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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照璧

    ‘嘭——’裴家小院虚掩的门,被人踢开。

    门檐下站着一个人,广袖玄袍,双臂微展,身量修长,俨然如神。

    周照璧看着院中情景,微微偏头,“这就是你盯的人?”

    汉月低下头,“属下被人引走,失了职守,回去就领罪。”

    “查清楚引走你的是什么人。”周照璧清楚汉月的功夫和脑子。

    几步行到院中,周照璧金质玉相,蒙上昏黄灯纱,更显几分尊崇威严。

    匪徒惊愕,见站在一群悬挂暗色腰牌侍卫之先的郎君,“又是你!”立即将刀架回裴雪慈颈上,刀刃贴近裴雪慈白瓷一般的肌肤。

    裴雪慈吃痛,窃窃放开镯子。望着眼前出现的男人,满眼错愕。

    “你找死。”周照璧冷冷吐字,吓得匪徒握刀的手一顿,才不至于让刀锋割伤裴雪慈的肌肤。

    匪徒心底生畏惧,一时没了主意,但见眼眼前人竟没有号令部众围杀自己,他忽如醍醐灌顶,明白挟持住要害了!

    “你、你们统统让开!”匪徒握紧刀柄,晃了晃刀光,“不然我杀了这个小娘子!”

    汗青与汉月,心道这贼匪果真找死。身后跟来的下属,更是同时将刀震出铿锵声。

    周照璧神色笼了层煌煌烛火,他眉目不动,只是微动唇角,“那你倒是杀了她啊。”

    裴雪慈脸色一僵,暗想此人果决无情。

    流匪闻言一怔,又听他如夫子教导学生一般说,“握刀的手别抖,抖成了瘫子,可怎么杀人。”

    周照璧神情冷静,语气如同闲谈,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裴伯和飞鸿听见,纷纷骂道:“你这人,撞见歹人杀人越货,见死不救就算了,怎么还教歹人杀人!你好毒的心!”

    裴雪慈心底彻底没了期盼,心胸中如巨石盘压,难以喘息。她和这个国公世子素无交情,非要论交情,怕她还得罪了他。

    不能坐以待毙!

    裴雪慈听着周照璧同流匪说话,“在恒州的时候,被人杀得七零八落,你难道被你那些兄弟们的死相吓得刀都不会拿了?”

    流匪瞪大眼睛,心惊胆颤,“你、你怎么知道我是——”

    “我教你怎么使刀。”周照璧忽地抽出汗青佩刀,运足力气,一刀出鞘,定在墙壁,震落无数尘埃!

    裴雪慈觉察流匪被分散注意力,当即抓住时机,用出练的栖云剑身法,竟真的从流匪刀下抽身一步出来。

    只是她栖云剑身法练得不熟,后面竟都忘了,只能凭借求生欲|望踉跄地逃走。

    一只手,握住裴雪慈的手腕,滚烫炽热。

    裴雪慈随着手的主人摆动手臂,带出的力道,将她拖出险境。

    手中分明无剑,裴雪慈却随着身后人的牵引,仿佛手中多了一柄剑光寒天的宝剑。宝剑青锋,如流云聚散,凝出层云,散如白霜。裴雪慈觉着整个人,都如云上逍遥客,腾挪闪移都如驾云。

    “我的栖云剑法……”裴雪慈软了腿脚,靠在身后人的胸膛前喃喃。

    男子声音平如静水,却如珠玉相击,“这才是栖云剑法。”

    裴雪慈脑海一片混沌,脸颊爆红。脸上起的火,却将心房烧得干净。

    这人言语暗说她的栖云剑法不对,不可能是从她一个不标准的身法看出栖云剑法。

    练栖云剑法的事,可就飞鸿和自己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知的?

    汉月早已拿下匪徒,将他交给下属押解。见汗青在救小厮云篷,便去一刀劈开锁,将裴伯与飞鸿放出来。

    两人直奔裴雪慈,“娘子,你没受伤吧?!”

    裴雪慈回神,才知道身后,原先握住腕子的人,早已退到君子距离了。连忙跟裴伯说,“裴伯快去拿药箱,云篷伤的重!”

    裴伯跑去拿药箱,接替汗青救治云篷。

    周照璧见院中不是老人,就是女子,唯一的青壮年还倒下了,不由得皱眉。

    匪徒见他皱眉,连忙扑在地上,高声喊道:“贵人饶我性命!”额头磕在石板,咚咚作响,“贵人饶我,我不仅可以告诉贵人鹰口山的事,还能帮贵人引出幕后黑手!”

    “押回刑部。”鹰口山的事已经到了复核的阶段,要交给刑部。

    裴雪慈看着被压走的匪徒,方要舒口气,就听见声音,“裴娘子,你也要去刑部。”

    她满眸疑惑望向男人。

    周照璧抬起双臂,镶红广袖垂下,似两幅巨画。他竟然规规矩矩地作揖,像个满腹经纶的诗书君子,全然没了方才教人杀人的狠绝无情。

    他声音清朗有韵,“我是镇国公世子,周照璧。一年半前,奉圣命追查恒州逆案,缉拿逆贼。”

    早就该说的话,竟迟迟到彼此江湖相忘之时。

    两句话,即便裴雪慈疑惑未解,也不敢再多问。裴伯和飞鸿不愿裴雪慈去,刑部又不是什么福地洞天。

    飞鸿红着眼道:“娘子,我陪你去。”

