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南青刚回到兑泽,颜北云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的武功又比从前进步许多。
“颜南青,世子对你有所怀疑。”
颜南青没停下查阅书籍的动作,但还是问了句:“怀疑我什么?”
颜北云罕见地满脸愁绪,“他派人去查虞洲之事,替婚的事情瞒不住。”
“我已和陆离打过招呼,虞洲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是谁,替婚的人叫陆昭,不是颜南青。”
颜北云还想说些什么,末了,他只问:“你成婚那日,我和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若我坐上兑泽督使,我便可帮你脱身。”
颜南青愣神,想起那日他的神情,心中满是疑惑。
她一直不明白,她和颜北云不管是前世和现在,其实交情都算不上很深,但颜北云却总是为她这么多牺牲。
“颜北云,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幼时的情谊并不足以让你放弃行走江湖的梦想。”
更不值得让你为我付出性命。
颜北云笑了笑,“颜南青,我只是想报个恩。”
颜南青不解。
“还记得陆城那年把我们三个人丢进蛇窟吗?”
颜南青自然记得,那年她十二岁。
为了训练他们三人胆量,陆城把他们丢进蛇堆里。
颜南青虽不喜欢用毒,但身上常年都会备一些毒药和雄黄在身上。
她幼年跟着父母逃难时,不知遇见过多少次蛇,更别说她入兑泽后早已学会一身本领,对付这些蛇绰绰有余。
这一战也有助于她精进武功,因此,她腰间的雄黄迟迟未用。
就在颜南青全心全意对付眼前毒蛇时,身后的颜北云传来一声惨叫。
她转过身,发现颜北云已经倒在颜易安怀里,他的手上是两个毒蛇印。
颜南青当机立断斩断颜北云身上的蛇,把雄黄撒出。
蛇群被击退,颜南青蹲在颜北云身前。
颜易安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他只顾着一股劲呼唤颜北云,全然不顾他手上的伤口。
颜南青拿起颜北云的手,用手挤出他的毒血,但她只用手始终还是慢了些。
她被逼得急了,一时之间,便用上嘴,吸出他手上的毒血。
颜南青体格较颜北云更强健,在陆城的特别关照下,颜南青早已百毒不侵。
这区区蛇毒,也奈何不了她。
等到颜北云悠悠转醒时,已是两个时辰,从颜易安口中听得是颜南青救下自己。
从那以后,颜北云便总觉得自己欠她一条命。
颜南青叹息一声,“颜北云,这么点恩情你记了这么久?真的不至于,你好好活着,活得快乐便算是为我报恩了。”
“还有别的原因。”颜北云急忙答道,他察觉失态,又补充道:“等我成为督使后告诉你。”
颜北云向来是个倔脾气,颜南青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便不再多说,问了些颜易安最近的动态,又告知他颜西深现状后便又回了暗星阁。
*
也不知长庚打了什么主意,这段时间她常常召来颜南青陪在她身侧。
这位暗星阁阁主行事隐秘,像是深不见底的海,颜南青也只能从她掩藏的面纱下探出很少的消息。
长庚不止武功高强,对琴棋书画也颇有研究,但她最爱的,是观星象。
颜南青对星宿一事没什么兴趣,因此也不知她和韩澈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而暗星阁的其余杀手这段日子也销声匿迹,几乎没有买命人来暗星阁。
颜南青已摸清长庚脾性,这日,她正陪着这位阁主在房中打坐,心里话也就问了出。
“阁主,为何其余杀手都不在阁内?”
长庚睁眼,瞥了她一眼,“前不久刺杀韩澈惹得满城风雨,为避免查到暗星阁头上,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
颜南青了然,也不知这韩澈的案子审到如何地步。
等到夜晚,长庚下令颜南青离开她的房间,“这几日我不在阁里,你和天枢互相照应。”
颜南青皱眉,长庚轻易的信任和她平日作风大相径庭,总让颜南青觉得长庚还有别的阴谋。
“阁主,我才入暗星阁,您是否太信任我了些?”
“我用人就八个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颜南青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望向长庚,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出一丝动摇。
长庚是暗杀组织的头儿,给人的感觉却是一身正派,规规矩矩地像是刻在石板上的楷书,一眼一板。
就因为太规矩,才更让人想不通,她行走在这世间到底遵循什么样的路。
颜南青走到暗星阁后院里,距离她刺杀韩澈已经过去了五天,而她从那日回了一趟永安侯府后也再没回去过。
颜西深这几天没怎么和她待在一起,大部分时候都在暗星阁里大堂里干起小厮的活。
探到许多消息。
他行动比颜南青自由,有时也会回兑泽。
今夜,就是兑泽选督使的日子。
颜南青抬起头,正想伤春悲秋一番,就看见二楼有道白色身影闪出。
她当机立断藏在墙下,那白色身影跃上楼顶,轻功行在屋檐上,向远处离开。
白衣纷飞,那人手中持玉笛,颜南青一眼认出,那是长庚。
她远远地跟在长庚身后。
长庚行走在夜幕之下,而她穿行在街巷里,跟着她的脚步,停在越府。
长庚进入越府后便没了踪迹。
颜南青打量一番越府附近环境,飞身上树,树上藏着个暗卫。
那暗卫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正想拔刀杀她,颜南青两三下便制住她。
她的动作又快又轻,在行人眼中,树枝只是轻轻随风而动。
“颜五。”颜南青把怀中玉佩放在颜五手上。
“你是?”颜五摸到玉佩的第一时间便确认对方身份。
“情报处副掌事,你刚才看见的那身影,是谁?”颜南青轻声问。
颜五也摇头,“这几日我常常看见她,只是主子让我继续蹲守。”
颜南青又问:“可有人查到她是从何处来的?”
