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较量
从演唱会结束的那晚之后，吴昊“校园小歌王”的称号彻底在定中传开了，他变成了更多女生心中暗慕的男生。当他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会有女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也有人特意攀在走廊的栏杆上偷偷地看他。但吴昊似乎很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他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受人观赏。
小敏说吴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自己像他那么受欢迎，她不知多开心。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没看到那天晚上，谭天王被台下的人围着都差点上不了车。”我反倒觉得，出名的人被大众喜欢的同时也受到了束缚，反而是一种压力。
听到我的比喻，吴昊忍不住笑了，问我是从哪里学到这么多奇怪的话。他觉得这些话听起来话粗理不粗，很有意思，问我还有没有其它的说给他听听。
“你们两个的幼稚小游戏一会再玩。”小敏打断我们，问吴昊要谭天王的签名照。
吴昊指了指张纹。张纹正在睡觉，没有人敢烦她。小敏示意我们帮她问，我和吴昊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也故意想逗一逗她。
“那个，我想拿一下签名照。”小敏拿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张纹，但没反应。她只好用手拍了下张纹的肩膀，张纹转了个身但没有醒。小敏心里的气一下子上来了，大喊一声：“勋子老师你来了啦！”
其他同学信以为真，课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可张纹依然没有动静。小敏连忙向同学们解释说是开玩笑，和我们嘀咕说张纹该不会是死了吧，这样都不醒。
“谁咒我？”张纹懒声懒气问。
我和吴昊都为小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劝架的准备。
小敏说：“我来拿签名照，叫你又叫不醒，还以为你......”
“签名照在你弟弟沓小裕那里，别来烦我。”张纹说完又继续埋头睡了。
小敏气得握紧了拳头去找沓小裕，说他要是早点把签名照给她，自己就不会在张纹这里受如此大的“耻辱”。
“你要手下留情，毕竟他是你亲弟弟。”吴昊向着小敏的背影说道。
我让吴昊不要再逗她了，因为签名照的事，她估计已经被气死了。吴昊说等沓小裕把谭天王送她的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她肯定就气消了。当知道谭天王要到我们这里来的时候，小敏专门为他画了一幅肖像画。当吴昊把这幅肖像画转交给谭天王的时候，他说谭天王很喜欢小敏画的画。
小敏竟不声不响地干了这样一件让人惊讶的事，她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居然也能静下心来花一个月时间去画一幅画。小敏也并非像勋子老师批评的那样，说她只会瞎干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从这件事看来，小敏身上并非毫无学习功底，只是与其他人所具备的常规学习能力有些不同罢了。除了小敏，还有张纹。她平常因为睡觉没少被勋子老师还有其他任课老师点名批评，认为她这样睡下去会荒废学习，最后连最差的大学都考不上。但张纹并不在乎老师们说的话，不在意他们不把她当作好学生看待，甚至不担心自己是否能考上大学。但张纹有时候总会出人意料，在周围的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她能成为挺身而出解决问题的那个人。我从吴昊那里得知，演唱会那天晚上，化妆师临时出了问题没有办法赶到现场给谭天王上妆，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去找补救的人。谭天王本不拘泥于有没有化妆这件事，但是跟随他的助理却坚决说不化妆就不能上台，不然登报之后会惹来很大的麻烦。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吴昊问张纹敢不敢试试，张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说只是为了帮他。
“她胆子真大，我都怕弄砸了。”吴昊眼里带笑，看着睡着的张纹。
他的眼神很温和，我心里竟不自觉地感到一些不舒服。对于吴昊来说，张纹是他身边不能缺少的好帮手，而我什么也帮不到他，甚至还需要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来给我。想到这里，我从课桌里拿出那件白色衬衫来还给他，说已经给他洗过了。
