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孔哲商量好回曲阜后的一系列事项,孔任英没多耽误,马上就去了府城官衙,曹操下榻的地方。
到了门口,她和门口小黄门拱了拱手,客气地说了来意:“有劳通告曹丞相,孔任英求见。”
小黄门通报后,不一会儿,就客气地请她进去。
孔任英走进去,曹操正在批阅一些军机要事,听见脚步声才停下手中笔、放下竹简:“哦,任英来了,有何事?”
“回禀丞相,家父和任英将回曲阜,处理一下族中事务。”孔任英开门见山。“小将知晓丞相想要攻打东莱郡。不必如此,只需我手书一封,东莱郡太守自会来降。”
“哦,只知你与东莱郡太守一起开矿冶金,不知你与他之间交情竟如此深厚?”曹操微微笑着,眼睛却是眯了起来。“那便由你,若招降得成,自然记你一功。”
“多谢丞相。”说着,孔任英拿出了一个锦囊,交给曹操。“手书已经写好,请丞相过目。”
“不必了,我信任英不会欺瞒于我。”曹操此时倒是很自信。
“那小将便退下了。”
曹操随意举起一旁的茶杯:“还要祝任英一路平安。”
“多谢丞相。”呼,好累,和奸臣之首打交道真是太费脑子了。终于,结束了!
待孔任英走出屋子,曹操倒是不眯眼睛了,只是盯着锦囊,思索着什么。
“奉孝,你觉得此人如何?”
郭嘉前几日有些伤风,在自己帐中养病,未曾见过孔任英。今日见了,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曹操又如此直白地问起,他只好道:“很难评价。”
“哦。”曹操很少见郭嘉如此纠结,善言宽慰道:“奉孝只管说便是,有什么疑虑?”
“确实有些,不过不是对此人的忠诚度。因为,此人必不会忠于丞相。”
郭嘉心里很明白,孔任英不那么好拿捏:“且不说此人以一万兵力破袁谭七万人马,谋略方面定非等闲。只说孔融在狱中自杀一事,就知道此人懂颜色会办事,审时度势十分厉害。但这类人一般墙头草也多。对付此等人,征服不若攻心。定其心,方能令其动止。”
“我也是此般想法。”曹操点头,“所以这人到底有何不对?”
郭嘉扇着扇子,摇头道:“许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他是女子。”
“女子?”此刻曹操倒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了,“他是容貌昳丽不错,我也曾恍惚以为他是女子。只是,孔融那个尊崇礼法的学究会重用一个女子?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
见曹操全然不信,郭嘉也没有将剩下半句话说出口。那半句话是:“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女人的胰子香。”
如果孔任英知道这后半句话,大概真的要悬心了。
孔任英用惯了舒肤佳纯白香皂洗澡,甚至愿意用积分买这种小日化用品。最近正值夏天,孔任英洗澡也很勤快,每天一次,身上就染上了一些香皂味道。
不过郭嘉也知道,说别人身上有什么香气,与那街市坊间庸俗的痴汉有何异,徒然令人厌烦或者猜忌。倒不如闭口不言,自己留个心眼罢了。
“那信可要看看?”郭嘉问道。
“奉孝若不放心,拆开看便是。”曹操将信递给他。
郭嘉打开看了,字嘛一般,内容也很一般,让他觉得满脑子疑惑:“实在不觉得有何特殊之处。”
“这是给外人看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说着,曹操从桌案后的矮架子上拿出一卷竹简:“奉孝也拿去看看吧。”
“是。”郭嘉知道,曹操想要让他做参谋,看如何收服此人。
郭嘉终究是把写着劝降书的布帛放回锦囊中:“这信,罢了,只看结果如何,便有分晓。”
信送到管统手里的时候,管统正在清点军械粮草等物。曹操已近在咫尺,不得不防。结果孔任英居然来信了。
看完孔任英的信,管统沉吟了一下,对来使讲:“罢了,既是孔小友招降,必有其道理。我自打开城门,迎接曹丞相驾临。”
“口说无凭,但请书信一封,也好交差。”来使倒是很谨慎。
管统痛快地写了这封信,盖上官印,便是要让献城之事板上钉钉。
等送走了信使,确定人已经远走,刘影从背后阴影处走出,道:“太守,你该不会是真的要投降曹操吧?”
