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

    小巷里唯一的光亮就是头顶的月光,她看着眼前崔明豫的身影心中冷嗤,要说她之前见过崔明豫吗?

    肯定是没有见过的,崔明豫在黄塞河一战之前一直都在肃阳王封地安越。

    两年前临危受命被圣上派去黄塞河平定北羌,人人都以为崔明豫会死在哪里,但他没有,还打了胜仗。

    崔明豫在黄塞河的仗打的漂亮,加上又是圣上的侄子,圣上自然要重赏,崔明豫是十日前才进都的,在那之前两人的关系只除于认识。

    一年前崔明豫还在黄塞河打仗,因着江首辅与于漾和其他文官的原因,崔明豫打着仗差点饿死在战场。

    朝堂上江首辅进谏她于漾就是第二个跟着进谏的人。

    于漾略微思索了一番道:“那下官还真是不知下官说了何话才让将军如此。”

    崔明豫白了眼于漾那张惺惺作态的嘴脸道:“天下谁人不知这瑞都文官里除江首辅外就你于漾这张嘴最会颠倒黑白。”

    崔明豫装模作样地模仿道:“崔将军乃是带兵打仗的将领,若连民之苦都看不到听不见,如此没有悲悯之心的人又何谈能带好兵打好仗?”

    “原来崔将军一直跟到这里是想炫耀一下将军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胜利啊。”

    这两句话无论那一句话都是踩着崔明豫的脸面蹦跶。

    于漾开口道:“崔将军,我说的可有错,下官是官,是大康百姓的父母官,若连张口的说话的胆子都没了,那这官还当什么,干脆回家学一门讨生活的手艺过活。”

    “另外,崔将军你是赢了下官但你自己也没有讨到任何的好处,一千兵打北羌成千上万人想赢无异于痴人说梦,下官劝将军早日修书一封,让家人提前准备好棺木,以免死之时仓皇准备,今日天色不早了下官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于漾说完就转身走出小巷,崔明豫没有跟上去,他看着于漾远去的背影气的牙根发痒。

    马车上,于漾的脑袋无力的靠在窗上,马车颠簸得很靠在窗上的脑袋硌得生疼,忽地外头传来马的嘶鸣声,马车停下,马夫的声音响起,“大人,撞车了。”

    马夫殷勤的为她撑着帘子,于漾钻进另一辆马车后撩开窗帘看了眼马夫,马夫心领神会的继续驾车前往于府,两辆马车就此错开。

    于漾进马车后就一直半弯着腰站着。

    江首辅看了一眼站着得于漾道:“坐下吧,多铺了好几层垫子呢。”

    于漾坐下来就听江首辅道:“圣上打也太狠了些。”

    “打板子的时候太后派人来了,这老东西生性多疑,若不混着几个真板子往下打,她怕是不会相信老师与圣上反目。”于漾解释道。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江首辅视线落到于漾脖子上的掐痕上。

    于漾扯了扯嘴角语气颇为无奈,“肃阳王真是把崔世子教得天真烂漫。”

    崔明豫做事不计后果,若她真想参他一本,不说崔明豫把他推入河之事光是她脖子上的掐痕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江首辅看着于漾脖子上的伤道:“这崔明豫真是下手没轻没重的,安佑这伤膏你拿着。”

    “多谢老师。”于漾把伤膏收好继续说道。

    “圣上此次下了血本,把整个安越都赌上了,崔明豫只能赢不能输,若输了肃阳王将立即被扣上反贼之名摘除爵位,此战前有狼后有虎怕是难打。”

    江首辅长叹一口气不知何时他已经白了头背也佝偻了下来,“崔明豫这孩子倒是让我惊讶,两年间我曾无数次以为他会死在黄塞河,可他没有,临危受命却能作出此番成绩实属不易。”

    于漾身上还有伤是拜他所赐听到江首辅夸他不免嘴痒刺上两句:“是有些天赋,但过于自傲,一千兵去打北羌,真当自己是兵仙转世,太后的人紧盯着肃阳王,肃阳王根本不能援助他人手,另一面黄塞河四地两年征兵所剩之人更是寥寥无几,就算是勉强凑齐了人,以现在崔明豫的家底怕是穷得把底裤当了也凑不齐军饷。”