    裴雪慈摇头,“你一个女子,还是不要去刑部了。裴伯年纪大了,云篷伤重,还得你悉心照料。”又安抚地看裴伯,“你们将云篷照料好,等他好了,我就让他回祁州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因是夜里来的,又起了风,刑部灯火灭了许多。一名侍卫途中递来桐油布伞,“娘子可以此伞避风驱寒。”

    裴雪慈接过伞,却没有撑开,一路迷惘恍惚,止步于一处正室。

    汗青推开门,请她进去。

    本以为是牢房,却不想似是书房。

    裴雪慈见室中左侧是书案与落地铜鹤灯,中间也是书案,左右两台落地铜铸梅枝灯,书架更是数不胜数。右边靠里面摆了茶几、几凳,靠窗放了一张醉翁椅。

    屋中没有烛火,裴雪慈看不清这些物品颜色。

    汗青道:“裴娘子,我身有要务,便不多陪了。您在屋中自便,只是不要碰这些书架和书案上的东西。”

    裴雪慈连忙道声好。

    没有去牢房便是万幸,她哪里敢乱动这些东西。

    汗青没有点灯,裴雪慈没有火折子,也寻不到,自然也不敢乱点灯火,万一燃了室中籍册就真是要了命。

    裴雪慈本想在几凳上坐一坐,指腹触到几凳,才发觉竟是瓷墩,这东西实在精贵。她不好意思去坐。转向窗下醉翁椅,摸到上面搭的布料,缎上绣纹立体流畅,一摸便知大家之作,实在珍贵。她也不敢擅动。

    末了,裴雪慈才找到中间书案旁的方凳。束腰方凳,凳面平滑素净,总不是奇珍了。

    月渐西沉,裴雪慈在暗夜里等不来人,困倦伏案,不觉间阖目睡去。

    刑部牢房,烛泪不断。

    周照璧坐在长凳,垂着眼睫,却没倦怠,“鹰口山的草寇都死了,我知道。恒州府兵动得手,我也猜得到。你说幕后黑手是恒州折冲都尉,还真是——”

    话音戛然而止。

    随手扯起一张纸,周照璧擦了擦手,不再问鹰口山的事,“你为什么要抓那个女子?”

    匪徒忍着痛道:“我就是想绑了她去讨好个人!”

    “什么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我在恒州府兵那里见过他!他是一个书生,应该是玉京权贵的幕僚。恒州府官很怕他!”

    “他在哪?”

    “我只在安义书社见过他!”

    周照璧站起身,“只这一个目的吗?”

    匪徒愣了一息,立即点头。

    刑房寂静,周照璧绕过长案,走到匪徒面前。匪徒被吊着手,锁着脚腕,任人宰割。

    汉月递上一根钉,半指粗细,一掌之长。周照璧拿着长钉,尖锋对准匪徒额心,“穿脑钉,你应该知道吧。”语气不徐不疾,“我耐心耗尽了。”

    不等匪徒过脑这话,额骨剧痛袭遍全身,他觉着皮开肉绽,骨裂筋断!

    “那个镯子!”

    周照璧松开手,长钉却没有掉落,只是向下斜垂,“什么镯子?”

    “那个幕僚、就是、要找镯子。”

    “为什么?”

    “我、”匪徒嘶呼,“我真的不知道——”

    出了刑房,周照璧又拿丝帕仔细擦了手掌。抬眼见月,月影稀薄,“她在记室里怎么样?”

    汗青说:“送裴娘子去记室之后,我就去刑房了。”

    周照璧听罢,抬脚往记室走。站在院中,周照璧见记室无光,“没人。”

    汗青言之凿凿,“人在里面。”

    周照璧抬眼看他,“难道你一盏灯都没给她点上?”

    汗青说:“你也没说要给她点灯。”那一屋子卷宗呢,烧了可怎么办。毕竟平时卷宗佚失一二,他这位主子都要雷霆大怒。

    周照璧乜斜他一眼,快步推开门,站在门外,看见裴雪慈坐在地上,伏在束腰方凳睡着。

    他侧目汗青,“你连个座也没给她找?”

    汗青有些胆怯,“这记室里凳子椅子多的是,我怎么知道裴娘子一个都看不中——”

    “她那是看不中吗?”恐是没人跟她说哪些能碰,都不敢碰罢了。周照璧语气不由得加重,“你办事,越来越糊涂了!”

    周照璧迈进记室,他单膝蹲下,在裴雪慈身旁停了片息,原本要扶起人,却发觉实在不方便。略作思索,他竟伸手环到她左臂,预备将人一把抱起。

    反正,栖云剑法都手把手教了,就连命都救了两次,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只是他才触及,裴雪慈便醒了。

    裴雪慈看不清人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手足无措之际,周照璧适时松开手臂,倒是及时解了她的窘困。

    汗青点了灯,记室盈辉,看清眼前之景,心中虽哽住,却立即侧身收了视线。周照璧心知她心中窘迫,先避开她,让她消解一二窘迫和无措。拿起醉翁椅中的披风,周照璧转身,将披风递给裴雪慈。

    “夜凉,披一披。”

    裴雪慈接过披风,白缎蓝绣。她看着海牙水浪栩栩如生,心里波澜平缓些,莫名涌进些暖意。得救的感觉,忽然强烈起来,甚至熟悉起来。仿佛很久之前,她也曾接受周照璧这样赠衣之善。

    “世子,”裴雪慈垂眼,“匪徒是为了什么来抓我?我身上的东西吗?”

    周照璧舌尖触到齿壁,他只说:“裴娘子聪慧。这些事,我现今不能说。”

    说了,于她无益。更何况,那个匪徒也只窥见冰山一角,而这一角,就让她逃亡千里,更是在玉京当了别人的棋子,走了绝路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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