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裾被妇人那双粗糙的手抓住,她抬手将妇人扶了起来,这妇人她见过的,那日在蕲州城外她的孩子发烧,后来于漾还派人送了几服药去。
于漾从衣袖里拿出手帕递给妇人,开口问道:"冬儿身体好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妇人拿过手帕的手都在颤抖,她将手帕团成团,脸上是藏不住的悲痛,“民妇王梅求知府大人为我的大女儿知葵做主!知葵她五日前为了一家老小冬日过活的几个铜板上山采药到现下还没有回来,两日前我去寻只找到她的一只鞋!”
她听完眉梢微皱看了一眼王梅问道:"没有报官吗?"
百姓出了什么事应当会率先与徐维说,发生这样的事徐维不可能不管。
果不其然,王梅的下一句话说道:“报了官的,大人不知这已经不是蕲州发生的第一起失踪案了,半年时间蕲州陆陆续续丢了三十几个姑娘了,我的孩啊……”
王梅又开始了哭嚎,于漾听完走出门对着护卫道:“把徐维给本官压过来!”
“大人不可啊!”
王梅连忙上前拉住于漾,她死死的拽着于漾的手,于漾想拉出自己的手却挣脱不开,她转头眼底闪过厉色,“放手。”
“于大人,这事与徐大人没有关系!”王梅就是不肯放手。
于漾示意护卫把王梅拉开,王梅死死扒着她,被拉开时愣是在于漾的手背上刮出好几道血痕。
手背上传传来丝丝疼痛,她不在乎的甩了甩手,“你是认为本官要用这个事去打压徐维?”
王梅低着头不敢看于漾。
她看着她的眼睛冷声开口道:“蕲州,芪邙的首州,发生这么多起失踪案徐维早该上报朝廷,这半年时间里他既没有解决这事,也没有上报朝廷,在本官上任之后更没有主动提请此事。”
“按大康法律,重大案件不报者革去官职,押送瑞都无需刑部审核可直接赐死。”
王梅面如死灰,她心中记挂着自己的女儿,又对徐维有愧,她捂着心脏,眼睛里带着绝望道:"大人,这事徐大人真的尽力了,这么多失踪案百姓们谁不知道凶手是谁?大人不知每一具尸体最后都是从康家运出来的,康城飒此人又是蕲州的地头蛇。"
“徐大人管这事啊,怎么没管了,大人刚来蕲州不知道吧,徐大人大儿子徐宥有一条腿是瘸的,那日徐大人得知康家所做之事就把康城飒抓起来了,他前脚刚抓了康城飒后脚自己的女儿就被带到了康宅里。”
“徐宥去救自己的妹妹,腿被人打瘸了,那日徐大人三人从康宅出来之后,到每一户人丢了姑娘的人家门口下跪道歉,满街都是血痕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大人要非要告徐大人,那民妇也没法了……”
说着她猛地从身后拿出一把短匕首,嘴里念念有词道:“我已经对不起知葵了,不能在对不起徐大人。”
这么说着她就向于漾扑过去,锋利的匕首划伤于漾的手臂,护卫拔刀就要向王梅砍去,于漾退后一步厉声道:“把她压住!”
护卫收起刀,反绑住王梅,腿顶在背上让她被迫下跪,匕首被护卫踢到别的地方,于漾走过去拿起匕首。
她蹲在跪在地上的王梅面前,将匕首丢到地上,开口道:“徐维不敢惹的人本官敢,正巧我一人无牵无挂,知葵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她说完,王梅的一滴泪落在地上,于漾捡起地上那个方不知何时被扔下的手帕替王梅仔细擦着眼泪,轻声道:“走吧。”
她朝护卫递了个眼神,护卫松开手,王梅拿着那方帕子掩面低吟。
于漾回竹州院前先是去了别的院子沐浴,到竹州院廊下之时正巧崔明豫弄完最后一块瓦片从屋顶下来,耳边传来小厮的声音,她回头看去。
小厮毕恭毕敬的说道:“见过知府大人,徐大人邀请崔将军去府上赴宴。”
崔明豫下来后视线落到于漾受伤的左臂上,在确认流出来的血是正常颜色后才道:“做什么丧良心的事情被人砍了?”