“不知。”
颜南青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说,跳下树后又抓紧时间赶回兑泽。
今日兑泽还有好些房内亮着灯,她走到情报处,把越家相关情报寻出。
远处似有吵闹声,颜南青头也没抬,只埋头研究越家。
这几日越家每日都会有白色身影潜入,在过去并没有此事发生。
而这白色身影进入越家后便再没出现,想来应是她白日里扮作越家人离开。
她提笔,将今日看见的事写下,将它装进信封里。
拿在手中,她却罕见地迟疑了。
长庚今日说的话还在她耳边。
正想着,门被打开,颜东澄手里拿着橘子走进来。
瞧见颜南青,他轻声惊呼,“青三,许久不见,在暗星阁查得如何了?”
在她面前坐下,观得她神色,颜东澄又被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桌上越家相关书册还没收好,他扫视一眼,疑惑问道:“怎么突然看起越家了,难道暗星阁和越家有关?”
颜南青扯出笑容,把手上的信坦然收入怀中,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来了?”
提起这事,颜东澄剥开手中橘子,清香味弥漫在屋内,他分了一半递给颜南青,“还不是竞选督使的事,你知道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便跑来这儿寻个清净。”
“你离开时战况如何?”
颜东澄把一瓣橘子丢进嘴里,撑着下颌懒懒散散道:“那没想到你带回来的那颜北云武功这般高强,他打败好些暗卫,等他过了文试,这督使就要落到他身上了。对了,”他嚼了嚼继续问,“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你在暗星阁得到什么消息了?”
颜南青也掰了瓣橘子,“暗星阁有二十四个杀手,加上我,便是二十五个,楼中只有阁主和一个杀手在,其余的都是普通护卫。”
“暗星阁阁主是个女人,叫长庚,排名第一的杀手叫天枢。”
颜东澄来了兴趣,“竟然是个女子?年龄多大?武功如何?”
颜南青摇头,“长庚以面纱示人,我不知她来历,还在探查。你这几日更越知凌又得到些什么消息?”
说起越知凌,颜东澄满脸苦相,若是从前,越知凌每日行踪规律,颜东澄只用跟他从家里到皇宫再去刑部然后下班回家。
但现在越知凌接了韩澈的案子,整日在外东奔西走。
颜东澄也只好每日风吹雨晒。
且说韩澈一死,果如颜南青所料,越家人谏言废除国师一职。
国师之位本就是前朝遗落下的旧职,既然韩澈已死,韩家也不用再挑选下一位国师。
三皇子派和少部分五皇子派也跟着表明赞同,皇上没表态,但他却罕见地召见五皇子。
五皇子生性软弱,其母是林贵妃,自从天火案后,陛下和林贵妃便离了心,连带着五皇子也被厌恶。
韩澈在天火案后把好些林家势力纳入麾下,成为五皇子的一大助力。
如今韩澈身死,五皇子在朝中可谓是孤立无援,又碰上陛下召见,他忐忐忑忑进了宫。
也不知这父子二人说了些什么,第二日朝上,五皇子领了掌管国库的职。
一道圣旨落到韩家门前,钦天司得韩澈指导,观天象测凶吉已炉火纯青,而韩家人脉凋零,念在韩澈死因不明,国师之位暂空,韩家俸禄赏赐照旧,待到合适时,再选新一任国师。
自前朝开始便辉煌至今的韩家,终于还是落下神坛。
韩家长老自然有怨言,都被韩父拦下。
但韩澈死因仍然没头绪,越知凌讨要韩澈尸身,始终被韩家拒绝。
越知凌也不急,他每日去三次韩府。
而坊间也多了些不利于韩家的流言,说韩府不让越知凌查看韩澈的尸体,恐怕是这尸体有古怪。且韩澈自幼和其父不合,说不定就是韩府的人动手杀了他。
这流言蜚语也传入宫中,昨日,一道甚圣旨递给越知凌,越知凌又带着它去了韩府,这才终于接走韩澈尸体。
颜东澄始终是暗中观察,因此也不清楚这韩澈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越知凌的仵作验尸结束后,他偷偷去看了眼。
那验尸报告上大致写了几句话。
“什么话?”颜南青连忙问。
“大概就是说,韩澈不是被火烧死的,他是先被人杀害后才被火烧的。”
“韩澈的尸身在韩府待了三日也依然完好无损?”
颜东澄掏出锦帕擦拭双手,“韩澈的尸体被放在韩府冰窖里,自然是保存妥善。”
颜南青的眉眼间不知不觉添了些愁色,“主子这几日有什么动作?”
颜东澄摇头,“和韩澈的有过节的,最显眼的便是我们侯府,主子这几日鲜少出门。”
颜南青刚回暗星阁,颜西深后脚踏入颜南青房中。
“南青姑娘,北云当上督使了!” 颜西深极力压着声量,嘴角裂得要靠近眼睛。
颜南青也努力笑了笑,心中又增了些愁绪,自从她去了虞洲后,这一世和前世偏离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
她同韩澈布这个局,本想揭穿越家,解开陛下对颜家心结,但这背后似乎还有别的人。
次日清晨,当第一束阳光照到京兆府门外的鼓上时,鼓锤正好砸在阳光落下的位置。
“草民要为三年前天火案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