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5日·23:47·Galleria Foret公寓

    电梯数字不断攀升，权至龙疲惫地靠在金属壁上。

    连续十几小时泡在录音室修改编曲，太阳穴突突跳动的疼痛已经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他机械地迈出脚步，却在踏出电梯的瞬间僵住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出他错愕的脸——这不是他的楼层。

    权至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按错了数字。他本该在25层下电梯，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27。耳机里的音乐还在继续，钢琴声像某种隐秘的召唤，牵引着他的步伐向2701室走去。

    空荡的过道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站在那扇熟悉的深色实木门前，权至龙的手悬在半空，距离门铃只有几厘米。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阿西！”他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灰粉色头发。一个早已飞回申城的人，怎么可能回应他此刻的叩门。

    这个事实像根细小的刺，时不时戳一下他的神经。

    回到25层的公寓，权至龙甩掉鞋子，径直走向冰箱。冷藏室里整齐排列着十几瓶矿泉水，他随手拎起一瓶，拧开盖子时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木质地板留下深色的圆点。仰头灌下一半冰水，喉结上下滚动，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胸口那团莫名的躁动。

    他转身踏进浴室，温水从头顶浇下来，打湿了衬衫领口。镜子里的人眼睛发红，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他想起三天前在电梯口，她戴着那副黑框眼镜仰头看他的样子，镜片后的眼睛清亮得像汉江清晨的水面。

    “下次见面——”她说，“或许可以试试讲平语了，至龙xi。”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像一首卡带的歌。也像个甜蜜的诱饵，引诱得他舍不得放手。

    10月27日·21:36·汉南洞某会员制夜店

    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五彩的灯光扫过每个人微醺的脸。

    权至龙陷进沙发里，手里的威士忌酒杯见底，冰块在杯底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丝质衬衫，胸前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左肩颈若隐若现的罗马数字纹身。

    “怎么了？兴致不高啊。”朋友打量他一眼，将空杯加满，“最近写歌太累了？”

    他扯了扯嘴角，仰头一口喝完，喉咙烧灼感蔓延到胸口

    “还行。”他随口敷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该不会又失恋了吧？”有人半开玩笑地问。

    权至龙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喝到第三杯时，微醺开始模糊理智。手机响起，是经纪人发来的明日行程提醒。

    目光锁定在屏幕上，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WeChat，点开熟悉的头像。他们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那天简短的告别。

    失焦地望着白色背景的对话框，酒精作用下，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出一行字：

    【gdragon0818：Annie xi，申城天气怎么样？】

    发完他就把手机扣在桌上，没等回复，也没再看。

    权至龙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冰块的凉意直冲头顶，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将手机塞回口袋，站起身，对还在玩闹的朋友们说：“我先撤了，明天还有行程。”

    “这么早？”朋友诧异，试着挽留，“再玩会啊，时间还早得很呢。”

    权至龙摇摇头，指了指自己额角：“头疼，我先回去了。”他起身抄起外套，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快步离开了包厢。

    夜风扑面而来，权至龙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保姆车就停在路边，经纪人金南国见他出来，立刻掐灭了烟头。

    “直接回家吗？”他问。

    权至龙点点头，钻进车里。口袋里传来震动，他犹豫了几秒才拿出来。

    安予烁的回复很简单：

    【27层住户：申城目前温度舒适。首尔好像降温了，至龙xi要注意保暖哦。】

    视线久久停留在这条消息上，权至龙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到界面自动熄灭。车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的倒影与城市的灯火重叠，模糊不清。

    10月28日·14:00·CGV星聚汇影城

    闪光灯。

    无数的闪光灯。

    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银色暴雨，密集地砸在铺着红毯的入口和采访背景板前。快门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嗡鸣，几乎要将人淹没。

    权至龙站在《ONE OF A KIND》3D电影试映会的背景板前，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内搭白色针织衫和格纹衬衣，灰粉色发丝被发胶固定成标志性造型。

    脸上是经过无数次锤炼的、属于G-Dragon的完美表情——自信、张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睥睨一切的慵懒。他熟练地变换着姿势，配合着摄影师的要求，嘴角勾着弧度，眼神锐利地望向镜头深处。镁光灯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但他早已习惯。

    “GD xi！看这边！”

    “GD！GD！这边请！”

    “GD xi，作为第一部以个人演唱会为主题的3D电影，此刻心情如何？”

    “GD xi，请问这部3D电影最想传达给观众的是什么？”

    “对于Fans来说，这部电影就像一份珍贵的礼物，您有什么想对一直支持您的VIP们说的吗？”

