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任英原本以为这位叔祖是个靠谱人,结果后来发现,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一句话总结:这位简直就是个闯祸精!
前两天气走了徐州太守陶谦,这一天骂走了大合伙人管统。军队打起仗来一团糟,没个章法。任用的一堆将领竟然没一个懂行的,都是溜须拍马之流。清流放在闲职上长蘑菇,主簿连个文书都写得乱七八糟。
孔任英深入了解之后,扶额苦笑:老天,这连大保底都不算。
没办法,她只能拉着这位叔祖秉烛夜谈,深入分析了现今军政上下的利弊之处,然后提交了一张任用人员名单:“叔祖不必忧虑,我已经考察各部官员近一年,深入了解了他们的为人处世、政绩风评,就目前来看,这样子调整职位比较好。”
孔融打开一看,发现几个特别喜欢和他吹牛皮的将领放到了闲职上,顿时有些不乐意:“这几位我用着好好的,怎么都给调走了?”
“那几位啊,”孔任英很淡定,“叔祖可以让我与他们上马试试,看他们在我手下能过几招。”
“领兵打仗又不是全靠你个人,还要调度得法。”孔融又开始抬杠了。
然而孔任英专治杠精:“这有什么?叔祖,且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孔融有点兴趣。
“就赌领兵打仗如何?近日袁谭来犯,已近在咫尺。让我领兵一支,若能大退袁谭,就请叔祖按照我的提议照办。若不得成,愿意军法处置。”
“你是我的小辈,怎用得上军法?不过到时候和几位老将道个歉罢了。”
孔融同意了她的提议,摆手让她下去。孔任英看着他又拿了书“之乎者也”,白眼都翻上天了。
妈的,比阿斗都烦!
196年秋,袁谭来犯,孔任英领兵一万,在沂山穆陵关一带伏击袁谭辎重,大获全胜。然后她又带军队杀了个回马枪,将增援部队打得丢盔卸甲。
看着缩在山上不肯出来的增援军,又看着地上的一应械甲用物,她灵机一动,令三百军士于夜间换上增援军的衣服、旗帜,往袁谭主力处搬救兵。
“若袁谭问起,便说趁敌军夜里防备松懈,突围出来,请求支援。”孔任英叮嘱手下甲长,“脸上身上多抹些脏灰,蹭点儿血,跑得快些,整得狼狈不堪最好。”
“小将军放心,俺懂。”甲长一抹脸上的血,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孔任英见他们走远,想了想,又吩咐营寨里的手下:“安排三班人,轮流执勤巡夜。敌人很可能会趁着夜间增援。我们必须吞掉他们的大部。”
“小将军,”一位老甲长走了出来,“我军虽说损失不大,但是也并不小。若增援过多,甚至主力来袭,又该何解?”
孔任英正趴桌子上查看地图呢,头也不抬地说:“那正好,府城之围解了。我们这边,走,”说着,她用手指仔细划了条路线,点了点地图上某地,“凌河,在凌河附近埋伏三千人马。然后在马宋埋伏四千人马。最后,在乔官,埋伏两千人。每处人马又分五处,能打包围战便打,打不成就伏击战,或者运动战。务必要让袁谭的主力军消耗到最低。”
“反正,”孔任英直起身来,甩了甩手,被自己个儿压得血液不通了,“袁谭的辎重已经在这儿折没了,即使随身带的有粮,也不过是这两天就要吃光了。所以他们是一定要争取回军的。”
“这几处是必经之路。且等着吧,让你们看看真正的战争到底该怎么打。”
半夜,军士能睡的都睡了,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争分夺秒恢复体力和精力。孔任英不用,她已经把红条点了四分之三,蓝条、绿条点了三分之二,况且她有冰美式喝,一两天不睡觉都是可以的。见四下无人,她将几只无人机撒了出去。说实话,也不知是这时代的哨探不太行,还是只有孔融手下的哨探不行,总之信息基本给不齐,或者说对于一个打过现代战争的人来讲不够全面。害得她又多买了几个无人机。这积分花的,两场仗又白打了。
孔任英闭着眼,在脑海里操控无人机,一边操控,一边吐槽:啧啧,这不就是上辈子的老本行,这辈子还得搞,烦内!
“宿主,你很烦吗?我来帮你操作吧。”系统突然蹦出来,倒把孔任英吓了一跳:“吓我一跳。你操作?”
“嗯哼。”系统这语气还挺可爱。
“要积分吧?”