吴昊说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给他洗衣服，捧着衬衫一脸高兴地问我是不是第一次给男孩子洗衣服。
“不是，我经常给我哥还有我弟弟洗衣服。”
“那你一定是第一次给男同学洗衣服！”
我说我第一次给男同学洗衣服，是给成远。
“又是他。”吴昊露出失望的眼神，“李小蓝，没想到你是这么随便的人。”
“我哪里随便了？”他的话使我感到莫名其妙。
“你随随便便就给男同学洗衣服。”
他的话让我很不舒服，像一根针扎破了我的自尊心。但我不想自己的自尊就这样轻易地受损，便开启了自我屏障保护模式，说：“我就是喜欢给成远洗衣服，要你管。”
吴昊一脸满不在乎地说：“你爱给谁洗给谁洗，那是你的事。”
我气得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狠狠地拍了吴昊的肩膀，他“呀”地喊了一声，摸着肩膀说痛。韩婷婷闻声跑过来，见我手中拿着“凶器”，气鼓鼓地冲我发问：“李小蓝，你为什么要打人？”她一个劲地问吴昊被打伤了哪里，说要去告诉勋子老师。
吴昊赶紧拉住她，说自己没事，逗我们玩的。
韩婷婷瞪了我一眼，拿出一本红色获奖证书递到吴昊面前：“吴昊哥哥你看！昨天的英语演讲比赛，我拿了全市第一名！”
吴昊赞了她几句，韩婷婷看起来比拿奖还要开心，问他要奖励。吴昊说没准备奖品，回头再补给她。
“程家华说你给了他一张签名照，我也要！”不顾吴昊的阻拦，韩婷婷在他的课桌里翻找着，却翻出一堆卡片和各种小礼物来。韩婷婷说吴昊骗她，明明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礼物却故意说没有。
吴昊解释说：“这些是别人送我的，不是给你的礼物。”
韩婷婷却并不在意，说她就喜欢这些，让吴昊都给她。
“行，你喜欢就拿去。”
韩婷婷是故意的，她知道这些卡片都是其他女生送给吴昊的，一拿到手就把它们全部扔进了垃圾桶。自从吴昊因为唱歌变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后，隔三差五就有其他班的女生来给他送礼物，当中还有特意写给他的仰慕情书。
“李小蓝，你帮我处理掉这些。”吴昊把一摞信丢到我的练习卷子上面。
解题思路突然被打断，我很生气地拒绝他：“你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我给你扔？”
吴昊双手撑在我的课桌上，俯下身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嘴角带笑说：“李小蓝，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他指的是我借了他50块的事。
“吴昊哥哥我帮你处理这些信。万一被沓小敏她们知道，那就等于全校都知道了。”韩婷婷在一旁说。
吴昊直盯盯地看着我，话中有话道：“李小蓝处理这些很有经验。”他说的是在六年级，我们在教学楼天台发现了那一堆别人写给他的“情书”，最后我给他销毁的事。
我用死亡般的眼神凝视着吴昊，但他却诡计得逞般得意地笑了，还说要给韩婷婷讲那天晚上演唱会的事。
我整个胸膛好像被塞进了一颗炸弹。
全市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小凤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韩婷婷。小敏买来了雪糕，说要给小凤贺喜。小凤却觉得不好意思，说自己发挥得并不好，她对自己的要求一直是那么高。
我慨叹小凤是个学习狂魔，为了参加比赛连演唱会都不去。相比之下，我倒为自己感到羞愧。在某些方面，我觉得自己的学习韧性与自律性远远不及小凤，心里也装着很多杂念。
陈友边舔着雪糕边说：“要不是我护送你去赛场，你可能连第二名都拿不到。”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跟踪我的？变态！”小凤告诉我们，英语演讲比赛那天早上，她从学校后门出去，打算从五里桥走去赛场。当时晨色未亮，路上车人稀少，小凤拽紧了衣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但越走越不对劲，她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快步小跑起来，后面的人也跟着追上来。突然，小凤的书包被人一把抓住，她顿时害怕得抡起两条胳膊乱挥一通，痛得跟踪的人大声喊着叫停手。听了声音，小凤才知道跟踪自己的人居然是陈友。
“你们看我的额头，痛死了。”陈友给我们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肿包，说是被小凤打的。
“活该！小凤要不是被你吓到了，才不会输给韩婷婷。都怪你！”小敏狠狠给了陈友一脚，把他手里的雪糕也没收了。
陈友转身又从小欣的手里抢过另外一根雪糕美滋滋地吃起来，小欣跺着脚说那是留给成远的。
我问成远怎么没来，他不是很喜欢吃雪糕吗？
“他啊，在生气。”说这话时，陈友故意给了我一个饶有意味的眼神。
