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噗嗤的一声轻响,“剃刀”普兰德的腹部陡然爆裂开,连同腐烂内脏一起喷溅而出的是一团黑色的毛发。那东西仿佛活的一样径直冲向站在最前方的队长,被他随手用佩刀挑到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将它碾成了碎片。
欧里加蹲下来用刀鞘扒拉两下地上生物的血肉残渣,“是寄生蝠,它会一边吞噬宿主的内脏一边分泌唾液欺骗宿主的大脑,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活着。”
躯干几乎已经整个裂开的普兰德此时居然还没有断气,“杰斯坦,是佣兵。”他喃喃地说,“我们得救了……”干脆利落的一刀结束了他的早该终结的生命,队长随手甩去刀上的污血,回过头时才发现除了欧里加之外,队伍中的其他人都下意识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德尔维亚,他说的是真的吗?”艾曼尖利的嗓音之中透出难掩的恐惧,他甚至端起了随身的□□,“邪神和献祭是怎么回事?那些佣兵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把弩放下,艾曼,你想背叛我吗?”队长脸色一沉,“放下,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德尔维亚,我们两个已经忍了你一路了。“尼坦格攥紧了巨斧的斧柄上前一步,“你要是敢故意把我们往死路上送,可就别怪我现在翻脸了。”
“退后,想内讧吗?”欧里加也握住佩刀迎了上去,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队长,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件事。”克洛沁谨慎地按住温尼的肩膀,将少年护在自己的身边,“沿途见到的这些尸体有不少在生前都是鼎鼎有名的佣兵和盗宝者,如果连他们都死在了这种地方,我不相信只有我们能幸免于难。”
队长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遍,就当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解释了的时候,那名石头一样冷硬的中年人终于开口,“神庙是第二道门。”
“第一道门让我们穿过外面的世界进入到这个地方,那第二道门又是通往哪里?”克洛沁瞬间便明白了问题所在,队长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轻蔑,“门可以通往高迪城遗迹以及周边的任何地方。”
艾曼同尼坦格对视了一眼,尼坦格有点懵,“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正确通过去往高迪城遗迹的方法是什么?”克洛沁的心念微微一动,“是否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神庙里曾经寄生着一个邪神,它会向每一个试图去往高迪古国的人索要血肉祭品。”德尔维亚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起伏,“只有提供足够多的祭品,它才会向人们打开正确的路,否则只能被困死在这片荒野里,永远也到不了真正的高迪城遗迹。”
温尼感觉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陡然收紧,指甲隔着布料和血肉硌痛了他的骨头。克洛沁过了几秒钟才慢慢地说,“所以……你带了祭品给它?”
“你这个卑鄙的骗子!”尼坦格的眼睛里迸发出愤怒的光芒,艾曼看上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手中的弩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离弦,射向那个将众人带到此地的“队长”。
“我的确尝试这样做过,但那个邪神很狡猾,而且不断试图加大筹码,让我带更多的人类给它。”队长并未理会那两个人的反应,反而用一种无所谓的神情打量着远处青灰色的神庙大门,“这让我觉得很麻烦。”
“德尔维亚。”欧里加过了几秒才从震惊之中缓过来,似乎从这时才开始正视身旁的好友,“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那个邪神。”队长淡淡地说,“它的尸体现在还挂在神龛里,如果有谁不相信可以过去看看。”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欧里加活动了一下手腕,将佩刀调整到了更合适随时出鞘的角度。
“德尔维亚,事到如今我依旧相信你。”这个有着稻草般乱蓬蓬头发的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你不会故意叫我来送死,也不会把你的朋友献祭给一个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邪神。”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便率先沿着脚下的神道走向神庙。众人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青灰色的大门前,在经过了极为漫长的几分钟之后,欧里加又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里。
“里面是安全的,那邪神连骨头都已经散架了。”迎面走来的欧里加满不在乎地冲着大家咧嘴一笑,艾曼的脸上则写满了怀疑,“你拿什么来证明它死了?那可是邪神!”