    江首辅看了一眼于漾,把手边的一盘点心递给她,于漾捞了几个吃,江首辅缓缓道:“崔明豫还年轻,拿了这番成就若不傲些才让人疑心,给他点时间让他沉下心来。这场棋局已经布了两年了,此次圣上决心要把太后连同北羌一举扳倒。”

    “只要太后政党还在一天大康就不可能太平,安佑,黄塞河一战太后必定会派人跟随崔明豫,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反悔我可派其他人去。”

    离开瑞都无异于自毁前程,若崔明豫败于漾也要跟着赔命,于漾能在短短四年间爬到这个位置可见她的能力非凡,在江首辅众多学生里于漾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江首辅有所顾虑也正常。

    于漾答得毫不犹豫:“锅背了板子挨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太子已到该启蒙的时候,你想清楚了,你若不走太子太傅之位必定是你的。”江首辅盯着于漾看,似是想看出她犹豫。

    于漾站起身向江首辅鞠躬道:“老师与我有知遇之恩,老师夙愿未成学生岂能先为自己,我此去一为的是北地百姓,二为的才是帮崔明豫,当年我拜入老师门下,您告诉学生的第一个真理便是为官何处不是官。”

    “我以为瑞都的官是为得是天下之太平,为得是苍生黎民,而北地的官为得是北地一方太平,自从开始打仗,北地的官个个都呆不长,不是被蛮羌坑害就是受不了北地苦寒,宁愿被贬去更偏远的地方也不愿天天提心吊胆。”

    “瑞都这地方的棋局就先由老师执手,今朝我拿得是一个千金难买的磨练机会,老师大可放心我绝不后悔。”

    “好,既然如此我今夜就入宫。”江首辅看向于漾的眼神中带了点凄凉。

    江首辅话落马车正好在此刻停下,她走出马车,府上院卫看了眼于漾走下来的马车连忙上前搀扶。

    果然一靠近她就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哎哟,大人您怎么又喝酒了啊,这梨花楼是好但也不能天天去啊,快来人快来人!”

    几个院卫七手八脚的把于漾扶到兰竹院,还没到院门口就见一人早已等候多时,那人是于漾的近卫琮墨,他快速撇开众人扶住于漾,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肖姨娘来了。”

    于漾带着点昏沉的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琮墨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为首的人道:“人送到了还不走?”

    琮墨这么一喊一群人不敢久留一哄而散,她被琮墨扶着走进了兰竹院,琮墨刚推开门一位妇人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了于漾脸上,于漾的脸被扇偏了方向,微红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于漾被扇了也不恼,她醉醺醺的打了一个酒嗝,下一刻妇人一拳又一拳的打向她的手臂,琮墨刚要阻止妇人就见于漾的眼睛瞥向他,琮墨按捺住要动手的心老实的站在了一旁。

    “你给我进来!”肖姨娘一把把于漾拉进了屋里,屋门被狠狠摔上。

    一进屋里肖姨娘就伸手去摘于漾的官帽,于漾生得高,肖姨娘踮脚才勉强拿下官帽。

    下一刻就见肖姨娘把她的官帽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两脚,“小贱人!你不是和我保证过这次不在朝堂上进谏的吗,你知道你害惨了你父亲吗?”

    于漾傻笑道:“你怎得生了三头六臂啊,肖姨娘。”

    于漾身上的酒味几乎是一靠近就能闻得到,肖姨娘闻着那酒味越发恼火,越恼火就越控制不住嘴什么话都开始倒豆子般往外倒。

    “于漾 ! 你以为穿上这一身官袍你就是男人了?你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诉你不过只是一个连饭都没得吃的乞丐!”

    肖姨娘自己说完都愣了一瞬,她吓得连忙去看于漾,见她还是一副醉酒的摸样才稍稍放下心来,经此一闹她反倒是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了。

    匆匆推开屋门离开只留下一句,只交代琮墨让于漾醒了之后叫她来。

    于漾在她走出院子后眯了眯眼眼中清明一片,哪还有半点喝醉酒的样子。

    耳边传来笑声,于漾回头看琮墨问道:“你笑什么?”

