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巳节的清晨,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整个世界都被一层薄薄的水汽所笼罩。

    在染坊的后院里,春芽正蹲在一台崭新的织机前,聚精会神地摆弄着。

    那木轮子发出的吱呀声,就像一头老驴在拉磨一样,虽然缓慢但却持续不断。

    陆明远嘴里叼着一根柳枝,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看着春芽忙碌的身影,调侃道:

    “春芽姐,你这‘百鸟朝凤’织了都快半个月了,怎么看起来像鸡窝遭了灾似的?”

    春芽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有些生气地瞪了陆明远一眼,然后迅速地捻起断了的线头,解释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最新式的‘流云织法’,织出来的图案才会有那种飘逸的感觉。”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织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咔嗒”一声响,原本紧绷的丝线像是被释放了一般,猛地喷射而出,直直地冲向陆明远。

    眨眼间,陆明远就被那丝线紧紧地包裹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蚕茧精。

    秋霜儿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陆明远的模样,她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赶紧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丝茧,一边剪还一边说:

    “挺好的,这下连中元节的纸人都省了。”

    陆明远好不容易从丝茧里挣脱出来,顶着一头乱如鸡窝的丝线,嘴里还嘟囔着:

    “小爷这是‘天蚕变’,你们懂不懂啊!”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纷纷好奇地望去,只见周掌柜的牛车正慢悠悠地驶过。

    牛车上装着整整十缸“金鹊锦”,那布匹在晨光的映照下,竟然泛着一种诡异的绿色光芒。

    夏荷站在路边,捏着鼻子嚷嚷道:

    “周扒皮,你这染的是癞蛤蟆皮吧!”

    “小丫头不识货!”

    周掌柜满脸不屑地抖开那匹布,只见布上的暗纹竟然是一串歪歪扭扭的青蛙形状,

    “这可是‘金蟾献宝’,专门克制秋家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疾风突然掠过,阿黄狗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嗖”地一下蹿上了牛车,在那匹绿布上欢快地撒起欢来。

    众人只听得“哗啦”一声,再看那匹绿布,竟然在阿黄狗的尿液沾染下,瞬间褪成了惨白的颜色,而且还隐隐透出了几个血红的大字——“周记坑人”!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周掌柜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瞪着阿黄狗,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只听得“呱呱”两声,陆明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蹲在树杈上学起了□□叫:

    “周叔,你这变色布可真是神奇啊,用来做寿衣倒是挺吉利的呢!”

    笑声愈发响亮了,周掌柜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此时,流觞曲水宴正在温泉畔热热闹闹地举行着。

    秋霜儿刚刚将酒觞放入溪流中,正准备看着它顺流而下,忽然间,她瞥见陆明远竟然脱了鞋袜,光脚踩进了水里。

    “我来给霜儿妹妹挡煞……”

    陆明远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上游飘来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灯芯上燃烧着的,竟然是乌金矿粉!

    “快捞!”

    秋霜儿见状,急忙拿起竹竿想要去捞那盏莲花灯,然而,还没等她的竹竿伸过去,陆明远已经如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只见那靛青色的身影在泉眼处稍稍一沉,突然又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浮出了水面:

    “霜儿妹妹!这破盒子咬人!”

    铁那匣子上雕刻着前朝的徽记,锁眼处则嵌着半枚鸳鸯扣。春芽偶然瞥见,不禁失声惊叫:

    “这……这不是我娘嫁妆里的……”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宴席上炸响,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秋二叔更是惊得手一抖,将酒盏打翻在地,那酱色的酒液在石台上蜿蜒流淌,竟形成了一幅奇怪的图案——仔细一看,那竟然是矿洞密道的地图!

    陆明远浑身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挨近秋霜儿,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娘子,这合卺酒洒得可真是妙啊。”

    夜半时分,秋霜儿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借着烛火的光亮,仔细研究着那个神秘的铁匣。

    就在这时,春芽突然抱着织机闯了进来,那木轮子发出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霜儿!你看这织机的转轴上,竟然刻着前朝的文字!”

    春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话音未落,烛花突然爆响,那织机在烛光的映照下,投影在墙上的影子竟然拼凑成了一幅地图。

    陆明远不知何时翻窗而入,他的发梢还滴着温泉水,显然是刚刚从温泉里出来。

    “真是巧了,我在泉眼下面发现了一道暗门……”

    陆明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秋霜儿的怒斥打断。

    “谁允许你夜闯我的闺房!”

    秋霜儿满脸怒容,顺手抓起一个绣绷,狠狠地朝陆明远扔了过去。

    那绣绷不偏不倚,正好扣在了陆明远的脑袋上,让他看起来颇为滑稽。

    陆明远顶着那牡丹绣样,却不以为意,反而嬉笑着说道:

    “我是来给娘子送聘礼的。”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青铜钥匙,

    “这是我在温泉底下捞到的,跟春芽姐的织机锁孔,似乎正好匹配呢……”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染坊的院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倒一般,轰然倒塌。

    砖石、泥土、灰尘在空中飞扬,形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烟雾。

    在这片混乱中,周掌柜的惨嚎声如同夜枭一般,划破了夜空。

    "哪个天杀的炸了我家茅房!"

    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愕和愤怒,回荡在这片废墟之中。

    烟尘渐渐散去,月光洒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废墟之间,一道白玉石门若隐若现。

    门上的鸳鸯锁原本应该是完整的,但此刻却缺了半枚,仿佛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地扯开。

    陆明远站在这片废墟前,手中紧握着一把钥匙。他的目光落在那半枚鸳鸯锁上,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他转身走向秋霜儿,将手中的钥匙轻轻地放在她的掌心。

    "娘子,这算不算天作之合?"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戏谑。

    秋霜儿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然后抬起头,与陆明远的目光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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