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奚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到屏幕上祁时清的来电显示,熟练地挂断,拉进黑名单,动作行云流水。
赵嘉廷探头过来:“哇,你又拉黑嫂子?”
陆元奚苦笑,向赵嘉廷举起酒杯:“别提她了,喝酒。”
赵嘉廷和陆元奚碰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还不就是那些破事?”陆元奚一饮而尽后捏紧酒杯,“周五我去谈生意,里面有个女的我忘了跟她报备,她知道了就把我房子里的东西砸个稀烂,还让我去吃屎,我就让她滚了。”
赵嘉廷乐得差点把酒洒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江州市年度青年企业家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蹬鼻子上脸了。”
“……”陆元奚望着酒吧舞池里发疯乱蹦的男男女女,没有说话。
“嗯?”赵嘉廷的手机震动,看清来电人后他又咧嘴笑,举起手机向陆元奚展示:“我接不接?”
陆元奚看见屏幕上祁时清三个大字,帮他挂断:“我建议你也拉黑她,她电话轰炸起来没完没了的。”
赵嘉廷摇头:“那不成,过两天你俩再和好,我不成冤大头了。”
陆元奚长叹一口气:“这次不会了。”
赵嘉廷的手机又来电,是陌生号码,赵嘉廷接通,祁时清愤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让陆元奚接电话!”
“哈哈哈哈!”赵嘉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手机塞给陆元奚,陆元奚朝他翻白眼。
“喂?”陆元奚不耐烦地应声。
“你那里怎么这么吵?你是不是又去酒吧了?!”
“你管我呢!我都让你滚了!”
“那你干嘛接我电话?”
“我不接能行吗?”陆元奚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还不接,你能随便拉个成百上千人给赵嘉廷打电话,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明天商务谈判要比赛了。”
“所以呢?”
“我不想参加了。”
“你有病吧?当初是谁要我去拜托张老师,让你参加校队的?”
“我现在不想去了!你就不能帮忙找个人替一下?”
“祁时清,”陆元奚语气严肃,“当时是你向张老师保证会好好干的,说话要算数。”
“……你真不打算帮我?”
“不帮!”
“你去死吧你!”
陆元奚不想再和她纠缠,直接挂断电话。
江州大学女生寝室里,祁时清难以置信地瞪手机:“他居然敢挂我电话!”
苏云枫将手机从祁时清手里抽出:“要摔手机用自己的啊。”
祁时清愣了一会才说话:“……他在酒吧。”
“然后呢?”
“他去酒吧,他还挂我电话,他真要死了。”
苏云枫饶有兴致地望祁时清:“你想干嘛?”
祁时清打开电脑,嘴里说着话,脸上还是震惊的表情:“先准备比赛,明天结束我去他公司。”
第二天到图书馆的比赛场地,黄依婷看祁时清按时到达,得意洋洋:“还是来了呀?这次陆元奚不帮你了?”
祁时清懒得理她,伸长脖子在人群里找沈轩宇。沈轩宇的名字太普通,遇到同名同姓也正常,她眯着眼睛仔细寻找,终于看到江州理工大学的牌子,目光再向下,祁时清睁大了眼睛。
她的期待落空了,是他,真的是他。
高中的沈轩宇有点驼背,留着厚实的齐刘海,整天穿校服,只是一个随处可见、土里土气的青春期男孩。四年过去,他学会整理自己,祁时清这才发现自己西装革履的初恋对象有点好看,然后她就又生气了。
她看到沈轩宇弯下腰,低头贴近他身边的女生说话。
他怎么敢的?
大家都提前看过名单,他会不知道今天她在场?
还是说他故意在她面前对其他女生好,让她生气?