于漾抬头看了一眼崔明豫没有说话。
崔明豫自讨没趣转头看了看天色打了一个哈切才对小厮道:“今日太晚了就不去了。”
他说着就要走,那小厮拦他,他走到左小厮就堵到左,走到右,小厮也堵到右,崔明豫抬眼看小厮。
于漾走到崔明豫身后道:“崔将军就赏个脸去吧,徐大人给将军你准备了大惊喜呢,你不去可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崔明豫转身于漾的呼吸打在他的脖子上实在不舒服,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小厮又看了于漾,随后转身走向小厮道:“既然知府大人都开口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前面带路。”
等崔明豫走了于漾才回到内屋里,刚进内屋满身的寒气就被暖气驱散,她才沐浴完发尾都还没来的及擦干,手里拿着的手巾包裹着发尾细细擦拭,待把发尾都擦干了她将手巾随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拜帖。
递帖子是康家当家媳妇于岁安,于漾闭上眼嘴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在念到第三遍开头时陡然停下。
于岁安是她的姐姐,也就是当年要给裴府二郎陪葬的于府二小姐,她勾唇将拜帖扔到火盆里任它烧成灰烬。
门外传来敲门声,于漾收回视线让人进来,琮墨进来时气都还没有喘匀瞧见满屋的狼藉差点两眼一翻昏倒,他气若游丝的说道:“总算把那两个兔崽子关进柴房了。”
今日于漾点名要杀的那个山匪被琮墨和之前的那个山匪关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一见面就不安分要越狱,琮墨听护卫们说他们两人一个时辰内偷跑四次,难关得很,送完瓦片又忙这带人给那俩小兔崽子多捆几道。
琮墨话语一顿,看向于漾的左臂睁大眼睛道:“哪个杀千刀弄的啊!”
于漾走到床榻前拿起被褥才抱起就皱起眉梢,怎么一股狗味。
她甩手把被褥扔到琮墨头上道:“一时不查才被割到的,快,先去拿一床被褥来。”
待琮墨拿着被褥回来的时候就见内屋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屋里哪还有一点热气,他急忙上前就要关窗。
“这几日主子你的风寒一直不见好怎么能开窗呢。”琮墨拉上窗后说道。
“你不觉得屋里有股味吗?”于漾问道。
琮墨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便问道:“什么味?”
于漾答道:“狗味。”
琮墨沉默了,主子这是在骂崔将军是狗吗?
他将顺手把拿来的伤药放在了桌上,随后又卷起氍毹准备搬到外头去。
琮墨边走边说道:“主子今晚就先将就一下,明早我再叫人来收拾屋子。”
于漾应了一声,又吩咐,“明早去照磨所那里把这半年的卷宗拿来。”
第二日外头天光微亮,就听一阵敲打的声,于漾穿靴子的动作一顿,快步走向后院。
于漾瞧见崔明豫大早就在院子里头练射箭便走上前道:“崔将军好心情,看来是压在心头的事解决了?”
崔明豫握弓的手一紧,又放出一箭,那一箭直接就贯穿了稻草人射上了墙。
于漾在一旁鼓掌道:“好力气,真不愧少年将军之名啊。”
她刚说完崔明豫就调转箭头指向她,于漾生了一张好脸这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好看的真没辜负竹悠公子这个称号,此刻那张脸上没有崔明豫预想的害怕慌张,那张脸上只有无辜,她眼睫轻颤,似是在疑问崔明豫这是在做什么。
崔明豫后槽牙紧咬,白给这人修屋顶了,她早就知道徐维会在宴会上说起文良马之事,所以才拱火让他去,亏他还想着把他的屋顶修好看时间早晚再决定去不去。
于漾避开箭头走到崔明豫身边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崔将军,这才是还你那日的。”
徐维那日看似不禁意说起文良文赤马就是想借她之口把这件事情告知崔明豫,若事成了崔明豫也会记得她恩情徐维也算卖她一个好处,可惜了,这种恩情她懒得要,她就只帮徐维把人引到蕲州,剩下的就由徐维自己说。
崔明豫把箭射到一边空地,刚要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琮墨人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先喊道:“主子,那照磨所的王铮嚣张得很,根本不肯拿出卷宗!”
于漾抬眸退后两步,视线落在崔明豫那张僵硬脸上,她没心没肺地笑道:“崔将军,再会,下官现下得亲自去拜访这位大官,琮墨走。”
她在前面走,琮墨叫了几个护卫一起跟上。
王铮面前还摆着一盘花生米,他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好不快活,下一瞬门被人一脚踹开,于漾那张苍白的脸映入李司理眼中,刹那间,于漾拔出身边琮墨的佩刀架在王铮脖子上。
于漾弯下腰开口道:“本官派来人拿卷宗你不给,本官亲自来拿你总得给吧。”
王铮被那么冰凉凉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害怕,只是说道:“不成,得弄个徐大人写的文书,不然我不认给不了。”
于漾直起身子冷笑道:“琮墨。”
琮墨抬脚踹在李司理肚子上,王铮被踹的肚子里的酒都吐了出来。
“本官乃圣上亲自指命的知府,任命文书由内阁亲笔撰写,文书上的名字是圣上御笔金墨写上去的,你可想清楚了,"
她用刀身在王铮脑袋上拍了拍,“本官要卷宗到底需不需要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