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会》这款游戏，对于一百亿的全球人口，最高峰时的人数能够达到五亿以上。有的时候拉斐塔会想，这样完善的游戏和真实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为了不断往上爬，学着压抑自我并逐渐变得游刃有余的她，在游戏里反而欣赏过壮美的风景，实现过酣畅淋漓的战斗，结交过许许多多的人。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萨兰斯·海伊斯。
他的眼泪滑落的那一刻，失去重要的东西的悲伤盖过了肩膀的伤痛。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声——
“这个游戏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自认为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但是萨兰斯在心中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辨。
……
“退出错误！”
“退出错误！”
“退出错误！”
无论试了多少回都是这样。
拉斐塔躺在不算干净的浴缸里，看着这同样不算干净的狭窄房间。
如果她的脑子没问题，这种类型的住所应该是三十层以下的玩家开的旅馆。她现在的等级是零级，装备只剩了十件，除了一件是萨兰斯给的斗篷以外，其他对她来说基本上都是垃圾。
“Bug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她定位了一下萨兰斯，没有查询到结果。而查询另外东西南三只，除了隐藏了所有数值以外，都在。
“果然死了啊……”
那些小魔物有多恶心她再清楚不过。它们的数量惊人，能啃噬掉绝大部分结界。结界破碎后，它们会分食大型魔物的尸体，哪怕是因为时间实在太长而尸体腐烂，它们也会吃下腐肉。
由于数量太多，中型魔物都不会轻易招惹它们。那片石林在二十二层，她几乎可以肯定萨兰斯的尸体会被那些小魔物吃掉。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糟糕。居然没有完成他最后一个愿望——仅仅只是收尸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出Bug？”她喃喃自语。
哪怕多五秒，她都会立刻把他收进空间。
又躺了少说一小时，在意识到再躺下去就要因为这孱弱的0级而感冒后，她站了起来擦干身体，开始换衣服。
忽然，镜子上映出的东西吸引住了她。
她本来只有一道伤疤的背上，多了横跨整个背的人面蛇尾蛛的花纹。花纹漆黑，线条繁复华丽，勾勒的并不是普通的人面蛇尾蛛，而是萨兰斯的样子。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这只魔物的凶恶骇人。
“还真是过分……”
她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一条公告弹了出来。
半透蓝的屏幕有着古朴的金色花边，上面用游戏里的文字写着“请玩家去到视野开阔的街道”。
银红过渡的眼眸已经变成了平平无奇的黑眸，她瞥了一眼公告，从空间中拿出普通的金属护甲穿上。
指尖移到最末的一格。
那里放着一件白底蛇纹，中间和双肩各有平直的一条血线贯穿的宽肩高领斗篷。斗篷的内衬是滚边蛇皮，外罩隐隐能看出蛛网结构的白纱，表面泛着柔软又坚硬的奇异的光泽。
这是她拿了萨兰斯的蛇蜕和网做的斗篷。斗篷中间那一条血线，是萨兰斯自愿献出的心脏部分的鲜血，作用是守护与祝福。
这种级别的宝物，一般也要五十级以上才敢穿。她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出这种Bug，就随便穿了件黑斗篷。
拿起对她来说同样不顺手的一把新手剑，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旅馆的外面。
“请问你知道这是第几层吗？”她随便拉住一个少女问。
“这是第一层。”少女睁着大眼晴，“请问……你也是0级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的。”她无奈地说。
第一层啊，不知道多久没来过了。
“或许是一个很大的Bug吧，待会就会有通告了。”少女点点头。
知道了消息，拉斐塔也没必要再去问东问西，她靠着路灯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自己的信息。
不仅是等级变成了0级，而且升级所需的经验值还翻了五倍吗………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拉斐塔关闭游戏界面，“我叫拉斐塔，拉斐塔·辛。”