“投降?怎么可能。”对于刘影的话,管统显露出满脸不可思议:“孔任英的建议是虚与委蛇。咱们可以和曹操做暂时性妥协,他对咱们指手画脚的,咱们可不惯着他。”
“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信里都没写啊?”刘影不解。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管统揪着刘影的耳朵,和他小声嘀咕:“你不知道,秘密不在信上,在锦囊上。那俩绳扣是他教我的,说第一种表示认可,第二种表示反对。如今送来的锦囊上两根绳头一正一反,正是要我们表里不如一。”
“竟然是这样。”刘影倒是懂了。他拿过锦囊仔细看了看:“这信息挺隐蔽哈。”
“隐蔽才好,毕竟对面是以多疑著称的曹操。”管统很理解孔任英的做法。
管统想得没错,孔任英就是这个意思。
如今曹操势力如日中天,硬拼是拼不过的,需要等待良机。在翻身的机会到来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全自身实力。
但蛰伏、休养生息,不代表老子骨子里就是个软蛋了。开什么玩笑,我山东大汉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
况且,当初救下孔融是为了什么?为了给青州埋下一颗雷啊。
但只有孔融是不够的,孔融只能是一根“导火索”,剩下的“炸药”需要孔任英慢慢来筹措。经过帮助孔融逃生一事,以及之前的金矿开发一事,东莱郡已经成为其中一包炸药了。陶谦老头儿也回信表示,愿意暂时放弃和曹操作对,会善待曹操家人,不让曹操有发难的借口。
但是,还不够。
这次回曲阜(订正:东汉当为鲁县),一是要推选孔哲为族长,二是要乔装拜访一下鲁国国相和泰山郡太守。这两位虽然已经归降曹操,但也没那么简单。管统的来信中提到这两位被曹操招降一事时,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说明之前这两位也是坚定的朝廷派。而且这两处位于青州与兖州战略要地,最适合埋点儿钉子炸药之类的。
等孔哲和孔任英到了祖庙,一群人正在闹哄哄地推选孔褒做族长:“融堂叔死了,让堂叔之子做族长不是正合适?况且人家父亲也是为了我们死的,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孔任英压住父亲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可不这么认为。”
“叔祖是走了,但选族长是个大事,不要轻易下结论。”孔任英拿出面对千军万马时的气势,扫视众人,见众人都不开口了,才继续说道:“论嫡论长,(族长人选里)都是我父亲最靠前。怎么,没人提名我父亲?好啊,那我来提名。”说着,孔任英点了香,拜向孔子塑像:“孔氏第二十二代子孙孔苒,提名家父孔哲为孔氏新任族长。”
孔任英的这一举动谁也没料到,因此当有人意识到孔任英是女子,按理不得拜祖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族里的几个老头子捂着胸口指着孔任英“你”了半天,又想到如今全族上下从军从政的只有这一根独苗,又把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脸色时青时白,转换得十分精彩。
不多时,也有一些人反应过来,于是纷纷倒戈,转向投孔哲一票。孔褒被这一变局气得心梗:“照你这么说,我父亲死了就是白死?”
“叔祖为了孔氏而死,也是为了北海郡而死,但叔祖的死不是你拿来谋取族长之位的说项和资本。”面对孔褒的厚脸皮,孔任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亲爹刚入土为安,人就在这儿卖亲爹的好,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上位资本,真是,很难评。
在一片哄闹中,孔哲还是当选为族长。孔任英特意请几个族老留下,多说了几句。她揉揉额头,慢慢开口:“我知道,各位老人家都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推我爹当族长。首先,叔祖死前曾交代我,为了保住孔氏,孔氏族人以后归顺曹操。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也到了向曹操兑现承诺的时候。此时将族长换成我爹,就是表明一种态度:以后,孔氏一族和我孔任英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为曹操服务。其二,我以后还要在曹操阵营里任职。不管我供职何处,官衔高低,只要孔氏有难,我父来信言明事情如何,我插手其中,就是名正言顺。不说让族人扬眉吐气,总归能保住孔氏一族不受人欺凌。”
“如今我爹担任族长,后续事情如何安排,和我爹商量即可。”
说完,她把孔哲推到台前,一拱手,先行离开。