祁时清怒气冲天地看他俩咬耳朵,不知过了多久,沈轩宇终于抬头,隔着人群,定住目光,看她。
祁时清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大厅里吵吵闹闹,所有人都在为二十分钟后的比赛忙碌、担忧、鼓气、紧张,只有祁时清和沈轩宇是安静的,他们隔着人海对望。
是呀,她怎么忘了,他就是一个幼稚到不可理喻的男孩。
沈轩宇喜欢祁时清整整一年才告白,可祁时清不是过了整整一年才知道沈轩宇喜欢自己。从他事无巨细的关心照顾,他和她说话时真诚炽热的眼神,他佯装张扬地在她面前和其他女生说话,祁时清早就看出他对她的喜欢。
四年过去,现在沈轩宇依然隔着人群看她,只是眼神不再炽热。
比赛正式开始,双方代表就坐,祁时清摆正自己面前的席卡,正视对面的沈轩宇。
轮到交易地点商议,沈轩宇首先提问:“你方所选择的交货地点是哪里?”
祁时清回答:“葡萄牙,里斯本。”
沈轩宇咄咄逼人:“确定吗?你方能按时到地交货吗?”
“……当然确定。”
沈轩宇冷笑:“我怎么听说,你方有的人不怎么守信,还会骗人呢?”
“你!”祁时清被呛到说不出话。
黄依婷插上话:“我们正在谈判,请不要对我方队员进行人身攻击!我方队员的私下人品与比赛无关!”
祁时清瞪向黄依婷,后者捧着下巴笑,不理会她。
后面祁时清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遭到沈轩宇为难,她根本无力应对。赛前分派任务时祁时清自告奋勇要负责最难的一部分,于是江州大学顺理成章地败了。
得知比赛结果的祁时清彻底泄气,她提前离开,却在图书馆外被追上来的黄依婷死死拉住。
黄依婷一脸幸灾乐祸:“都怪你!我说你怎么不想参加,那个男生是谁?你干嘛提前走?你也有怕的人!”
祁时清费力挣扎:“你少管闲事!”
“谁让你到处勾搭男人,这就是你的报应!”黄依婷的嗓音尖锐,“陆元奚迟早也要踹了你!”
祁时清甩开她的手:“你怎么不问严玠?你管不住自己男朋友就找我撒气,是不是要我帮你管?!”
“你还敢提!真不要脸!”黄依婷气昏头,一把推倒祁时清,祁时清躲闪不及,硬生生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她用指甲紧紧扣住地面,心有余悸地看向自己身后的台阶。
她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祁时清昨晚为比赛熬了大夜,和黄依婷又吵得气血上涌,现在跌倒在地,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有人挡在她面前,黄依婷看到来人后想继续发威,可后者冷脸看她,一直看到黄依婷发怵,她不情愿地离开,边走边大嚷:“在外面多待一会!好好想想怎么和张老师道歉吧!”
祁时清直起胳膊,勉强撑住上身。
沈轩宇转过身,双手插兜,俯视她。
“……”祁时清双颊发烫,她低头紧盯着地砖缝,然后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你们赢了。”被沈轩宇拉起后,祁时清平复呼吸,先开口说话。
“你伤心了?”沈轩宇问。
祁时清扯起笑脸:“怎么会?就是一个小比赛,我现在也用不到了,我已经保研本校了。”
沈轩宇也笑:“我也找到工作了,我也用不到了,纯粹是为了帮学妹。”
“那还挺好的,”祁时清保持生硬笑容,“你进的哪家公司呀?”
“本地的一家半导体公司,叫重硅科技,你应该听过。”
“什么?”祁时清不敢相信。
“重硅科技。”
“真的?”祁时清再确认。
“真的。”
祁时清垂下目光慢慢思考,然后她开始大笑,一直笑到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太巧了!怎么会这么巧!”
“你怎么了?”沈轩宇莫名其妙。
祁时清笑得咳嗽,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问沈轩宇:“你知道重硅科技的总裁是谁吗?”
“知道啊,面试之前我搜过,是陆元奚,去年刚评上江州市年度青年企业家。”
“他还有一个身份,你知不知道?”
“什么?”
祁时清憋住笑:“他是我男朋友。”
沈轩宇懵在原地。
祁时清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快感,看到沈轩宇尴尬无措的样子,她几乎要心疼他,可是沈轩宇也反应过来,他一改颓势,笑出声。
“……你笑什么?”祁时清大惑不解。
沈轩宇死盯住她:“所以高考那年,你不惜骗我一个月、把我扔在火车站也要追到的男生,甩了你?”