“我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欧里加没什么好气地说。他对艾曼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见众人的怀疑稍有缓和,队长这才开口说道:“邪神死去之后,神庙后面连接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我们穿过这里之后再过半天就能到达高迪古国的曾经的首都高迪城。”
“开什么玩笑,谁要和你这种疯子组队。”艾曼用尖锐的嗓音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他始终没敢放下平举着的□□,“尼坦格,我们退出。”
尼坦格瞥了一眼远处青灰色的神庙,神色犹豫。
“你们当然可以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随时退出,如果你们能忍受这一个月一无所获的话。”队长冷笑了一声,铁灰色眼瞳里冰冷的视线漠然地扫视众人。
“当然,如果只是因为不相信我而脱离队伍,准备去独吞高迪遗迹宝藏的话,穿过神庙之后就进入蛇发女的活动范围了。”德尔维亚的视线在艾曼和尼坦格身上短暂停顿,平静的语气之中隐含着一丝疯狂,“我知道你在几年前曾经靠贩卖蛇发女的血液发过一笔横财,如果觉得自己能独自对付它们的话,可以尽管离开。”
尼坦格的瞳孔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放大,这让他原本就粗犷而丑陋的脸愈发扭曲起来。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艾曼不由得露出一丝狐疑的神情。
“不要小看盘踞在遗迹上的蛇发女,我当初能从这里带走那颗头颅纯属侥幸,那种生物的狡猾程度堪比人类,身躯却又远比人类强大得多。”队长沉声说,“虽说我已经找到了对付它们的方法,但是需要足够多的帮手一同设下陷阱,没有人能独自对付蛇发女族群。”
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低笑,死灵法师鲁尔迪正站在甬道上眺望着神庙。
“这个地方真是邪门,死去的东西似乎从来不肯安安静静的。”老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一个问题,队长,邪神可以被人类杀死吗?”
“神庙里的邪神本就是在人们供奉之下从死物里诞生出邪祟,哪怕被暂时杀死,只需要一段时间便能重新孕育出更难对付的东西。”队长说,“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继续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很有可能会撞上它的复活。”
西莱沙和罗萨两个人这一次赶在那支佣兵小队前面进入了神庙,罗萨轻易便看穿了所谓的神庙不过是又一个秘境的入口,尽管如此,在穿过那扇布满邪异花纹的青铜大门时西莱沙还是有些打怵。
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味的风声中混杂着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有未知的巨兽蛰伏在眼前这片黑暗里。
“是你说要替那几个人类探路的,怎么,害怕了?”走在前面的罗萨恶劣地笑了起来,“要不要求我带你离开这里?”
西莱沙装作没听见,仿佛要证明自己似的大跨步地走到了罗萨前面。
神庙内部的空间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幽幽的绿色磷火照亮了散落了一地的白骨和尸块,其中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四周几十米高的墙壁上生长着无数巨大肿瘤一样的东西,从里面传来隐约的呼吸声。
那些表面布满血管并微微颤抖着的肉瘤在西莱沙仰头凝视的刹那,“噗嗤”一声同时裂开,每一颗肉瘤里面都孵化出一只血淋淋的爬行动物。它们抖动着畸形的翅膀挣脱身后的“卵”,血浆混合着暗黄色的黏液从高处洒落成一场腥臭的雨。
“等一下!”西莱沙下意识伸手护在罗萨身前,罗萨轻轻一挑眉,“怎么了?”
西莱沙忽地愣住,昏暗的神庙之中是死一样的寂静,既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孵化出什么怪物,头顶那些恶心的肿瘤早就已经腐烂干瘪了,像是片陈年的烂疮紧贴在墙壁上。
“你看见什么了?”罗萨上前一步顺势伸出手臂,示意西莱沙可以挽着自己的手,“是错乱的空间将过去的场景投射到你眼前了,不用害怕。”
神殿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神龛,一具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生物的庞大骨架盘踞在其中,近乎石化的骨架表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也不知是不是西莱沙的错觉,她觉得那具骨骸胸口的位置在微微起伏。
“被人类供奉出的伪神。”罗萨神色微妙,“我讨厌一切伪神。”
只见神龛中庞大骨骸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几下,然后戛然而止,归于沉寂。一点蓝色的光屑从罗萨的指尖抖落,他带头绕过神龛中彻底变成一具尸体的邪神,走向神庙的后门。
同正面巍峨耸立的大门不同,神庙的后门只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拱形门洞,破旧的门板早就朽坏了大半,透过缝隙依稀能看到外面微弱的天光,让在黑暗中行走良久的人陡然生出一种热烈的希望。
西莱沙推开门,然后看见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金灿灿的竖瞳,眼睛的主人是个脸颊上布满细小鳞片的高大女人,披散着的惨绿色长发每一根都反重力地向上扬起,极粗的发梢末端生长着一只只小小的蛇头,威胁似地向前吐着猩红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