“嘿嘿,是的。每次需要十积分。”如果能把数据拟人化,系统这会儿大概就是个咧着嘴傻笑、苍蝇搓手的中年汉子。
“怎么回事?好像你以前也不需要赚我的积分啊?说,是不是你的上司给你摊派指标了?”孔任英感觉,这波啊,不是系统抽了,就是主系统更新出骚操作了。
“宿主猜得没错,我们各个系统现在新增了一个积分排行榜的版块。我想赚点儿保底分。”系统也不和孔任英废话,直接说了缘由。
孔任英听了,挺哭笑不得的:“合着你们无机生命体也搞绩效这一套?行吧行吧,给你这个机会。提前说好了,不只是操作,还有数据报告,也给我交上来。给你,三十积分吧。”
“宿主真大方!”系统那语气,乐得都快摇尾巴了,“保证完成任务!”
“别跑,说一下任务。”孔任英赶紧揪住了统子,“注意观察袁谭军队的动向,前中后军人数分布变化、战损率、粮食储备数量、马匹数量、阵形变化。”
“最关键的是,注意隐蔽,不要被好奇宝宝发现,然后把我的无人机打下来!”
“领命!俺去了!”
孔任英:不是,这统子怎么越来越逗了?
后半夜,孔任英刚迷糊了一会儿,就被回来的统子叫醒了:“宿主,别睡了,敌军来了!”
孔任英立刻就清醒了:“你的数据呢?快给我。”
“先锋部队五千,离此地二十里,中军三万多,后军两万多。人员战损率15%,马匹12%。粮食储备三千斤左右。现有马匹五千,阵形大致是这样的。”说着,系统拿出了刚拍的图:“看。”
孔任英看了一眼,立马发现了问题:“中军拖拉得太严重了,一定是有人在拖后腿。”
随后,她又心算了一下:“三千斤粮食,六万人,平均每人半斤粮食,这肯定不够两天的量。”
“不过这个战损数据怎么这么夸张?”孔任英皱紧了眉头,“我这边都有两成战损。”
“我听后勤说,好像是把重伤员抛在了府城郊外。”系统说道。
“哦豁,为将者不把军士当人看,何不食肉糜?”孔任英邪气地挑了挑眉。“不过这点可以利用下。”
说着,孔任英拿起木槌,敲了敲手边的铜锣。不一会儿,门口的守夜人就进来了:“小将军,有何事?”
孔任英正襟危坐:“敌军就要来了,把各甲长、各伍长都叫来。”
“这?”
“现下就在二十里外,我们要做好战斗准备。”
“是!”守夜小兵刚答完,立刻就冲了出去。
各甲长、各伍长陆陆续续来了,有的趿拉着鞋子,有的整理着头盔。孔任英也不恼,坐了两分钟。等他们刚整理好,突然,孔任英喊了一句:“立正!”
所有人被这一嗓子吓得立马精神了,困劲儿都没了。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中央正坐的这个连胜小将军身上,想看他说什么要紧事。
孔任英摆摆手,后方出来几个小兵,拎着几壶茶:“(把)浓茶给大家分一分,把精神头给我打满!”
一人分到一碗浓茶,十分清香,不知是何等好茶。其实是隔壁种田系统在兜售茶叶,普通绿茶,安徽产,超便宜的价格,又是常用物资,孔任英就买了二十斤,花了五十积分。
“我说着,大家喝着。”孔任英拿着木槌,敲了敲桌面,“敌军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我们这样搞。”
“一甲,你手里总共有多少人?”
“回将军,六百。”一甲甲长擦了擦嘴角,赶忙回道。
“好。二甲你呢?”
“也这个数。”
“三甲?”
“少一些,五百。”三甲甲长抿抿嘴,“将军,俺还想再来一碗。”
“哦,给他满上。”孔任英示意一边的小兵。
“这碗茶,我就当送行酒了。”孔任英今天一整晚的讲话都是气势十足,严肃认真,全没了往日的平易近人。“今日一战,不得胜便罢了;输了,军法处置!”
“一甲二甲三甲四甲留下,散开成半包围状。等到敌军中军过去一半,立刻开始包围。务必做到把敌军阵形冲散,冲得越乱越好。你们四位甲长要相互配合,不得争功。其他人跟我走,听候调令!”