少女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清秀的脸红扑扑的，“我一进游戏就听过你的名字！你以前是不是已经到了99级？我记得你还打败了北之雪皇萨兰斯·海伊斯！”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刚刚没有查询到萨兰斯的信息……”
“我现在已经无法打败他了。”拉斐塔摇摇头。
“前几周的九十八层通天塔全部崩塌就是因为他。”少女无比笃定地说，“这么强，根本没有人能杀死，怎么会查询不到信息呢……”
“关于这个……”拉斐塔长出一口气，“你说的没错。”
但是，他可以莫名其妙地死亡啊。
忽然，巨大的公告界面浮现在天空，是刺目的血红色，上面的字正在迅速变动，伴随着空灵飘渺的声音。
【在线人数：382568149】
【你们好，亲爱的玩家。三小时前，退出的通道已经彻底关闭了。】
拉斐塔的笑容一敛。
【游戏规则已修改，请仔细阅读。第一条，游戏死亡即现实死亡，可通过心率检测仪确认。第二条，须通过一百层通天塔试炼，才能活着退出游戏。第三条，杀人者红名，重伤人者黄名。第四条，10天内不通过第一层的玩家死亡，15天内不通过第二层的玩家死亡，依次按照5天的叠加一直到第10层，后可自由通关。】
【温馨提示，根据游戏重置前玩家的实力以及潜力，分别对装备、升级所需经验值等各方面进行调整。公平起见，所有人的等级已回归0级。祝你们玩得开心。】
公告关闭，四下一片寂静。
“愚人节吗？”
“什么破公司，开这种玩笑很有趣？？”
拉斐塔呆住了，脑子里缓慢地理解这些公告。
“搞什么啊。”半晌，她咬牙切齿地说。
如果这公告的意思是真的……
她明天还要继续实习。
她的现实世界怎么办？
真死了怎么办？
“啊！！”
拉斐塔侧头看去。不远处一个玩家的头上的倒三角标识逐渐变红，他砍下了身边的一个男人的头，后者的心率和脑部状态监测界面浮现，上面的直线触目惊心。
心率监测仪联通游戏舱外的医疗设备，不受管理员控制。更何况，任何死亡行为都会先经过是否氪金重生选项，绝不会刚死就触发监测。也就是说，他们有理由相信，刚刚被砍下头的那个人，他确实已经死了。
人群骚动起来，惊叫和绝望的抽泣此起彼伏。
大脑一阵晕眩，拉斐塔只感觉头顶上的灼灼烈日要把她烧死。
“……我才……我才十七岁……”身边的少女瘫坐在地，呆呆地流眼泪。
哈，她也才二十一岁而已。
五倍经验值……这意味着她以后升级所需的经验值将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天文数字。别人杀怪杀2小时，她必须得杀10小时才可以达到相同效果。
要确认公告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后还有机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得先解决通过第一关的问题。
拉斐塔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头，撞进拉斐塔凝重的眼眸中。后者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至于慌乱到了极点，她不由自主地也镇定了些。
“我，我叫芙洛卡·多蒂。”
芙洛卡难堪地抹眼泪，“是林地精灵，会弓术，能做五阶药剂，以前的等级是57级。”
果然是精灵。
光明阵营的精灵强者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像芙洛卡这样的等级。虽然选择了这个种族后，玩家的弓术、治愈术、体质和力量先天比人类种族强，但是比不上黑暗阵营里的暗精灵，后者达到九十级以上的有两名。精灵后天的升级也比较有限，取决于玩游戏的过程中把血脉提纯到了哪一步。
“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拉斐塔暗暗为自己开始恢复思考能力感到不可思议，“你有没有和我组队的意愿？我需要五倍的经验值才能升级，所以对于治愈的需求比较大。”
“但是……但是……五倍的话……”芙洛卡知道自己的经验翻倍不过是两倍，即使这样她都已经觉得升级很困难了。没有等级就没有一切，哪怕她是拉斐塔·辛。
“我可以把掉落的东西的三分之二都给你。”
拉斐塔的技能几乎都点在了攻击上，所以后面才开始被迫狂学药剂。可是药剂师没有高端材料也相当于没学，她现在只能求助天然就有治愈属性的人了。
“那好吧。”芙洛卡犹豫了一下，点头。
“好。关于我的信息，我以前是九阶火系大魔法师和没有刺客属性的十阶剑士，等级是99级，也能做九阶药剂。”
她摊了摊手，“但现在……”
一连串九和十明显吓到了芙洛卡，她不由自主地觉得怪异起来。
“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早就气死了。”她小声地嘀咕。
不过五感远没有以前敏锐的拉斐塔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