巴，目色晦暗：“你的十八岁里，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