“……”祁时清无言以对。
仿佛是对她的惩罚,白沧扬在她甩了沈轩宇后的第二天甩了她,四年后惩罚再次降临,这次是沈轩宇,这个曾经对她唯命是从的人,把她的伤疤揭开。
他怎么敢的?!
沈轩宇并不打算放过她:“你也会被甩,你白费一年的心思!”
祁时清气急败坏:“那又怎么样?”
“我是被他甩了,可我也比你强!你不过是我男朋友公司里一个小员工,我爸和他都是大公司总裁,我是985的研究生,你今天赢了有什么用?以后你也再没机会遇到我,因为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轩宇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时清,祁时清发狠地咬嘴唇,毫不躲闪他的目光。
她的话恶毒又愚蠢,可是她毫无歉意。
四年过去,祁时清真的变了,至少高三时她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至少她做完错事会哭。
祁时清见沈轩宇没法反驳,轻蔑地扬长而去,沈轩宇望着她纤瘦的背影融进人群,突然一阵恶心。
他好像又回到四年前,面对疾驰而来的摩托没做一点反抗,只是眼睁睁看着祁时清跨上车,留下难闻的汽油尾气。
让他悲伤到想要呕吐的尾气。
四年过去,沈轩宇没有一点长进。
“学长,你今天立大功啦!”晚上沈轩宇送简乐珈回寝室,她在路上一步一蹦,“多亏学长和冯老师解释,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明天我请你吃饭!”
沈轩宇看她在路上走走跳跳,对比之下自己麻木得像僵尸。
“学妹,”他喊住她,“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你没有办法的人?”
“什么意思呀?”简乐珈歪头。
“就是……就是她明明是个混蛋,是个白痴,可她还是过得很好,让你觉得很不公平,很不甘心。”
“学长能放下吗?”
“……不行。”
简乐珈仰头向夜空,思索一阵她终于给出答案:“那就只有面对啦!好好努力,最后要让他知道你比他强,而他是个白痴。”
简乐珈的眼睛透亮,她真的看了太多动画片和电影,天真到冒出傻气。这是好事,说明她遇到的都是好人,才让她可以留存天真。
“对,”沈轩宇喃喃,“你说得对。”
他笑着对简乐珈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超市买瓶水。”
简乐珈有些不知所措:“……好。”
她捏起衣角,沈轩宇知道她难过,可是他没心思管了。
他又不是好人。
祁时清望着夜空中重硅科技的大红字牌,走进大楼。
“祁小姐,”保安拦住她,“陆总在开董事会,他说他不见外人。”
“我是他女朋友!”
“……陆总说,您就是外人。”
祁时清冷哼一声:“他说是我就是了?!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保安连忙陪笑,让开道路:“瞧您说的,我也就说一下,您去就是了。”
祁时清坐电梯到54层,保安没骗她,陆元奚真的在开会。玻璃门里,他站在大屏幕前,对着台下各位大佬侃侃而谈,窗外江州的繁华夜景陈列在他身后,他才二十七岁,仿佛真的在代表江州——这个新近崛起城市的未来。
祁时清推开门,室内一片哗然。
陆元奚停止讲话,摊开右手,将电子笔按在桌上,侧过脸看她。
祁时清不管别人,径直走向陆元奚,拉起他就走。陆元奚笑着一边走一边向方琏打手势,方琏赶忙接过电子笔,向会议室里众人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各位,我们陆总临时有急事,接下来由我替他汇报。”
祁时清一直拉陆元奚到楼道拐角,一路上她没说话,陆元奚也没做反抗,只是用修长手指捏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这是他们的暗号,每当祁时清情绪激动、情不能自抑时,陆元奚都用这种方法劝她冷静。祁时突然停下,将陆元奚按在墙上,踮起脚,在没有光的地方吻他。
陆元奚环上她的腰,一点点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祁时清吻到快要窒息,她趴在陆元奚的胸口上,抬起头,泪眼朦胧:“安/全/套带了吗?”
周围一片漆黑,祁时清的嘴唇发亮,是陆元奚舔的。
陆元奚傻笑,在她唇上又啄一口:“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