生气？生谁的气？生我的气吗？吴昊莫名其妙地生气，连成远也变得这样的。在后面好几个月里，只有陈友时不时跑来课室和小敏打闹，逗一逗小凤，成远再也没来过找我。吴昊也变得不冷不淡的，除了发放作业的时候会向我这边转过身来，其他时间都没有和我说过话。我好像同时得罪了他们两个似的，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更要命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篮球联赛，点燃了我们重点班和体育班之间的矛盾，也让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起了变化。
九月的的秋风柔和又干燥，撩拨着读书人的睡意，一走神便容易打瞌睡。张纹依旧睡得昏沉沉，勋子老师几次叫醒她，可等他一转身，她又趴着桌子偷睡过去。和暖的天气加上乏味的政治课，让睡意带上了魔法，看见身旁昏睡的张纹，我像被传染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勋子老师的讲课声变得越来越弱，慢慢地，像一片羽毛飘离了我的耳朵。我的身体变得很轻盈，隐隐约约听到勋子老师的声音却醒不过来，眼睛似粘上了一层胶水怎么也睁不开，我在困意的包围下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后，我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轻轻的嘘声、笑声，鼻子感到一阵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敏她们几个在我旁边站着，看着我迷蒙的样子乐得哈哈笑。
“已经下课了吗？！”我猛然惊醒。
小敏戳了我的脑袋说早就下课了。
“糟了糟了，课本讲到哪里了？”我翻开书本，抓着她们问勋子老师讲到哪一页，很害怕自己因为睡觉而漏掉了很多东西。这学期的政治本来就有些难学，我居然还打瞌睡。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又慌又懊恼，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
小欣摇摇头说她也睡过去了，不知道。
“别问我。你知道的，我上课从来不听政治课。”小敏指了指吴昊，“问吴昊啊，他上课从来不睡觉，肯定知道。”
我和吴昊好久没讲过话了，他没有主动找过我聊天，我自然也是懒得理他。他似乎对我有意见，但不知道是什么。我对着他的背部吐出两个字：“不问。”
吴昊呵呵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也不知是谁刚才在课堂上睡觉，害得我要一直挺直腰板帮她挡住，真是好心没好报。”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小凤说：“刚刚老师讲了不少新的内容，辛苦你给坐在我后面的同学补补课，不然到时候我们组的成绩要下滑了。”说完就叫上陈天出去了。
听了吴昊的话，我真是又气又急，小凤拍拍我的肩膀说：“他们骗你的，勋子老师带我们复习了上节课的内容，然后让我们提前预习下一章节要学的知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还好没有错过上课内容。小敏却神神秘秘地说我错过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下个星期举行全级篮球赛，我们到时候去给咱们班的男生加油，当啦啦队！”
小凤说她没兴趣，觉得简直是浪费学习时间。在课外运动这件事情上，小凤和勋子老师是一样的想法。作为班主任，勋子老师认为我们这群重点班学生最重要是争分夺秒地学习。但级长和德育主任觉得这次篮球赛是年级赛事，如果对重点班区别对待，其他普通班的老师会有意见，勋子老师这才无奈地准许了我们班的男生去打这次篮球赛。男同学们高兴坏了，恨不得下节课就是比赛，讨论着第一场到底会和哪个班先打。
我也很好奇。
小敏一拍脑袋，拉着我们要去体育处。
“去体育处干什么？”我问。
“打探消息。”
原来，这次篮球赛以抽签的形式决定对打顺序，各个班级的代表正聚在体育处里，吴昊和陈天也在里面。
体育主任捧出一个大盒子，说：“抽吧，拿到写着相同数字乒乓球的两个班级为一组。”等大家都抽完后，体育主任念着数字，逐个对应哪两个班级为一组。念了一轮下来，最后剩下陈天手里还拿着乒乓球。体育主任问还有哪个班级没有抽签。
“我们我们！”陈友像风一样从走廊那头一路滑到门口，差点撞在小凤身上，嬉皮笑脸说因为要训练所以来迟了。成远跟在陈友后面，全身汗津津的，小欣从裤兜里给他掏了一条手帕。
“我用衣服擦就行。”成远不像以往那样和我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
体育主任把箱子递给他们，让他们抽签。陈友把手搭在陈天的肩膀上，嘻嘻地笑说这对打已经很明显了，不用抽了。
“我来抽。”成远把手伸进去，拿出了里面的乒乓球，还故意问是和哪个班打。
吴昊拿过陈天手里的乒乓球，说：“跟我们，高一1班。”
球赛还没开始，我已经闻到他们两人之间那股浓浓的火药味。明明是两个班级的竞争，我却开始莫名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