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知凌是个铲奸除恶的好官。”韩澈露出一副憨笑。
越母纠结一番,说道:“其实,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个妹妹,我们养育了那个小姑娘几年,她便被原本的家族接了回去。”
“而知凌则继续留在我们身边,没想到他的性子逐渐变得极端,平时看出,只要牵涉到他认为重要的事情时他便会失控。”
“至于你们要的证据,我没有,能告诉你的,也只有一些他的旧事。”
颜南青抬起窗看了眼远方,有黑影在空中飘荡。
“来不及了,一起走吧。”颜南青打开门。
越父越母相视一眼,眼中纠结。
雨被狂风吹进屋内,韩澈把桌下落下的刀捡起递给越母也劝道:“未免平生事端,伯父伯母先和我们走吧。”
四人戴上斗笠从越家后门溜出。
自从虞洲事后,颜南青便多了心思,把所有州县兑泽的根据地给记下。
至于这轵城的地图,正巧,她在情报处时早已看过。
兑泽在轵城的根据地是一家茶馆,换作小野茶馆。
说来也巧,这茶馆距离越父越母家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颜南青走在最前面,韩澈殿后,在二人保护下,越父越母安全来到这茶馆。
茶馆本要打烊,见他们四人突然闯入,估摸着是来躲雨的客人,并多加阻拦。
但就在颜南青踏入茶馆时,茶馆掌事便向她的方向走去。
她目光如炬,盯着颜南青手中那把剑。
“姑娘,刀剑无眼。”
颜南青向管事走去,遮住韩澈和越父越母视线,把兑泽情报处的令牌亮出:“我奉督使之令来轵城寻人。”
那管事眉心皱起,眼中充满警惕:“姑娘在说什么胡话,什么督使,我这里不过是个小茶馆而已。”
颜南青叹息一声,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颜西鹂,你父亲本是越州小官,却因学不会官场上的那套阿谀奉承被排挤,被推出去定罪,你的父母将你送出越州,他们却死了,你加入兑泽要的不仅仅是保命,还有报仇。”
颜西鹂的表情变了,身后不远的小二放下手中活计。
颜南青没管他们的动作,继续说:“老天有眼,你在三年前便报了仇,主子便把你分来轵城,不过我很好奇,既然心愿已了,你为何不离开?”
颜西鹂卸下几分防备,她再看了眼那令牌,沉声道:“我既入兑泽,便不会离开。你叫什么名字?”
颜南青浅笑:“颜南青,奉督使之令暗访轵城,没和你发消息也是因事态紧急,怕打草惊蛇,但我刚刚杀了暗星阁杀手,想来,还是该事先和你们通通气。”
“对你的名字,我们早有耳闻,没想到最后做上督使的人竟然不是你。”
颜南青笑道:“北云比我优秀,西鹂掌事,现在不是话家常的时候。”
颜西鹂抬起头,只见方才追踪颜南青的那群黑影已经近了。
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个急着躲雨的行人在奔跑。
那群黑影也慢下脚步,走在雨中,为首之人没打伞,他满头白发,容貌却如十几岁的少年,身着白衣走在雨中,竟一丝污垢也没沾上,就连雨水也不能靠近他。
他明明身着白衣,却让人在远处看见他时误认为是片黑影。
他身后跟着的三位黑衣男子,一位手中拿着一把长剑,一位拿着枪,而另一位抱着一把长琴。
颜西鹂轻笑一声:“的确不适合话家常,颜南青,你带来的这三个人是何方神圣?”
她轻拍手,原本藏在暗处的兑泽暗卫均数出现。
越父越母哪见过这阵仗,两个人靠在一起,越母更沉稳些,到此刻她还能问上韩澈一句:“云大人,可是我家凌儿惹上什么祸事了。”
听见越母言语,颜西鹂眯了眯眼,看向颜南青:“他是云不咎?他不是韩澈的人?”
颜南青只得对颜西鹂施礼:“待事了后,我定会告知你。”
颜西鹂转头看向距离茶馆最远的暗卫,不着痕迹地轻轻点头。
那暗卫消失在雨中。
颜南青走到韩澈身边,对越母道:“是,越大人惹了很大的麻烦。”
若非到此刻颜南青猜不出越知凌的问题,她便白活两世了。
那白发少年站在茶馆外,颜南青这时才看清他的面貌。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若是久盯他这蓝色的眸子,恐怕便要陷进去。
韩澈站起身护在越父越母身前。
那少年没说话,他面容懒散,仿佛做这件事让他十分厌倦,他抬起手,雨水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颗橘子大小的水球。
那水球虽飘在他的手掌里,却仿佛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轻轻抬手,那水球在空中破开,显现出几个大字。
交出人,饶你不死。
显现三息左右,那水字便又化作雨水落在石砖上。
白发人笑着看向颜南青,他笑得很无辜,没人能想到他的手上曾沾过多少人的血。
颜南青把暗星阁的剑扔到那白发人脚下,从韩澈桌下抽出一把剑,此剑剑身萃着蓝光,和白发人的眼眸倒是相互呼应。
颜西鹂眼中透露出惊讶,她怎么会知道这把剑藏在何处。
此刻,兑泽暗卫倾数涌出,将此四人围困。
颜南青走出小茶馆,站在雨中,雨水同样的,没能落到她的身上。
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她就如雨中不熄灭的火焰,水珠子还没碰到它便已化作气体消散在空中。
那白发人露出好奇的神情,他终于说了这十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功力。”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那把暗星阁的剑,又说道:“这把剑不好用吗?为什么要扔掉,既如此,我便替你毁去。”
话毕,他的脚踩上那边剑,只一瞬,这剑便已成粉末。
乌云将残余夕阳遮住,只有雷声和雨声在这座城里延续。
茶馆外插的旗子被狂风撕扯,它在雨中挣扎,却无可奈何。
见颜南青不出声,白发男子生出愠色:“你可知我不喜说话,今日为你说出好些话,你还不回应我?”
