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昭昭有天明 > 终究......吗?

终究......吗?

    我们僵持了整整一分钟。最终,父亲慢慢从内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李校长,我是周铭。麻烦查一下高三七班陆昭昭最近的出勤情况......对,那个有精神病史的女孩。”

    我的胃部绞痛起来。他在bluffing(虚张声势)吗?还是真的......

    挂掉电话,父亲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陆昭昭已经两周没去学校了。据说是母亲再次发病,需要全天照顾。”他俯身向前,“现在,你还想交白卷吗?”

    我咬紧牙关,尝到了血腥味。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父亲破天荒地允许我回家取些夏装。一进门,我就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个陌生信封,上面盖着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红章。

    趁父亲接电话的空隙,我迅速打开信封——里面是陆昭昭母亲的病历复印件,最新记录显示她因“躁狂发作伴有自杀倾向”再次入院,而“女儿陆昭昭(17岁)作为主要监护人,表现出明显PTSD症状,建议同步心理干预”。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张。翻到最后一页,附有一张便条:「周总,按您的要求已经将陆雪转入VIP病房,费用由您账户支付。另,其女情绪不稳,今早在院门口和保安发生冲突,已劝离。——张主任」

    “满意了?”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抽走文件,“她现在自顾不暇,没空管你。”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父亲的策略——他不仅隔离了我,还用治疗陆昭昭母亲为筹码,确保她不会来找我。多么完美而残忍的计划。

    “高考......”我的声音嘶哑,“如果我考上清华建筑系,你会让她母亲继续接受治疗?”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回到学校,我发了疯般学习。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全都用来刷题、背诵、模拟考。我像是平静的小船行驶在江河上,没有人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江河之下已经疯狂到波涛汹涌,说是步入万丈深渊也不为过。

    我的成绩火箭般蹿升,班主任欣喜若狂,父亲也送来了全套的最新复习资料。没有人知道,我的笔记本边角处画满了微型建筑草图——每一栋都有一扇打不开的窗。

    六月初,我在食堂电视上偶然看到市新闻——《本地少年作家获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镜头一闪而过的那个扎着凌乱高马尾的身影让我喉间一紧。但是颁奖嘉宾念出来的名字却是“李意”——那个曾经夺走陆昭昭笔名的文学社社长。

    高考前三天,学校给我们放了一天假“调整状态”。我鬼使神差地坐上回原校的公交车,望着窗外的风景,我的内心悸动着也激动着,想着至少看一眼我们曾经一起待过的教室。

    校门口的保安认出了我,挥了挥手开门放行。校园空荡荡的,高三生已经离校备考。我走上熟悉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刀尖上。

    教室门没锁。我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中起舞。我们的座位还是在靠窗那排,桌面上覆盖着一层薄灰。我伸手拂去,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刻痕——陆昭昭趁我不在时,把整张课桌都变成了她的涂鸦本。

    有数学公式,有潦草的诗句,有愤怒的划痕,也有细小的爱心。最中央刻着一行清晰的字:「周沉,我在老地方等你。高考结束那天日落前。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你死了。」

    那个曾经充实我的生活的、像梦一样的一段时光。

    如果不是这些刻痕是真实存在的,我几乎以为,那段时光不过就是黄粱一梦了。

    我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注意到桌角有一处新鲜的多的痕迹——一个小小的∞符号。她来过!就在今天!

    我冲出教室,跑向天台。门锁着,但透过铁丝网,我看见地面上的一罐可乐和一张折叠的纸。我用尽方法也打不开门,最后只能从消防梯爬上屋顶,冒险跳到天台边缘。那张纸是一首诗,标题是《给一个消失的人》:

    “他们说时间能治愈一切/

    但没人告诉我/

    时间本身/

    就是一种病/

    我数着日子服药/

    却越来越虚弱/

    亲爱的/

    如果你已经变成/

    他们想要的样子/

    至少回来/

    亲口告诉我/

    你已经死了”

    纸上还有泪痕干涸的褶皱。我小心地折好诗,放在贴身的衬衫口袋里。可乐罐下面压着一把钥匙——是我们偷偷复制的那把文学社教室的钥匙。

    高考如期而至。我像台精密的计算机一样完成每一道题,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首诗的字字句句。最后一科考试结束铃响起时,我第一个冲出考场,直奔公交站。

    父亲的车却已经等在那里。

    “上车,”他摇下车窗,“我们谈谈。”

    车没有开往家的方向,而是驶向了市中心最高的写字楼。父亲带我上到顶层,进入一间会议室。落地窗外,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那是我在天台上看到的一样的景色,可是心情截然不同。

    “看看这个,”父亲指向沙盘中的建筑模型,“我为你规划的将来。清华建筑系,然后去MIT,回国接手我的公司。”他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提前拟好的录取通知书,李院长已经点头了。”

    我翻开文件,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字和“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像我人生的每一步。

    “陆昭昭呢?”我轻声问。

    父亲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耐烦:“她母亲的治疗费我会继续承担,只要你乖乖按计划走。”他拿出一部新手机放在桌上,“你的自由,作为成年礼物。”

    我拿起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拨打陆昭昭的电话号码。依然停机。

    “她在哪?”我抬头直视父亲,“求你。”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的手机播了个号码:“张主任,那个陆雪的女儿......对,最近来过医院吗?......什么时候?......明白了。”

    挂掉电话,他表情复杂:“昨天下午她母亲出院了。陆昭昭接她走的,没留联系方式。”

    昨天!我错过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我转身就要离开。

    “周沉,”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想清楚。走出这扇门,所有的安排作废。”

    我的手搭在门把上,眼眸中墨色沉淀,看不清是何心情:“对不起,父亲。”我抬头坚定地看着他,在门把上的手攥紧,“但是我必须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说完,我便没有回头,冲向公交站。夕阳已经西沉,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文学社教室的窗户黑漆漆的,但我还是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门。空无一人。只有尘埃在最后一缕阳光中飞舞。她的诗集原稿还放在那个旧柜子;里,但多了一张便条:「等了三天。也许死亡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昭阳」

    我跌坐在椅子上,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就像她渐渐地淡出了自己的世界。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一片坠落的星空。我的心变得空荡荡,仿佛之前的一切全都成了空白。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我是省理科榜眼。父亲大宴宾客,而我躲在房间里,一遍遍拨打着那个已经停机的号码。不可能的,不可能......

    填志愿时,我放弃了清华,选择去了上海——昭昭说过,想去看外滩的灯光。

    七月的一个雨夜,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电子邮件,只有一句话:“我妈去世了。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别找我。”

    我回复了无数封邮件,讲述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讲述我如何每天去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个地方寻找她的踪迹,讲述我床底下那个装满建筑草图的盒子。但再也没有回音。

    八月末,我在整理行李时,从书包夹层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陆昭昭放在天台上都那一首《给一个消失的人》。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我小心地把它裱进相框,放进行李箱。

    大学宿舍的第一晚,室友们都睡了。我拿出那张纸,在台灯下反复阅读,直到每一个字都灼烧在我的视网膜上。然后,我翻开崭新的素描本,画下了记忆中的她——站在天台上,张开双臂迎接流星雨的样子。

    在画的边缘,我写下里尔克的那句诗——“灵魂没有围墙,没有边界,它的道路通向无限。”

    窗外,上海的夜空看不到星星。但我知道,在某处,她也许正看着同一片黑暗。

    我知道我必须向前。

    新的学校、崭新的校园、崭新的人、崭新的学业......可是我知道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曾经幼稚地逼迫自己放下,但是现在看来,一定不可能。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一起,向前看,揭过过往,愈合伤疤。

    然后我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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