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

    牧万民这回真得教化万民了。

    牧县令在城墙根下,回头看城墙上挂着的一排官员尸体,愁绪满面。

    民众哗然一片,许多人驻足在城墙下,窃窃私语谈论不止。

    “这不是当官的么?怎么被人杀了?”

    “你不知道?昨天县衙起大火,听说就是这些人干的。”

    几个闲汉悄摸捂着嘴在旁讨论。

    “咦~昨天夜里杀声阵阵,县衙那块儿老惨了。”

    “今天早上我还见衙役在打扫县衙门前呢,全是血!”

    “可不是,几十桶水都冲不干净,墙上都沾了血迹。”

    眼看着人越聚越多,牧万民甩甩袖子,“找几个衙役来,守着这块,人聚多了就赶走,别让人闹事。”

    身侧临时顶替了县丞的师爷连忙应了,赶紧挥手让衙役过来,看住这片城墙。

    尸体吊在城门口,随风飘荡,碰撞在一起,极其可怖。

    牧万民深深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县衙走去。

    杜大人气晕,正在县衙卧床休息,也是因为最近太累,一直没有休息好,一时气怒攻心这才倒下。

    牧万民到厢房去看他,他正披着衣衫在写奏章,随侍的夏继承夏大人不知去了何处,侍卫也不在。

    杜大人见牧万民过来,放下笔道:“你来得正好。马上将这封令下到各个县衙,拙升最高官吏代行县令之职,待本官回京禀报陛下,再论功行赏。”

    牧万民本是来探病,没料到收了个差事,连忙上前结果折子,打开看了看,上面压着钦差大印。

    “卑职遵命。”

    蒲州、西京,再加上泸川本身的百姓,足有十几万人,现在这些人都没了主官,一日两日尚可,再多时日必生内乱。

    当务之急,需要赶紧找人将各州县的事物管理起来。

    杜大人握拳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喘了口气道:“你暂代西京府尹,挑起两地事务,待京中派遣新的府尹到任再说其他。”

    牧万民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官职陡升,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片烂摊子,就这么扔给了他?

    杜大人话还没说完,他抬起头看向牧万民道:“京中来信,赈灾粮不日便到,流民能安置的就地安置,能发还原籍的立即发还。另外,三皇子要回京复命了,这两日就走,你趁着兵卒未走之前,将安置榜文下发,否则生了民乱,县衙压制不住。”

    这是桩急事!牧万民立即应下,不敢耽搁,立即要回县衙案头准备。

    前些日子,杜大人已经与牧万民商量好,以工代赈。蒲州渠不能不修,百姓不能总是不劳而获。

    牧县令回到县衙,开始拟定告示:即日起,蒲州渠开始通渠修缮,现招募壮汉千人,日升米,五铜板,当日结束由现场衙役发放。壮汉要求:可扛百斤,善水,身高七尺以上。

    另,现水灾已退,各人发还归乡,七日后凡有地有屋者,县衙不在施粥。

    布告一经贴出,顿时整个泸川都沸腾了。

    “泸川县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管我们了?”

    众人围在县衙布告栏前愤怒不已!

    “就是!说好有赈灾粮的!怎么不给了?!”

    “县令出尔反尔!”

    “呸!泸川县县令可真不是个东西!”

    “走!咱们去找县令!”

    “去找他!”

    这帮流民上次在杜大人手中尝到了甜头,胆大妄为想要再次逼迫官府,守在布告前的两个衙役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作声。

    一大帮人纠结着堵在了县衙门口,再次叫嚣着要县令出来。

    “出来!牧万民你这庸官!”

    “你怎么当的县令!混账东西!”

    “你给我出来!”

    “快出来!”

    “你是不是不敢!”

    .......

    一阵叫嚣之后,流民们的气焰越来越高,县衙大门紧闭给了他们正义,一时间沸反盈天,县衙门前的流民越聚越多。

    这些人挤来挤去,已经站上了县衙地台阶,离县衙大门一步之遥。

    “快滚出来!”

    “滚出来!”

    县衙大门豁然打开,众人一惊,只见里面金甲带刀精兵排列整齐,刀口直直指着门前,一排排的重甲武士鱼贯而出,生生吓得流民倒退数步,退下台阶。

    重甲之后,是脸色阴沉地牧县令,他穿着墨绿官袍,背着手冷眼走出来。

    “胆敢在县衙闹事者,按律当斩。凡有擅闯县衙,不必经法曹审讯,直接处死。”牧县令冷酷地说完这句话,而后放缓了语气道,“县衙布告已贴出,今日县衙将在粥棚摆案,有报名者自去粥棚排队。”

    说完牧县令便转身回了县衙。

    流民中有不服气的,壮着胆子道:“县令给个说法,不是说有赈灾粮吗?难道是县衙吞了?”