    “肖姨娘不是让主子醒了叫她吗,主子说如果我现在去叫肖姨娘,她会是什么反应。”琮墨说道。

    “你想好死后埋哪了?”于漾问。

    “啊?”琮墨蒙圈。

    “你敢去叫,江首辅就会杀了你我也会,江首辅是老师我是学生,我礼应让他,所以他先杀一遍我再杀一遍。”于漾淡淡说道。

    琮墨立马老实的闭嘴。

    于漾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捡起官帽拍掉上面的灰尘后走进屋内,临关上门前对着琮墨说:“今晚莫要打扰我。”

    进屋后于漾伸手摸向额头,白天在金銮殿的时候头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当时就想着是受凉发热了,果不其然额头一片滚烫。

    十一月的天被人推进河里就算是个身体强健的人都要染上风寒更何况是身子骨弱的于漾。

    于漾躺在榻上眼皮就有些发沉,忍着困意把外袍脱了钻进被窝里才沉沉睡去。

    “我的安儿啊,老爷安儿还小,不能给那个姓裴的杀千刀陪葬啊,肖姨娘!肖姨娘不是有个女儿和安儿年岁相仿吗,让她代替安儿反正裴府的人不是也没有见过安儿吗? ”杨夫人紧紧抱着怀里女儿不肯撒手。

    肖姨娘一听此话就立马开始哭,她双眼通红的看着于清源,“老爷!我就这一个孩子啊,您不能这样啊!”

    于清源面上没有一丝不忍,他神色冰冷的说道:“此事你莫要再闹了,舍去一个女儿我允你一个儿子。”

    肖姨娘听此话后不在闹了,只是用甜腻的嗓子娇声说:“老爷可得说话算话。”

    肖姨娘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个女儿,她恨于漾,这种恨深入骨髓,因为她,自己再无可能拥有一个和她血脉相承的儿子。

    “别挣扎了。”肖姨娘手中拿着白凌一步步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于漾逼近。

    白凌缠上于漾的脖子,于漾呼吸不上来了,眼前的人是她的娘,但此刻她的脸却扭曲的可怕如同怨鬼般。

    “去死吧!”

    白绫倏然收紧,于漾猛地惊醒,她大口喘气,整个后背都被汗液浸湿,里衣粘腻的贴着皮肤难受的很。

    于漾的身子一僵,夜色漆黑 ,榻上坐着一团黑影却是很明显,屋内的窗不知何时被打开,此时正灌进来阵阵冷风。

    “琮……”,于漾刚喊出一字,黑影迅速向她扑来,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

    于漾的双手去扯捂住她嘴巴的手,可无论她怎么扯都扯不掉,她张嘴咬向那只手。

    尖牙一下子就抵上了掌心,黑暗中只听见一声闷哼。

    下一刻烛火照应出两人的脸,崔明豫的手还死死捂着于漾的嘴,于漾双眼睁大,崔明豫点亮蜡烛后说道:“别叫。”

    “你怎么……,崔将军怎么在这?”于漾下意识把被褥往上拉。

    “当然是有事相告,于大人的府邸真是比北羌营地还难进啊,一进于大人这院子我还以为逛上夜市了。”

    “这人多的,两步遇一人,五步遇一群人。”崔明豫说道。

    他看向于漾,于漾面色潮红,额前的发丝都被打湿了,很明显是发烧了。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于漾的脖子时停顿了一下,那里有道青紫的痕迹是他白天掐的,在烛火的照应下竟是如此明显。

    于漾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道:“崔将军,看天色现下约莫才丑时。”

    崔明豫扯了扯唇,于漾以为来于府这一趟差是他争着抢着要来的吗,崔明豫不再和她瞎扯直接道:“圣上秘旨。”

    于漾笑容一顿,“即是圣上秘旨崔将军能否等下官先穿一件外袍再说。”

    反正不差这点时间,崔明豫就道:“行。”

    说完崔明豫就起身站在一旁等,于漾要下榻动作的停顿住了,她道:“崔将军还呆在这干什么?”

    崔明豫不明所以,“都是男人,套件外袍的事又何必出去?”

    于漾久久没有动作,时间久了崔明豫不禁猜测到了其他事上。

    他的视线落到于漾盖着被褥的下半身,于漾才出了汗,里衣贴着皮肤很紧。

    若是那地方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崔明豫罕见的沉默住了,半晌后他才幽幽开口道:“此事上你我并未起冲突,本将军不会嘲笑于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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