“是!”好茶加持,众人精神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有人在回味“高级货”,但更多的是大战前的兴奋。
拔营起寨,半个时辰完毕;散开形成包围圈,也差不多半个时辰。时间上大体足够,但是敌军应该比孔任英他们慢一些,毕竟有个大爷在队伍里拖后腿,算他一个时辰走十五里路都是快的。
孔任英领着队伍,往凌河——马宋——乔官一线行去。到了凌河,在河两岸草丛里埋伏下三千兵马。到了马宋,在河道两边树荫里埋伏下三千兵士。到了乔官,孔任英留下两千兵马。随后,她带着剩余兵马,来到袁谭抛弃重伤员的地方——望留。
在那里,孔任英把重伤员进行分类。治得好的,留下治病;治不好的,送去文吏那里录写遗书。
“家里人在哪儿、叫什么名字,一定先说明白。有什么话交代给家人,一定要讲清楚。放心,都是行伍里卖命的,谁也不贪谁的钱。都留给家人,让他们好好活着。我要是发现谁贪了钱,我的鞭子可不饶人。”孔任英当着所有文书的面儿,也当着所有重伤员的面儿,把原则性问题讲清楚。其实这一套无非是把现代军队里的烈士遗属制度搬过来用一下,某种程度来说也算得上是临终关怀了。
麻布做的口袋上写着牺牲人员的姓名,里面的木板上写着家属姓名、住址、交代的话。巴掌大的木板,正反面写全也无非是百十个字,却令很多人流下泪来。
人性,尤其是战争年代统治者的人性,是最稀有的奢侈品。
行伍里的普通人,搏的不是什么封妻荫子也不是什么高管厚爵,无非是几十个铜板、两粒碎银子,是足够一家人度过一个灾年的口粮钱,是给老娘准备一口薄棺的丧葬钱,是把卖出去的孩子赎回来的团圆钱,是给重病家人治病的药钱。
孔任英不是什么大心脏,听着那些简单却字字带血的话,她也会心疼。当然,她也会庆幸,庆幸自己上辈子生在强大的中华,接受了系统而全面的教育,她的成就也是很多人一辈子到达不了的高度。
而这一辈子,她要用新世界的科学文化知识,改变历史、照亮他人,迎来一个统一而强盛的帝国,让普通人安居乐业的帝国。
新任军医都是孔任英亲手教出来的,军队基本急救知识都学得还行。现代军队的急救知识以保命为根本,很快死亡人数就降了下来。袁谭军队的士兵十分惊讶,看向军医的表情都带着敬畏,仿佛他们是神仙一样。
“别这么看俺。”一个年轻的军医悄声和伤患咬耳朵,“这都是小将军教我们的,说是战场保命救治法。”
“小将军真厉害!”伤患毫不掩饰崇拜之情,“小将军长得也跟画上的神仙似的。”
“那当然。”年轻军医一边给伤患包伤口,一边接着聊天,“我们小将军是神女弟子,九天玄女娘娘你知道吧,九天玄女娘娘教我们小将军习武,所以我们小将军很会打仗。”
“怪不得如此厉害。”
等所有治疗结束,已经是下午时分。亡者皆火化,只留下证明身份的木牌和遗言遗物。活着的人一部分由小将拿着孔任英手谕令牌送去了府城,一部分跟着孔任英在这里等待。
没等几个时辰,一支被打乱的散兵游勇来到了这里。孔任英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袁谭本人的亲卫队。也只有这等大家公子,才会在战场上还穿着儒士袍。
孔任英骑马列于阵前第一排正中,拿着红缨枪,穿着铜铝合金甲衣,英姿不减。她勒了下缰绳,定住马步,问道:“袁公子,别来无恙啊?”
“哦,是何人叫阵?”袁谭到现在还在捏架子、装大头蒜。
“呵,人马已丢失大半,余者不足万人。”孔任英开始了嘲讽模式。
“那又如何?”袁谭仍是嘴硬,“不过两千人马,狂妄什么?”
孔任英微笑:“看来袁公子很有把握。那好,把人带上来。”
一旁的甲士带上来十几个人,都拿着喊话用的圆筒大喇叭,刚到阵前就开始喊:“袁谭小儿,你欺人太甚!见我们受伤不治,就把我们丢下,不管我们死活。兄弟们,是孔将军救了我们性命!孔将军说了,只要愿意跟着孔将军,给我们发地,给我们免赋税!”
“五行的兄弟们死了十几个,孔将军都给写了遗书,还要送到每个人家里!”
“孔将军见我们穿得单薄,还发给我们衣服!”