    记者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抛过来。权至龙微微侧头，对着伸过来的麦克风，用清晰的声音回答，言语间充满对舞台的热爱和对VIP的感谢，滴水不漏。每一个答复都精准地踩在宣传点上，带着他特有的、充满魅力的节奏感。

    “心情当然非常激动和感恩。这是对我音乐旅程的一次重要记录，也是送给所有VIP的一份特别礼物。”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

    “电影想传达的是真实。”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想让大家看到舞台之外的G-Dragon，以及我们准备演唱会的全过程。”

    ……

    他侃侃而谈，回应得体，仿佛昨晚那个在夜店喝闷酒、给女人发无聊消息的人根本不是他。采访持续了将近半小时，权至龙应对自如，时不时引发台下记者的笑声。

    “最后一个问题——”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示意，“GD xi，影片中有很多个人创作的幕后花絮，粉丝们都很好奇，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中，你是怎么保持创作灵感的？感情生活会带来灵感吗？”

    权至龙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轻轻摸了摸耳垂上的银色耳钉，这是他在紧张时的小动作。

    “灵感来自生活的一切。”他选择了一个安全答案，“工作本身就是最好的灵感来源。”巧妙地避开了问题的后半部分。

    试映会结束后，权至龙在后台休息室闭目养神。助理递来一杯温水，他小口啜饮着，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手机屏幕亮起，是胜利发来的Kakaotalk：

    【胜利：哥，片子反响很好，晚上庆功宴别忘了】。

    权至龙回了个「OK」的表情，手指却不自觉地点开了安予烁的Ins。她的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15号那天发送的派对大合照。

    “至龙啊，晚上庆功宴别忘了。”金南国推门进来提醒，“社长特意嘱咐你要出席。”

    “知道了。”权至龙应了一声，锁屏，对着化妆镜整理了一下衣领。镜中的男人眼神锐利，表情管理完美无缺，是大众熟悉的那个G-Dragon。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怎样复杂的心绪。

    翌日下午两点，权至龙和太阳、大成、胜利一起出现在电影《同窗生》的媒体试映会现场。他们立于签名板前，愉快地与媒体互动。塔普作为主演，正被记者团团围住，神情难得严肃。

    试映会结束后，五个人去了常去的烤肉店。

    包厢里烟雾缭绕，肉片在烤盘上滋滋作响。TOP难得放松，笑着举杯：“今天谢谢你们来捧场。”

    “哥的作品当然要支持！”大成龇牙碰杯。

    “塔普哥的眼神戏真的绝了，那个隐忍又狠厉的感觉，完全不像第一次当男主角！”胜利忙着给哥哥们倒酒，轮到权至龙时犹豫了一下，“哥你今天开车来的吧？”

    “嗯，不用给我倒。”权至龙摆摆手，拿起杯子，里面是他让服务员送来的温水，“哥，粗卡嘿！演技真的越来越好了，完全是大演员的气场！”

    太阳也举杯道贺：“动作-戏也很流畅，看得出来下了苦功夫。恭喜塔普哥，你的首部主演电影，反响一定会很好。”

    酒过三巡，话题从电影转到近况，大成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权至龙：“至龙哥，我昨天去你工作室拿东西，发现书架上放了本汉语教材啊？”他坏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好兄弟，“怎么，终于要攻克世界上最难的语言了？”

    餐桌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TOP举着酒杯调侃：“呀，wuli至龙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学中文，结果坚持了不到两周就放弃了，现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权至龙夹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烤好的肉放进太阳的盘子里。“闲着没事，随便看看。”他含糊地应道。

    “哇哦，哥你这是要进军华国市场吗？” 胜利像是嗅到了什么八卦的气息，立刻来了精神，“那以后我们去华国开演唱会，哥就可以当翻译了！”

    塔普和太阳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权至龙向来对语言学习没什么耐心，当年公司让他们选外语，他选了中文，结果没学多久就放弃了。现在突然重新开始，绝非心血来潮。

    “别瞎猜了，赶紧吃肉。”权至龙打断胜利的话，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觉得挺好的，”太阳开口，语气温和，“多学一门语言总是好的。

    权至龙抬头看了他一眼，太阳朝他微微勾唇。他知道太阳看穿了他的心思，却选择了沉默。这份默契让他心里一暖，同时也有些愧疚。

    回到公寓，权至龙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走进书房。他重新翻开那本《基础汉语》教材，指尖停留在「你好」两个字上。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空白处用韩文写下：「?????, Annie.」

    写完，他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或许，学习中文的初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自己离那个遥远的身影，似乎近了一点点。

    凌晨一点，权至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支笔。书桌上散落着写满韩文注音的汉语单词表，其中一张纸上，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安予烁，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