韩澈站在茶馆里替颜南青答道:“既然你不喜说话,便能想到她也不喜欢说话,而你,还不值得她开口。”
那白发男子恼羞成怒,恶狠狠拔出身后的剑,一瞬之间,一滴雨落到他的身上。
就在此刻,颜南青挥动手中蓝剑,剑气如虹,直冲白衣男子,划落他的一丝鬓发,最后击在他的剑身上。
空中一阵长鸣,像是凤凰厉声哭泣。
颜南青向他走去。
“白阎王,暗星阁排名第五的杀手,以干净素雅话少闻名天下,很久之前我就对你很好奇。”
白发男子看了眼被她斩断的那根头发,低声一笑:“好奇我什么?”
颜南青再次划出一道剑气,这次他凭空划出一片屏障,剑气遇上这屏障,就如湍急河流经过扩宽的河道。
颜南青再次停下:“世人皆说白阎王还有个名字叫做温如玉,从那时起我便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两个相反的名字。”
温如玉保持嘴角的笑,理了理衣角皱褶:“今日一见,如何?”
颜南青:“果然生得很好看,只可惜,今日要死了。”
她纵身一跃,却将剑指向抱琴的黑衣男子。
她剑锋犀利,又快如闪电,除非是大罗神仙才能躲过她这一剑。
但那黑衣人闪避过去,快到让人看不清他是如何移动的。
颜南青抬起头,温如玉提着那黑衣人衣领,单手拿走他手中的琴,将右手的长剑插在琴后。
温如玉轻轻拨动琴弦,琴音如利刃袭向颜南青,她用剑击退。
两人不相上下,颜南青只能挡住温如玉的攻击,却没办法进攻。
颜西鹂站在一边本想上去帮忙却被韩澈拦下。
“云大人何意?”
韩澈负手站在颜西鹂面前:“她的武功已停滞许久,这是她突破的机会,你要做的,只是护下这对夫妇。”
颜西鹂眼神戒备:“我如何知晓你所言非虚?”
韩澈咳嗽几声,冷声道:“我虽是韩澈的人,但你们也知道韩澈身死,我助颜南青,也不过是看在她救过我一命的份上,若你们还要多问,恐怕我们今日都要死在白阎王手下。”
颜西鹂再看了眼在雨中打斗的颜南青,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越母身旁问道:“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越母不动声色问道:“你们要带我们去何处?”
韩澈解释:“越夫人,你能教出越知凌这样聪慧的人,那你一定也知道,自从我和那位姑娘找上你们,你们便只剩下死和生两个选项了。而要杀你们的人,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越母的手放在膝上,不停抓着衣料的手暴露出她的紧张,强撑着说道:“我看是你们故意做了一场戏,就为了逼我说出不利于凌儿的话。”
韩澈倒了一杯热茶在越母面前的杯子里,热气冒出,遮住他的容貌。
越母只能听见韩澈轻声说道:“夫人,自欺欺人不是个好习惯。”
若要把韩澈那个温如玉相比较,越母觉得,她更想此刻直接死在温如玉手中。
韩澈不会让她死,他会攻心,撬开她的嘴,哄骗出她准备隐藏一辈子的秘密。
越父猛地起身:“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若不是你们来了,我和夫人怎么会有此一灾!”
韩澈点头:“的确,我们给你们带来了追杀,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是越家。”
说着他拿出一块牌子,牌子上是一块奇特的图腾。
越父越母白了脸,这牌子被越父贴身放在身上,他是什么时候顺走的。
身后一阵惊雷响起,颜南青的剑对上温如玉的剑,再次发出清脆的爆鸣声,这剑声浩荡,竟然掩盖住惊雷声。
两人似乎与雨隔绝,像是平白无故有一个结界在两人身上。
此剑之后,颜南青和温如玉分开,两人嘴角都残留着血迹。
温如玉把琴放在地上,以剑为手,在空中比划一圈后划过琴弦,琴声的杀气和剑意中的杀气齐齐向颜南青袭去。
她的手轻轻颤抖,方才和温如玉相击的那一瞬间,已经耗费她许多内力。
她举起剑,犹如惊龙在空中游动,剑身蓝光异常鲜艳,接过这道强横的杀气。
阵响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血滴在地上,溅出一小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