“孔将军说,落下残疾不可怕,退伍以后可以安排我们去打铁、挖矿、烧瓷器、打磨宝石!也可以安排我们南下,去东吴做买卖!”
“孔将军的军医特别厉害!一会儿就给我止住了血,保住了我一条命。我刘四方贱命一条,谁对我好谁就是我的将军!”
这一番喊话下来,袁谭残部从前到后都听得明白,孔任英是真的好将领。前军还动静不大,后军已经开了锅。溜号的人从一开始的一两个,逐渐发展到一排、一行。最后,等袁谭稳住前军军心,回头再看时,中军和后军已经是稀稀拉拉没几人,倒是扔下的旗帜什么的留了一地狼藉。
袁谭气得三焦火盛,眼眶赤红,却被周围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一惊,回马往后军撤去。
主将一走,全军垮阵。
一时间,近万人马比倒塌的积木更加混乱狼狈。
196年秋,孔任英大破袁谭军,阵斩袁谭。
这一仗,孔任英打得十分痛快。当然,积分也没少给。袁谭是袁绍长子,也是很有名望的人物,很值钱的,系统给了五万积分。另外,大败七万大军,系统给了七万积分。一下子,孔任英就有了升级空间的能力,当然也就不吝啬,痛快地升了两级,商城也开启了新版块:医疗器械、军事装备、日化百货。
看着新增的武器装备里甚至有核弹头,孔任英嘴角抽了抽:您就是敢给,我也不敢用啊!
当然,之前的赌约成立,孔融也按照她的请求调整了官吏职位。一时间,清风缓缓吹起,政治清明之态逐渐显现。孔任英自己都感觉办公效率大幅提高,办公舒心度也提升不少。
然而,有一得必有一失。
197年初夏,孔任英还是没能守住府城。
要说这事儿都怪孔融自己,非要在阵前换粮秣官。结果那个粮秣官是个酒蒙子,还是个马大哈,把仓库钥匙丢了,还耽误了押运粮草的差事,导致孔任英的部队差点叛乱。
看着下方一团乱的众人,孔任英气得直接阵斩粮秣官,又去了趟营寨的粮库, “变”出十万斤粮食,才稳住了形势。
但是,只有孔任英一个人硬挺是没用的。就在她在外浴血奋战时,府城陷落。曹操抓了孔融,用孔融的命威胁孔任英。孔任英无法,只得暂时回军府城。只是,刚下马,就被曹操的兵士捆了个严实,推搡着把她送去了曹操营寨。
她跪下有一会儿,曹操才从诗卷里抬头,看向跪着的孔任英,开口:“孔任英,好名字,只是,如今各为其主,有些不美。”
曹操还是那副阴险小人的腔调,把孔任英恶心坏了,却又只能咬牙忍着:“任英拜见丞相,愿为丞相马前卒。只求丞相放过叔祖。”
“投诚得好快啊。”曹操眯了眯眼,“莫非,另有所图?”
“不敢。”孔任英听见他说话就一肚子气。这人给的气不比那个不靠谱叔祖少:“叔祖之安危,便是我孔氏之安危。我愿携孔氏全族支持丞相一统大业。”
“你乃孔氏小辈,说话如何算数?”
“孔氏三十余口人,只有任英从军立有战功,余者皆是平民。”孔任英憋着一肚子气和奸诈小人解释。“故任英之言,类同孔氏族长之言。”
“好,好啊。”曹操笑了起来。他摸了摸短髯:“投诚,我接受了。但是,你叔祖,一定要死。”
“孔氏全族,便暂时饶过。”
说完,曹操挥挥手,让身边人解了绳子:“既是自己人了,便行礼退下罢。”
孔任英也不想和他多打交道,全了礼数后就自行走出军营。
曹操看着她全无敬意的背影,轻嗤一声:“一头倔驴。”
见曹操虽然骂人,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对方笔直的身影,身边人上前,问道:“丞相,此人面从心不从,不如……”说着,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不。”曹操摆手,“此人年纪轻轻便能破袁谭兵马,不可小觑,还是要以收服为上。”
“那孔氏一族?”
“不杀。你把孔子后人看得太轻了。我若杀孔氏一族,文人志士必口诛笔伐,清流名士也会离心背德。”曹操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这点儿道理你都不懂,来这儿干什么”。
那人讪讪退下,隐入夜幕中。
曹操继续就着油灯,看着手里的经卷,全是从水镜先生处抄来的孔任英的策论和诗赋:文采也不菲,真是俊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