    牧县令猛然回头,冷笑一声:“朝廷的赈灾粮可不是对你们予取予求,再敢妖言惑众胡言乱语,立即下狱!城门处的尸身挂着呢,好自为之。”

    王文钦死在公主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

    县衙地牧县令借了一处宅子暂时给王家停灵,宅子无主,王焕之暂时换上了王家地牌匾,满屋缟素。

    新宅未做喜房,先办了丧事。

    院子很小,只有两进。中堂摆着一口薄木棺材,前设案台,上书琅琊王氏王文钦之灵位。

    王焕之和王语嫣一左一右跪在堂前烧纸,公主则跪在中央,披麻戴孝,白布裹发。

    这不合规矩,公主是皇室人员,怎可为臣子戴孝?却无人去劝她。

    令人意外的是宋稷,他不知为何也戴了重孝。顾平西吃惊之余,悄悄劝了他两句:“你与王家非亲非故,戴重孝不怕人家骂你?”

    宋稷目光黏在王语嫣身上,喃喃道:“王大人忠心不二,是为臣子楷模,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顾平西见此说不得什么,只是神色复杂提醒道:“户部尚书家的姑娘与你的婚约尚在,你好自为之。”

    宋稷颔首,似乎已经心有成算。

    顾平西与秦良玉守在王宅,替王家帮帮忙,安排治丧事宜。

    王文钦不可能在泸川下葬,此处只是暂时停灵,最终定是要抬回琅琊落叶归根。

    顾平西在外替王家采买治丧物品时,见街市上的流民开始成队聚集,往县外出发,多问了一句差役,这才得知县令牧万民准备疏通洛水渠,重建蒲州堤坝。

    朝廷的赈灾粮不日既到。

    公主杀光西京蒲州官员,威赫在前,粮草到达,利益在后,确实是重启民生的好时机。

    顾平西回转王家时,三皇子来了。

    秦良玉在中堂外拦住顾平西:“三皇子与殿下正在说话,别进去。”

    顾平西往中堂内看了看,发觉王语嫣赫和王焕之均不在,皱眉放下手中草纸,就这么大喇喇在中堂门口站住脚。

    秦良玉拉不动他,惊奇问:“你这是做什么?”

    顾平西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为公主名誉着想。”

    三皇子嘴里与公主说着什么,目光却不善地看向顾平西。

    顾平西什么也没说,但寸步不离。

    公主身上戴着白布顶帽,皱着眉与三皇子说了几句,最后三皇子道:“皇姐多保重,待我回京复命,交还兵权后,再来接您。”

    “不必,我自会回京。”公主拒绝了他。

    三皇子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只是一瞬,他不舍道:“与皇姐见面,总是来去匆匆。下回皇姐回京,承乾定要去府上多多叨扰。”

    公主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快走吧。”

    三皇子脸色浮上些许薄红,捂着被拍的地方,羞涩一笑,抱拳行礼,提着盔甲下摆离开。

    顾平西待三皇子走后,将草纸提进来,散开草绳,理了一沓递给公主,顺便说了一句:“殿下,三皇子心思不正,您与他勿多亲近。”

    顾平西就像是不经意之间说了这句话,但公主瞟了他一眼,接过冥币,复有跪倒在王文钦灵前,淡淡道:“我知道。”

    宋稷扶着王语嫣进来,顾平西回头看,王家姑娘脸色惨白,瘦了许多,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与京城时见到的王姑娘大相径庭。

    王焕之紧随其后,眼底青黑,胡子拉碴,完全没心思打理自己。

    顾平西只能给众人递上冥纸,以疗心伤。

    正当众人烧着纸,李墨忽然进了王家大门,身后更是跟着一群人,秦良玉本靠在廊柱,听到异响去看了一眼,吃惊不小。

    只见李墨带来的人扛着纸扎的男童女童数个,又扛着巨大的纸扎宅邸,险些大门进不来,后头跟着纸扎的轿撵、马车、金银铜器,真是难为他怎么找全的。

    “李公子,这放在哪?”扛着这些纸扎的人问。

    李墨指了指中堂前的空地道:“就放这里。”

    “好嘞。”来人将这些东西一一放下,足足摆满了偌大一个院子。

    秦良玉绕着这群纸扎转了一圈,栩栩如生令人汗毛倒竖。

    “李墨,你干什么?”秦良玉走回来,诧异地问李墨。

    扛着这些纸扎的工匠走后,李墨拍拍手道:“此乃替公主准备,给王大人烧些用品。”

    秦良玉忍不住吐槽:“那也无需这般......”

    秦良玉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夸张。

    李墨道:“能烧就烧些吧,待回京公主下狱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秦良玉一顿,吃惊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墨插着手,神色淡淡:“公主杀了这么多朝廷命官,按律当斩。咱们先给公主备些纸扎烧给王大人,免得公主到了阴间受苦。”

    李墨的话惊起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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